赵寂立时道:“你的伤还没好?” 卫初宴这时已完全确定了陛下是清楚那一日的事情的,她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对陛下道:“陛下厚爱,其实早已好了。” 赵寂盯着她看,觉得她和前一刻有些许的不同,自己不过是问了她一句而已,而且还是关心的话,她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些警惕,甚至还带着些……心灰意冷? 赵寂一下子难受起来,她紧紧地拉直了脊背,虽觉丢份,然而还是纡尊降贵地同卫初宴解释了:“你,你还记得那一日我去见你吗?” 卫初宴的眼神更疑惑了,哪一日?陛下从前虽然不频繁,但也找过她好几次的。 一看就是不知道。赵寂的眼神又飘了下,飘到了卫初宴的肩膀上,定住不动了,卫初宴于是懂了,肩膀也仿佛疼了起来,她反射性地抖了下手臂,跟陛下道:“臣记得的。” 赵寂将头转到一边,看着宽敞的内殿出神:“便是那一日,孤发现你身子不爽利,又总爱捂小腹,好似受了伤,便差人去查了下。” 原是这样?卫初宴有些懂了,她一下子舒了口气,心中轻松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明白陛下不是为了她品级的事情而怀疑她、监视她,还是因为陛下并未见死不救。 赵寂却以为卫初宴在叹气,神色顿时更凝重了,她忽而站起来,走到外边,对着宫婢吩咐了几句,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个物什,卫初宴还未看清楚是什么,便被她迎面塞到了手中,那里一下子传来冰凉圆润的触感。 好熟悉的感觉,卫初宴低下头一看,顿时震惊地看向了陛下。赵寂并不计较她此刻的僭越,反正从前在宫外,卫初宴也没少看她,反倒是到了宫中,这女人总是低着个头,叫人看了就生气。 “那一日踹了你,孤后来也觉不对。又查到你曾受过伤,便差人送了药给你。” 赵寂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事情败露了,那她便全说了。左右她行的正,并不怕与人说。从前不说,也只是担心卫初宴这倔骨头不肯用她的药而已。 她也不是什么无私贡献的人,做不来暗地里苦巴巴地守望的事情,如今既已发现了对卫初宴的情感,虽然还未决定下一步要如何走,但是深刻在血液中的掠食者本能提醒着她,是时候在领地里留下一些自己的气味了。 她可没忘记,卫初宴是出门一趟也能撞入表姐芳心的女人,更是受了伤也能拈花惹草的人,这个人的桃花开的如此旺盛,自己又是温和不懂得拒绝的性子,竟连妓子都能拿恩情绑住她,那么日后呢?自己真的要看着卫初宴身边妻妾成群吗? 想都别想! 帝王的霸道性子作祟,赵寂几乎是立时便开始护食,卫初宴却后知后觉的很,她完全没意识到陛下是在隐晦地向她示好,只觉得陛下能够知错便改、还给她送药,实是体恤臣子的明君,遇上这样的陛下,是她们这些臣子的福气。 赵寂若是知道卫初宴在想什么,大约会气的给她另一边肩膀也踹脱臼。 卫初宴将那瓷瓶握在手中,这一刻也明白了为什么这药这么好、也明白了那大夫的心疼。陛下御赐的药物,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了。 这样想着,她更感激了,拜谢道:“臣谢陛下厚爱。” 同样的话说第二次,第一次是套话,第二次才是发自肺腑。赵寂却给她这恭敬的态度气的有些不上不下的,遂没好气地摆摆手:“行了,孤要你谢吗?把药收起来罢。” 她见卫初宴似乎想要将药放到桌上,挑了挑眉,抢在她前边把她堵住了。 卫初宴愈发感动,她正欲说什么,却见陛下忽然走过来,又从她手中将那瓷瓶拿走了,在手上把玩了两下:“你猜猜看,这是不是上次的那一瓶?” 卫初宴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上、上次的那一瓶? 她忽而想起自己是如何对待那瓶药的,再一想到这是陛下“御赐”的,顿时噤声,小心地去看陛下脸色,见到陛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冲她露出一个冷笑。 卫初宴立时收回目光,认错道:“臣有罪,臣不该将那药膏送人。” 不过,她那时又不知道这是陛下送的…… 认错态度极好,赵寂却不会这般简单地放过卫初宴,她往前走了几步,掐住卫初宴的下巴,逼她抬头看着自己:“你也会认错?” 赵寂这一捏,随心所欲地,并未控制力道,卫初宴的皮肤又极白嫩,一下子便在她的尖尖下巴上掐出两道印子来,赵寂目光一凝,却也并未放松力道,只冷笑着盯着她看。 这笔账,她本也打算同卫初宴算一算的。 “以后还敢不敢将孤的药膏转手送人?” 卫初宴其实觉得陛下这样不太好,但是天子发怒,暴躁地将臣子从议事殿骂到上书房的也有、直接摔东西到臣子脑袋上的也有,这样一想,陛下只是掐一下她,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她只得强忍着疼痛,从善如流地摇头。赵寂见她不住摇头,眼梢都红了,这才松开她,自己回了主位坐下,又对她勾手指,只是简简单单一勾手,都极风流似的。 卫初宴的心跳跳漏了几下。 她没想太多,往前走去,走了一步,赵寂便把瓷瓶又丢回给她:“行了,这玩意不错,你这次出使也是危险重重,兴许能用得上。卫卿,孤看得上你,你不要再辜负孤了。” 卫初宴接住瓷瓶,肃然道:“臣定不辜负陛下的厚望。”她的脸上还留有青紫指痕,人又生的柔弱,这样一看,活像被人蹂.躏过一般,然而她的目光澄澈清明,神情又很坚定,无论怎么看,又都是正气十足、不可亵渎的。 赵寂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一瞬间其实想告诉她,自己所说的“辜负”,可不单单是指“厚望”那么简单的。 但是还是算了罢,卫初宴出使在即,这时同她表明心意,反而会搅乱她的心情,没见她对自己这个“陛下”避如蛇蝎吗? 罢了,一切延后再说吧。 对了。 赵寂又道:“你那未婚妻……” 卫初宴又紧张起来:“陛下,她是个好姑娘。其实她也没有如何挟恩图报,实是臣自己也想娶亲了,正好有个人选,便这样定下来了。” 赵寂本来是笑的,听了她这话,脸色又沉了下去。 “这么说,你喜欢她?”
卫初宴犹豫地点了点头,赵寂一锤锤在榻几上,将她吓的一颤:“好你个卫初宴!孤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轻佻善变之人!前月,你才同孤表明心意,虽然孤已清楚明白地拒绝了,但你居然在短短几月之后便又对其他人有了想法,卫初宴,孤却有些同情那袁姑娘了。她知道她未来的妻主是这样一个朝三暮四、视感情为儿戏的人吗?”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扣的卫初宴眼冒金星。她自然不是那样的人!她连忙抬头,欲要辩解,触及陛下失望和嫌恶的眼神时,她的心已完全沉落到了寒潭底下,陛下误会了她、这般的生气,那她这次还能去西疆出使吗? 卫初宴担忧起来,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她必须要把握住的。 长叹一声,卫初宴实话实说道:“不敢欺瞒陛下,臣……臣已快满二十,后院却无一人,往日里,深受花青期之苦,也怕身体崩溃,又不愿草率纳妾渡过,便希望早早娶亲。这一次,臣要去西疆,因此打算先定亲,之后再忍上一两年,回来便成亲。臣相信,到那时,臣会好好对待妻子的,绝不会朝三暮四的。” 卫初宴说的笃定,因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赵寂也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却愈发气急起来。然而,她却也知道卫初宴说的没错,她是见过这女人傻傻在花青期里一个人苦捱的,也体会过花青期的可怕,她只是体会过一次便几乎妥协、要用侍人了,卫初宴却有过那么多次,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 她自然也不可能让卫初宴继续抱有这样的心思。她见不得卫初宴因为这样的理由妥协,也见不得卫初宴真的去娶一个妓子,卫初宴出身世家、相貌品德学识样样都好,她合该配个更好的! 大家闺秀、王公贵族,卫初宴哪个配不得?那些她还觉得不行呢。 卫初宴,卫初宴就该配她才好。 心中又不听话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赵寂稳了下心神,同卫初宴道:“先前同你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她指的自然是卫初宴不该为报恩将自己搭进去的这件事,卫初宴了然,一瞬间也有些恍惚,陛下好似,对她的婚事太过关心了。 果真是霸道的性子,虽然她只是向陛下表白过一次,那一次其实也没有干脆利落地点破,然而陛下大约也将她列为裙下之臣了,见她这般快地“移情别恋”,约莫不高兴了。 然而……那一日,说着自己会妻妾成群、说着她卫初宴没有资格的也是陛下呀,陛下本来也瞧不上她,仅仅因为那点占有欲,便要把控她的婚事吗? 卫初宴心中也不高兴起来,她认真道:“臣方才也说了,其实臣也不完完全全是为了报恩,臣也是为了自己。” 这话有点顶撞的意味了,赵寂瞪了她一眼,语调却很柔和:“真要渡过花青期,你也不应该如此草率地便将自己许出去。卫卿,你值得更好的。” 卫初宴低头,不说话了。 陛下不骂她,反而柔声地劝她,她心里刚刚窜出来的那点小火苗就烧不起来。 这个傻女人! 赵寂将她的沉默理解为坚持,心中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还是压抑着脾气道:“你好好将出使之事了了,别的都先不要想了。那姑娘救了于社稷有用的朝廷命官,也是大功一件,孤会下旨除去她的奴籍,也会赏赐她,当是预支给你的赏赐。” 赵寂这样一说,卫初宴顿觉压力大。陛下说要预支赏赐,也就是说,她此行必定要成功的,而且也是相信她必定能成功。 她卫初宴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器重? 卫初宴重重一点头:“臣一定将此事办好。只是……陛下不必为初宴的私事劳神的,初宴本来也已经同袁姑娘说好了要娶她了,也不会反悔,陛下放心,臣不会耽于私事的,只是和她先定下关系。” 她还是坚持着,不让陛下插手这件事。不知为何,她隐约有种感觉,若是让陛下插手,好像会有不好的后果。 赵寂快给这块木头气坏了,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才对卫初宴道:“你以为孤想管你吗?这件事情说出去毕竟不好听,你一个前途无量的官员,即便不说找个能给你支持的岳家,也得找个不拖你后腿的吧?你娶一个妓子,无异于同礼法作对,往后,孤想要提拔你,他们想要阻止的,大可以拿你私德有暇来阻止,卫卿,你好好想想罢,这样值不值得。” 对着一块木头说话,即使是块赏心悦目的木头,却也是块气人的木头,赵寂累坏了,若按她的脾气,将人直接骂一顿还是轻的了。然而卫初宴又是个不吃硬的倔强家伙,她才刚刚摸到这混账女人的脉搏,自然也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强势,那样只会将之越推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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