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想象力有限,也许是那时候的沈雪屿过于冷漠,那时的她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如何表达对另一个人的喜欢。 说完话的沈雪屿将吹风机的插头拔下来,线卷起来,走出卧室,放到了浴室的抽屉里。 动作流畅,好像刚才那一句话并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夏温有片刻的恍惚。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沈雪屿安顿好夏温之后就走了。已经躺在床上的夏温有一些燥热,将身上盖好的被子掀开了一大块,接着她听到了防盗门关上的声音。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手指扣着床单上的紫红色小碎花。 窗外传来楼底下车子发动的声音。 寂静的夜里,夏温的听觉变得特别灵敏。 之前沈雪屿说要追求自己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将这些话完全听进心里去,可是慢慢的,她发现,或许沈雪屿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后面的一周,夏温请了病假,沈雪屿上门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第二天夏温就住回了自己家。 夏远那几天再也没有拖堂的事情发生,一到放学就赶着回家给夏温做饭。 第二周的时候夏温的脚好了大半,她就销假回了单位上班,大家劝她可以多休息几天,但是夏温却不想再在家里待着,一个人挺没意思的。 南城的秋越来越深了,接连几天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夹着着黄叶,风吹过,人们都翻出毛线和厚外套。 夏温腿真正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何雯和沈雪屿敲定了最后参访的时间,那一天早上夏温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何雯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她刚将换下来的拖鞋放到鞋柜上,拉开门,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脑袋歪向一侧。 “你给沈老师叫好专门了吗?”何雯正在送孩子上幼儿园,手机传来一阵孩子喧哗的声音。 夏温“啊”了一声:“还要这么隆重吗?” “这算什么隆重,就是一个基本礼仪,你还准备让沈老师自己一个人打车或者是自己开车过来吗?这像什么话?” 夏温急忙忙下楼梯,边接电话边在思考问题的重要性。 “那我现在给她定一个?” “那你还不赶紧。”何雯说完就将电话给挂了。 刚走下楼的夏温将包挂在手臂上,站到楼道口出来的中间,拿出手机准备订车。 刚在为车型纠结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一声车喇叭的声音,她握着手机,抬起了头,然后她就看到了不远处停在一边的黑色奔驰。 车窗拉下来,沈雪朝她挥了挥手。 夏温愣了一下,收起手机后放到了包里,一只手拎着包走向了那辆车,停在了一定距离之外。 沈雪屿快没了耐心:“还不上来?不是你们约的我?” 是我们约的你,但是我没有约你上午来接我上班,夏温在心里腹诽。 她在副驾驶和后座之间犹豫了片刻,脚尖一偏,她伸出手拉开了后座的门。 宽敞的后座上放了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和灰色托特包,夏温准备将东西移到一边的时候,驾驶座上的人开口说话了。 沈雪屿侧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的夏温,纤细的手指点在方向盘上。 “你坐后座?我是你的司机吗?”声音凉凉的。 夏温立马就想起了何雯的谆谆教诲,她有点心虚,挠了挠后脖颈,尴尬地笑了几声,就抽身出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 她拉好安全带,车子开动。 早高峰,路上稍微有点堵。 夏温更加靠近窗户一侧,坐直身体,目视前方,车厢里的安静让人有点难熬,上一次没有下文的对话后,两个人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 这些天刻意的躲避让夏温自己和沈雪屿的相处有了一些隔膜,但是她又是今天参访的策划人和实行者。 夏温看着前面的车艰难前行着。 四周的司机偶尔会传来一些叫骂或者是抱怨的声音。 夏温余光扫到旁边的沈雪屿,对方脸上倒是没有半点不耐烦。黑色薄款高领毛衣下戴了一条细细的链子,闪着冷色的光。 她还是将头发盘了起来,过分白皙的脸上只有唇上有淡淡的红色。 夏温看沈雪屿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要自己没话找话:“你换车了?” 她记得之前不是这一辆,虽然都是黑色。 沈雪屿没有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那一辆在维修。” “哦。” 一个话题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两句话和一个哦,夏温一时间不知道该怪对方是话题终结者还是怪自己不会挑话题。 车子缓缓开动,夏温拧着包带,说:“今天早上应该是我去接你的。” 沈雪屿轻轻滑动方向盘,车子转弯,驶入另一条道路,她看了一眼夏温,眉毛微微上扬:“可我只收到了今天在博物院门口见面的时间地点。” 夏温舔了舔唇:“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她的确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 沈雪屿认真思考了一会:“那……你是不是得补上?” 夏温扭头:“啊?”这怎么补。 “有驾照吗?” 夏温想起了自己正在家里吃灰的那个驾照本,点点头。 “晚上你送我回去。” 夏温:“嗯??” 两个人一起进了博物院之后,何雯已经等在大厅里了,她走上前,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沈雪屿说:“我们主任本来说亲自过来的,但是今天早上刚刚去区里开会去了。”然后她看两个人一起进来,就继续问:“夏温的接送,沈老师还满意吗?”
夏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木着脸看了眼沈雪屿。 在沈雪屿眼里夏温受惊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她停顿了片刻,对何雯说:“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夏温攥紧的拳头松了下来。 今天上午是参访的内容是青铜棺在展藏品。这个项目是何雯定下来的,夏温提出过自己的合理性怀疑。 “你不记得之前南城大学新入职老师们来过一次了,沈老师就在里面。” “我能不记得?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上一次太简单了,这一次,你要让沈老师知道她以后捐赠的藏品将会与这些伟大的作品放在同一个展馆,想想难道不会激动吗?” 夏温其实想说,以她对沈雪屿的了解,激动是不可能的。 周一是闭馆日,何雯特意申请了特殊参观。 空旷的展厅里,漆黑一片,夏温开了灯,那些围绕着藏品的灯亮起来,整个大的空间里依然是暗色的。 两个人轻缓的脚步踩在软厚的地毯上只有很微小的声音。 沈雪屿高领黑色针织下面是高腰的烟灰色牛仔裤,显得她腿长腰细。夏温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了一眼,仅仅是一眼,就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夏温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强装镇静地扭过头,然后装作去看旁边的一个展品。 沈雪屿也跟着弯下身子去看,玻璃罩里上印出两个人的脸。 沈雪屿:“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夏温看着玻璃里模糊的沈雪屿说:“我只是单纯地欣赏长得好看的美女罢了,不要多想。” 沈雪屿收回看夏温的目光,直起身子,说:“你不说,我也会多想的。” 夏温也站直身体,对着黑暗的墙壁犯了一个白眼,幽幽地说:“你现在脸皮可比以前厚多了。” 沈雪屿并不为这些讽刺而气恼,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说:“如果我早些年脸皮厚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 这些日子,沈雪屿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去。 夏温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两个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小截路后,夏温停下,停在了一般导游会站在的起点处。 她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正在展出的藏品详细信息的精美宣传单页,一般不对外售卖,这是等结束后给沈雪屿的纪念品。 虽然何雯和她说过介绍的侧重点,但是夏温总觉得沈雪屿不会在意这些,她慎重地多问一句:“你希望了解这些文物的哪些方面呢?” 一整面墙上放着一长排的展览品,灯光相比于中间要亮一些。 沈雪屿在夏温说完后真的认真去看了看这些青铜器。 她说:“那你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来博物院工作吧。” 正准备好开始介绍的夏温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一股说不清味道的情绪慢慢从心底翻滚上来,像是一个大大的深呼吸才到一半就突然松了下来一样。 整个人有点无所适从。 夏温有点急了:“沈雪屿,你今天是来找我麻烦的,是吧?” 沈雪屿:“我很认真,我是想,能打动你的地方,应该也可以打动我。” 说这话的时候,一向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的沈雪屿居然有点因为认真而产生的拘谨。 夏温沉默着松了口气,将目光从沈雪屿的脸上移到了面前的藏品上。 “大三那年学校和一个博物院联合办一个青铜器的展览,学生们免费去看,宣讲介绍的人不够用了,我被拉了壮丁。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青铜器这些东西。” 夏温脸上的表情鲜活起来:“你别看它们好像挺平平无奇,和瓷器馆书画馆比起来少了些光彩,但是里面的学问却很深很难,涉及朝代更迭,文化变迁,以及当时的社会风俗,还有古文字的演变等等,每一点都扑朔迷离。因为这些东西距离我们都是上千年的历史,我当时看了许多书,查了很多资料,熬了好几个通宵,大概是我高考后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沈雪屿做过她一段时间的老师,夏温苦学的样子,她大概可以想象出来。 望着青铜器目光灼灼的夏温不知道她此刻也成了别人心目中的藏品。 沈雪屿安静地看着夏温,浅褐色贴身高领衫外穿一件黑色无袖毛衣,长发绑成个一个半高的马尾,因为靠近了光源,脸上的绒毛都变得清晰可见。 夏温的声音没有了小时候的横冲直撞,变成了阳光下山间的小溪,冲在水底的石头上,清灵又温和。 “你看这个青铜器就是一个食器,但是先秦时期的青铜器大多是礼器,用于祭祀,这上面的纹饰就是最好的证明,人们相信借由它可以沟通神灵与祖先。所以说到底这些东西都是当时人们观念的一种投射,几千年后到了我们现在,能够懂得其实很少很少,你现在看到的几乎每一件青铜器,都不能说已经完全被解读。它们静静地站在这里,等我们去发现,告诉我们祖先的文明,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夏温笑起来的时候瞳孔里的光在昏暗的环境里显得尤为明显。 沈雪屿的心像是被烫了一下。 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夏温的马尾,柔顺的发丝在指尖滑过。 “……温温,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开头“我的”两个字被她憋回了心里。 虽然沈雪屿没有说,但是那个轻微的卡顿还是让夏温自己读出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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