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幽听后但笑不语,还微微摇了头。 魔域如今被天兵密不透风地把守着,八面皆被封堵,里边的魔已全数被镇,外边的如何也进不去了。 在那日过后,魔域外的魔只能四处逃窜着,魔族当真成了一团散沙。 讨回魔域可谓是难上之难,比寻回魔主余下一魂还要难。 渚幽向来不怕难事,可那要看为的是谁。她朝那被她洒在地上的茶水一指,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茶水……”骆清甚是不明白,这和他的央求有何干系。 渚幽接着又道:“如今我身在凡间,心便如同这泼出去的茶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骆清眼眸一转,朝地上那滩茶水看去,“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渚幽心下一叹,心说这骆二主可真是榆木脑袋,一点也不机灵,还开不得玩笑,真不如…… 不如她百年前养的龙。 “我如今觉得凡间颇有意思,已不想回魔域了。” 说起来,也不知她那龙如今怎样了。 那日她再一次将镇魔塔捣碎,塔虽再度被毁,可她也如被分筋错骨一般,周身连丁点力气都施不上,咚一声便坠在了黄沙中。 幸而那些仙也受神力波及,未能立刻将她拿下,她躺在地上变回原形,隐约知晓是被撼竹背离了魔域。 而撼竹只带了她,并未……带上她的龙。 后两日她昏昏沉沉,也顾不得那只龙了,在将浑身力气搜刮得一干二净后,才勉强能开得了口。 她未让撼竹去寻长应,而是命她去将那埋在地底下的法晶给取出来,省得被旁人拿走。 等她神志清醒后,才知晓魔域已被封堵,而那只龙也不知去向。 她并非不信撼竹,而是凡事得亲眼所见才能信,故而她探查了撼竹的识海—— 灵丝中,只见撼竹匆忙之下将她带走,而长应却是面色苍白地蹲在原地,挣扎着站起身,又忽地跌了下去。 长应应当是想跟上的,只可惜因心头血的缘故,她身上也疼痛难忍,寸步难行。 渚幽心道罢了,既然不知去向,那便无需去寻了。 她回过神,缓缓抬手捂住了心口。 自换了心头血后,她常常觉得冷,好在揣在胸口的那一滴心头血被凤族血脉焐温了,这才没有将她冻成冰。 她也不知长应还是稚儿模样时,是如何受得住这寒凉的。 难怪明明是只本不该怕冷的龙,却常常喊冷,还要一个劲往她身上贴。 如今那龙得了她的心头血,怕是从早到晚心口燥得不行,恨不得时时在池子里泡着。 渚幽越想越是起劲,甚至还忧心起,长应如今会飞了没有,一只龙若是连上天也不会,还真就只能算是四脚虫了。 可惜啊…… 她如今尚无能耐正大光明的同天界抢龙,仔细想想,也着实犯不着为了一只龙去玩命。 她琢磨了许久,心说那龙见着了天宫美景后,兴许又会想起什么旧事,故而就不愿走了。 明明她也不知长应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可却为了自己好受一些,将错都堆在了长应身上,转念又觉得,定是这般,在天宫享受了荣华,那龙又怎还愿同她走。 罢了,养不熟的终究是养不熟。 百年一别,身侧那娇软乖顺的龙,终究还是成了与众魔不共戴天的九天仙,这命数可真是捉弄人。 骆清拱手站立,等着渚幽答话,可渚幽仍旧未回神。 渚幽在想,自那日纷争后,魔域散落在下界的探子皆被天兵绞杀,她想要得知天上的消息更是难上加难,又哪知道自己养过的龙究竟有没有长歪。 百年啊,那龙不过短短十数日都能长长一截,百年过去得变成什么模样,怕是十来个三足大锅都炖不下了。 她确实是觉得有些可惜的,那龙曾说要将角给她,可惜她走前忘了要,如今连个念想也没留。 骆清见这魔走了神,也不知她是在想什么。他自然不信什么凡间有意思的鬼话,皱着眉又重复道:“还盼大人共商讨回魔域之事。” 渚幽当真不想和他们一道,不过说来,如今魔主二魂还在她的手上,这几个魔求她回去主持局面也无可非议。况且悬荆这一走,魔域还真连半个天界都斗不过了。 百年里,这些个魔可没少求她将魔主两魂交出来,可她硬是不肯给。 反正这些魔要抢也抢不走,抢不走,那便只能求了。 且渚幽又不是容易心软的,就算这骆清再卑躬屈膝,也没能将那法晶讨回去。 渚幽不以为意,压根没将骆清这话放在心上,只意味深长道:“你求我共商讨回魔域之事,还不如问问我,如何快些寻到魔主余下一魂。” 她眼一抬,漫不经心的朝骆清斜去一眼,“你若真想同天界争个高下,还不如早点儿将魔主唤醒,以如今魔族的能力,想夺回魔域实属白日做梦。” 骆清皱紧了眉,交握着拱于身前的手蓦地攥紧。 “什么夺魔域夺上禧城的,此等事不如交予魔主来做,还更容易办到些。”渚幽忍不住提点了他一句。
“可如今尚还找不到魔主余下一魂。”骆清皱眉道。 “天界有样器物倒是可以将其寻回。”渚幽手一翻,一卷痕迹斑驳的古籍顿时出现在她掌心之上。 那古籍已然泛黄,只剩下些许残页,还似被虫蛀一般,余下的书页上能见到数个破洞。 古籍被灵力一拂,径自展开,哗啦一声翻了一页。 “天界的器物……不知是何物?”骆清连忙问。 渚幽手指一动,指尖正巧抵在了一行字上,一边道:“浊鉴……” 骆清自然未听说过这器物,但到底还是天界的东西,即便他修为奇高,又如何能取物后全身而退? 他错愕道:“可这又如何取得到?” 渚幽轻嗤了一声,确实如他所言,天界的东西并不好拿,尤其如今悬荆不在,可用之魔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她并不知悬荆去了何处,二主也不知晓,只知这魔忽地没了踪影,百年来也未见露面,大抵是…… 在百年前那一场纷争中身陨了。 着实可惜,这么一柄剑,连新主都未寻到,就这么泯灭于世。 “大人可还有别的主意。”骆清垂眸看向渚幽手中那打开的书卷,只扫了一眼,又极有自知之明地抬了头。 此时雅间外有文人墨客走过,那些人路经时探头看了一眼,似是对里边的人有些好奇。 可还未看清,那薄竹门猝然关紧,似是忽地起了风,将这竹门给撞了一下。 屋里渚幽将手中的古籍搁在了桌上,揶揄道:“你们又想将魔主唤醒,又不愿涉险,也不知心里究竟有没有魔主。” “可这浊鉴……”骆清心下踟蹰,只好垂目朝那古籍望去。 细看之后,瞳仁骤缩。 “浊鉴乃是三圣物之一,天界定会将其严加看护,我等又怎取得出来。”骆清连忙道。 这古籍上说,浊鉴乃是一面铜镜,此物单名一个「浊」字,能窥见千百年前之事,亦能穿过这面镜回到千百年前,找到丢失之物。 但有所得便会有所失,只是古籍中未曾记载,入镜取物的后果会是什么。 “大人……”骆清皱眉。 “只有这一个法子,莫要再问了。”渚幽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便觉得口干舌燥的,眼一敛便将茶盏端了起来,抿了一口已被春风吹凉的茶。 冷茶入腹,似从心口穿过,心尖上的那一滴寒凉的血似被触动了一般,在心头游串着。 “如今百年过去,天界定又寻到了别的降魔法子,留给你我的时日已然不多,第二主还是早做打算为好。”渚幽好声好气劝他。 骆清此番又劝不动这位出手,只好转身走了。 等骆二主走远后,渚幽腰板一塌,又跟没力气一般倚在了窗栏上。 撼竹方才一直在听,未敢插话,此时才问道:“尊主,当真只能用浊鉴来找魔主余下的那一魂了吗。” “别无他法……”渚幽将双臂环于胸前,垂眸看向底下来往听书的人,“三界这般大,要找那一魂如同大海捞针,总不能将海水抽干了去找。” “可那浊鉴如何取得到啊。”撼竹心焦,“第二主若能有如此本事,也……” 她顿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也用不着来求尊主出手了。” 她自然是不想渚幽犯险的,她跟着渚幽躲躲藏藏了百年,这百年间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连睡都睡不安心,还时时怕背后忽然杀出几个天界的仙来。 这凡间的灵气又不大充裕,她这百年里可是丁点长进也没有,可渚幽不知怎的不但旧伤全愈,还突破了修为,境界变得更是深而莫测。 撼竹未见过魔主,但料想魔主若是在世,自家尊主兴许是能同他较量一番的,她思及自己未见长进,更是觉得羞愧了。 她眼眸转了又转,暗暗朝渚幽那双好看的眼睨了过去,心中清楚虽然渚幽境界又得以突破,可眼底那被压制的毒雾似又有泛滥之势,现下毒雾虽是未再遮目,可这般下去,怕是又要重蹈覆辙。 如此看来,她更是不想自家尊主去犯险了。 坐在桌边的渚幽将五指一展,掌中蓦地出现了一粒芥子,那芥子里藏着的便是魔主二魂。 那二魂如今连个好看的匣子都没有,和芥子里的一些破铜烂铁搁在一处,实在是很掉面子。 渚幽捻了捻那粒芥子,仰头朝外边看去,只见天穹一片澄蓝,干净得如同不染一尘。 她沉思了片刻,悠悠道:“三日后天界有宴,届时天门大开,众仙齐聚一堂,正是趁乱取走浊鉴的好日子。” “尊主怎知天宫有宴?”撼竹愣了一瞬。 “王母诞辰,哪能不办宴。”渚幽眸光一敛,神情晦暗不清,兴许是又想到了旧日之事。 撼竹那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可、可谁去取那浊鉴?” 渚幽像看傻子一般扫了她一眼,慢腾腾道:“自然是我……” 撼竹瞪直了眼,连忙道:“尊主万不可犯险!” “虽说观天镜仍在我的手上,可已与凡镜无甚区别。多半是华承宗将此事告知了天界,于是天界便将此镜的联系斩断了。” 渚幽眸光沉沉,“如此一来,我便不可再借此镜潜入天界,那大宴倒算个不可多得的良机。” “若不,让属下去取那浊鉴。”撼竹眼珠子狂转了几下,焦急下连忙揽活儿。 “你?”渚幽笑了一下,“你怕是给他们刀尖抹血都不够。” 撼竹脸颊骤红,羞愧不已。 渚幽拢了拢衣襟,竟觉得这凡间的早春也有些凉。 她并未是与骆清开玩笑,如今除了浊鉴,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也并非真想让骆清去天界走一趟,以他的修为,潜入其中只能打草惊蛇。 “还盼尊主三思!”撼竹将下唇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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