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姑娘惦记着的无非是薛奶奶和薛大爷,却也只念着他们身体康健,并不作多想。依我看,姑娘往常也有作两色针线,如姑娘年前才绣好的牡丹手帕,也很合当了。” 黛玉不由打趣她道∶“好个香菱!既来了我林家,竟还惦记着你宝姑娘呢?我做了近一年,可算年前将这手帕上的牡丹花绣好,你就惦记着送你宝姑娘了?” 香菱急得涨红了脸,又不知如何辩驳。 一旁的霜帘忙道∶“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菱姐姐是个心实的,偏还如此打趣她?菱姐姐一心为你送什么给宝姑娘出谋划策,你合该好生谢谢菱姐姐才对。” 香菱方知黛玉并非真觉得自己身在林府心在薛家,松了口气,向霜帘笑道∶“只要我说的对姑娘能有些帮助,我已心满意足了,还求什么呢?” 黛玉嘴一张,正要再打趣香菱,来了林家,如何不也是惦记着读书学诗的?只瞧见霜帘给自己递的眼色,心内明白。 她忙拉着香菱改口笑道∶“菱姐姐,我刚才开玩笑呢,你别放心上才是真。” “到底霜帘说得对,是我该谢谢你。依我看,那牡丹手帕也正合送给宝姐姐的,只不知道云儿可也知道那日是宝姐姐生辰?若她也要给宝姐姐送些什么,多半也会送她旧日所做针线。我做得少,只怕做得不如她,倒被她比下去了。” 黛玉再想想,又道∶“我倒该遣人去和云儿说上一声,省得她不知道,若我给宝姐姐送了礼,她却什么都没准备,这就不合适了。且她又和宝姐姐如此要好的,倘知道了,怕心里不舒服呢。”
至于三春姐妹,倒等去了荣府再说也不迟。毕竟那是姐妹三人的家,东西都在,随时皆可备上。 香菱笑着应了,忍不住又问黛玉∶“姑娘可要给宝玉送什么?” 黛玉目光在室内一扫,正好瞧见桌上今晨才写的一首诗,本欲待笔墨干了再收起,结果至今仍用镇纸压着未曾动。 她笑道∶“宝玉那人,若是他要送礼于人,多半要觉得送什么银钱吃穿的东西,都不算他的,唯有他自己写的一张字、画的一张画,才算他的。” “可不正因此,他才最爱向女孩儿们要些自做的玩意儿?只因他也觉得唯有这些东西,才算是这些女孩儿们的。亦是这缘故,他身上那些针线活往往要求高得很,寻常人做的还不乐意用。” 霜帘忙问∶“那姑娘是准备送针线活了?只是姑娘现可还有什么针线活能送人?倒有一个去年不曾完工的荷包,可正月里头不能动针线,便是不管这规矩,怕也赶不完。” 黛玉嗔道∶“我一年才做那么些许针线活呢,可不再送他了。我可记得前不久才曾送过他荷包。今儿既要送,送画送字,我现又不知道该作何画、写何字。即非有感而生,强自作出,又有何趣?” 她说着,倒转向香菱笑道∶“你可也记住了?作诗合当由情而生,以诗寄情,如此方好呢。” 香菱默默颔首。 黛玉再对霜帘道∶“然我必得送这礼不可,那就唯有今夜去找崇玉帮忙了。我偏要效仿诸葛亮,赠宝玉三条锦囊妙计,好让他路上遇着了什么能拆开瞧瞧的。”
第54章 却说荣府中,王熙凤已知贾母决议。 她正惦记着该如何筹备这一饯别宴,宁府的秦可卿已命丫头瑞珠请她过去。 王熙凤本正为府中事烦心,欲回绝的,却听得玉珠央道∶ “奶奶,我们奶奶身上有些不利索,且又正为她弟弟的事烦心呢,着实无人可说说话,这才要请奶奶过去说说话,我也知道奶奶这些时日事务繁重,我们奶奶又如何不知?只我们奶奶自己着实撑不住,还望奶奶看在平素与我们奶奶能说些话儿的份上,到底过去陪陪我们奶奶吧。” 她既如此说了,王熙凤又确素来与秦可卿要好,且听闻秦可卿身子不好,到底和玉珠一起到宁府去了。 秦可卿本正闷闷地在床上歪着,听得王熙凤来了,才忙挣扎着起身。 王熙凤本只听玉珠说得言辞恳切,又确往常与秦可卿颇多体己话说,今儿也正惦记着宝玉饯别宴的事,还想到了秦钟,这才要过来看看。 谁知道现就见着秦可卿鬓发凌乱,脸色苍白,倒被吓了一跳,也不待秦可卿起来,就快步到了秦可卿床边,按住了她,才在她床边坐下,握着她手问∶“不过几日不见,你怎成这样了?可请大夫来看过?” 秦可卿咳了两声,才道∶“我自个儿知道自个儿身体,纵请大夫,怕也不见有什么用。且如今还在正月里呢,多不吉利。” “话怎能如此说的?”王熙凤更担忧了,“既是不舒服,合该请大夫。你若不肯,我却要去替你请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 秦可卿忙拉着她,央道∶“婶婶何必如此!你若这般,只怕我那婆婆还不知如何想呢。” “她要如何想又怎的?我却先去问问她这当婆婆的,怎也见着你不舒服,也不说替你去寻大夫!” 王熙凤纵如此说,到底重新坐下,叹道∶“你纵在这家里有些什么不好意思说话的,亦可命人去和我说一声。我再怎么有事儿忙,难不成就抽不出时间来瞧瞧你?” 终究王熙凤亦知道秦可卿与其婆婆,亦即贾珍之妻尤氏,明里和睦,暗里却不怎么要好。虽寻常婆媳间也常见矛盾,但却远不如尤氏和秦可卿矛盾难以调和。 王熙凤本是与贾家往来密切的王家女儿,未曾嫁予贾琏,就和贾家荣宁二府男丁相识,亦因此,她对贾府这些男丁是何性子了解甚深。 旁人只瞧见她如何辖着贾琏,竟也不让贾琏娶姨娘,却不知她是如何明白,贾府这些爷们一旦有了新欢,怕无需多时便会将旧爱抛于脑后。 若她只求安安稳稳当她的琏二奶奶也罢了,偏她与贾琏相识多年,未尝不对贾琏有情,如何甘心如此? 她只盼得贾琏的心,却还是阻止不了贾琏在外偷吃。 而宁府这边,却是贾珍不知何时,对自己儿媳秦可卿有了情。 王熙凤并不知贾珍与秦可卿已发展到了何等地步,只知道秦可卿忧愤不已,贾蓉亦已因此日渐冷落秦可卿,而尤氏则更暗中将秦可卿视作勾坏了自己丈夫的坏女人。 只是宁府到底贾珍做主,尤氏也不敢对秦可卿如何,更不敢将这等丑闻宣扬出去,便在外人面前,强自与秦可卿做出婆媳友好模样。 暗地里,却如何能求得尤氏当真在乎秦可卿呢? 秦可卿自己也不愿维持这等有违伦理的关系,偏秦家势力大不如前,秦家倒还仰仗着她帮扶着。而她自知自己是被养父秦业从养生堂抱回来的,赖有秦业夫妻过往如此照料,才平安成长到了今日。 如今既是秦家也须得她扶持,她如何敢违背贾珍之愿? 甚至她连寻死亦不敢,一旦她死了,只怕贾家和秦家关系将愈发冷淡。 种种顾虑下,她早已心病难去。 秦可卿此时亦只得紧握着王熙凤的手叹道∶“婶婶,我今儿请你来,到底想拜托你一事。” 王熙凤笑道∶“你且说!我能帮你的,便绝不推辞。” “年前我那弟弟秦钟,不正和宝叔一起上学的?我曾听他说过,在学堂里,还有些人顽皮得很。你也见过他,知道他如何腼腆。宝叔在也罢了,纵宝叔为人好,但到底是咱荣府嫡系,又是老太太那样宠着的,旁人不敢如何。若宝叔不与我弟一起上学,我还不知学堂里的人得如何戏弄我弟呢。” 王熙凤听秦可卿如此说,柳叶眉不由蹙起,疑惑问∶“那学堂竟越发乱了么?难道也无人管的?” 秦可卿满脸忧愁道∶“可不正是?你也知道我那公公如何玩乐的。先有他们如此带头,后又学堂内主事的人私心重,若能得自己便利,也不管上学的人如何。再则,另有些纨绔子弟,花了钱去上学,只为戏乐,又因舍得那点银子,便谁都不敢管他们,甚至学里另一些学童,还要因他有钱,主动巴结讨好,也不管自己能学什么,只在意着能不能帮补家用。如此,怎能不乱呢?” 王熙凤狠狠啐了一口∶“得亏他们没有遇着我!要不然我定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的。” 秦可卿勉强陪着笑了笑,又叹道∶“我这两日病得如此,终究是放心不下我那弟弟。猝然间我爹也全无准备,去岁还想着仍让他与宝叔一起到贾家家学上学,不曾为他寻找授业先生。只怕我与我爹说了家学有何等不好,我爹也不愿听。” 王熙凤略一沉吟,方笑道∶“这事你莫再担忧,我自有主张,保你弟弟在学里也有人照料着。” 秦可卿愁眉略展∶“如此可全凭婶婶做主了!” 王熙凤轻拍她手背,笑道∶“你且好生养着,我明儿再来瞧你。若见你还只这样神色,我可无论如何都要去和你婆婆说一声,让她为你请大夫了。” 秦可卿笑着应了。 王熙凤便起身,要回荣府,继续为贾政饯别宴做准备。 秦可卿忙命瑞珠送她,自个儿也目送着王熙凤出去,直到已瞧不见了,仍不舍得收回目光。
第55章 宝玉的饯别宴办得不怎么隆重。 一来,老太太实则不大高兴,若非禁不住宝玉央求,怕也不愿弄这饯别宴;二来,此次出门,主角乃贾政。然而贾政也不愿意弄什么饯别宴,只嫌多事。又有老太太担心他在场,反拘束得宝玉也不能与姐妹们随意玩笑,这饯别宴更只是让宝玉和姐妹们告别,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三来,现还是正月里,过年期间才有那么多宴席,而今大伙都对宴席有所厌倦了;四来,时间上紧迫,也难以操办太多。 贾府请宴,素来置酒唱戏,总非不过如此。然这次饯别宴与年节挨得近,酒戏早已惹人腻了,王熙凤着实想了好些时候,又与贾琏夜里商议良久,方想出一策。 就在两人计议定下后,王熙凤又与贾琏说∶“二十一是薛妹妹生日,可真凑得巧了,只不知老太太是有心还是无心。” 贾琏忙问∶“什么有心无心的?” 两人本就歪在床上,王熙凤推他一把,腻声笑道∶“你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装不知道呢?” 贾琏听她娇声,又嗅到她身上脂粉香味,念及正事早已说罢,也顾不得别的了,只管搂着她笑道∶“我真不知道又如何?我假不知道又如何?到底不过别人家的事!如今……” 贾琏声音渐渐低下,已然只在王熙凤耳边低声说些羞人的话。 平儿本在两人外间睡的,先听不得里面说话声,后又听到些别的声音,不觉红了脸,只将被子卷得紧了些,侧身缩着。她不欲多听,又不知何时贾琏或王熙凤就要吩咐自己,唯有仔细留意着里面动静。 好不容易闹够了,果然里面就要叫平儿时候,又要了水,折腾一通,最后才各自睡去。 王熙凤本要与贾琏说薛宝钗生日的事,最后也没说成。她倒也想借机问问贾琏对宝玉将来婚事有何看法,只是昨夜时机已经错失,而宝玉到底还不急着成亲,索性也不提了,只待将来遇到什么事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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