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套粉色的,要不要试试?”徐青柠蛊惑她。 毛茸茸的尾巴在她指尖的引导下一点点往下,轻柔地像羽毛,不对,就是羽毛。 田甜痒得快要缩成一团,只好点头:“试、试!” 这一晚,那一白一粉的长长尾巴到达了许多地方。 她们掠过丘陵,掠过山丘,来到平原,来到盆地, 最后来到山谷,山谷的深处有一汪清泉,她们像两条鱼儿,自由自在地在山谷的小溪里游来游去,快乐非常。
第86章 番外三 田甜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 生活平稳而幸福,唯一一次变故,便彻头彻尾改变她的生活。 那本是一个寻常的早晨。 田甜早早起床, 简单洗漱后 来到院子,将还未晒干的蔬菜在石床上一一铺开,去到菜园, 摘下几片被虫咬坏的新鲜菜叶给后院的鸡喂食, 捡下鸡生的蛋,打扫干净鸡舍, 再回到院子清扫整理一番, 最后在厨房准备早饭。 做完早饭,时间指向七点半, 田甜来到堂屋,望着墙上的时钟纳罕了声:奶奶怎么还没起。 在围裙擦干手上的水渍, 田甜边摘围裙边走向奶奶的房间, 才到门外,就听屋内砰地一声,她一慌, 忙推门闯了进去。 孟奶奶整个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薄被一半垂在床沿,一半垫在她身下,她手往后撑着要爬起来, 望见门口的田甜, 温柔笑了声:“甜儿, 扶我起来。” 她话语平静, 坦然,好似老人家这年纪摔一跤并不是什么大事, 田甜心稍稍安,疾步往奶奶那儿走,蹲身扶起她。 不知是奶奶用力道在支撑还是怎样,田甜感觉她扶起的奶奶轻得像一捆柴,四肢、躯干也细瘦如柴,田甜心中划过几丝异样,将她扶回床上,半躺在床头,紧张问:“摔着了没有?” 孟奶奶摇摇头,笑:“别担心,没事,就是早晨有点起不来,一挣就挣到床下去了。” “起不来就不起,别着急,万一摔着了怎么办,”田甜帮忙掖好被子,又道,“我待会儿喊小李医生过来看看。” “没事,休息会儿就没事了。”孟奶奶宽抚她。 田甜始终放不下心,侍奉奶奶吃过早饭,她喊来了医生,检查一番,拿了几帖中药,孟奶奶正式进入调养身体的日子。 田甜那时还不知道,当一个人吃不下多少饭、喝不了多少水就是垂垂老矣的特征,她总觉得奶奶吃得越来越少,身子骨越来越瘦,卧床的时间很长,清醒的时间很短。 直到有一天,她像往常那样想要扶着奶奶去院子里走一走,奶奶抓着她的手,轻声道:“今天不走了,甜儿给我念书吧,我想听甜儿的声音。” 田甜按照奶奶的吩咐读起了史铁生那篇《我和地坛》,当她念到‘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时,孟奶奶紧握了握她的手,力道微乎其微,却又无法忽视,她平静道:“奶奶的时间要到了,接下来可能没办法再陪你,你要自己学着坚强。” 田甜眼眶蕴着的泪唰地一声落下来,连续多日的担忧终成现实,田甜沉默着闭上眼睛,感觉奶奶一直在紧握她的手,最终点了点头。 她继续往下念,感觉奶奶的头慢慢靠上她的肩,像死去一般无声无息,又在她念完后送上不吝啬的夸 奖:“甜儿很棒。” 给奶奶念书成了田甜每天必做的事,古今中外,涉猎繁多。 偶尔地,奶奶也会让她扶着去内院里晒晒太阳,奶奶躺在摇椅上,她搬张小板凳坐在她身旁,不时帮她调整角度,避开刺目的阳光。 晒了太阳的奶奶精神头总是比较好,会和她畅想她以后的生活,经过她的描述,未来总是美好祥和。 有一天,奶奶让她从房间的木箱中取出一个古旧的信封。 按照奶奶的吩咐,田甜打开了信封,愣愣取出内里的婚帖和玉佩,听奶奶道:“这是奶奶十八年前给你订下的娃娃亲,那孩子是徐家人,名字叫徐青柠,”奶奶虚弱笑了笑,有气无力道,“徐家会怎么喊她?宁宁吗?” “奶奶不在了,你要和宁宁好好过下去。”她握着她攥着婚帖的手,像是交托终生般紧握了握。 田甜顿觉手上的婚帖烫手,她迟疑:“奶奶,我……” “不要忙着拒绝,奶奶知道你怕什么,”孟奶奶握着她的手,手指几乎没有力,仍旧紧紧握着,“奶奶信得过徐家的人,把你交给他们家我很放心。宁宁这孩子不会差,她会对你很好,甚至比奶奶对你还要 好。” 两个人始终比一个人好过,孟奶奶还在劝服她:“奶奶知道你从小过惯山里的生活,要是甜儿不愿离开这儿,也可以让宁宁过来陪你,就权当奶奶自私一回,倚着过去那芝麻大点的恩情,迫着老徐放人了。” 往后,读书闲暇,田甜总能听见奶奶劝她:“宁宁会陪着你,一起种菜,一起做饭,一起做很多很多 事,奶奶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但宁宁能陪你走很久,你们是下半辈子要在一起生活的人。” 奶奶还给了她两枚戒指:“等奶奶走了以后,你带着这两枚戒指去找她,就当是奶奶给你们的礼物,一人一枚,相伴到老。” 必然降临的节日到来那天,田甜如往常那样去给奶奶洗漱,她还未醒,田甜拿起床边的一本书,翻到上次停止的地方,细细给她念起来。 奶奶说,听着她的声音醒来是 很幸福的一件事。 一直念了许久。 念到口干舌燥, 念到手脚发软、心底发慌,田甜猛地站起来,膝上的书应声摔落在地,她浑身颤抖着,伸手靠近奶奶的鼻腔,静置许久,心脏猛地一滞,眼泪夺眶而出。 田甜颤抖着手摸遍奶奶的全身,僵硬的触感让她浑身不自觉颤抖起来,好冷,冷得如同置身于冰窖中,她眼前一黑,跌落在地。 那瞬间像是聋了瞎了,田甜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耳边嗡嗡的,像住了一群蜜蜂。等她重新恢复意识、看得见听的着了,已经不知道是多久过去。 窗外小鸟的叫声叽叽喳喳,清灵悦耳,田甜撑着手臂坐起来,再站起来,平静地打水给奶奶梳洗,换上新衣。 待一切妥当,田甜怕惊扰她般悄悄关上房门,迈着一双仿佛灌了铅的沉重双腿,走出院门,走进了麦大婶家。 葬礼办得简单,前来吊唁的人大多是熟面孔,每个人都是一脸凄凄之色,田甜在麦姐姐和麦大婶的陪伴下度过了难熬的三天。 田甜有史以来听到‘节哀顺变’最多的三天。 她平静地接受这四个字,平静地回应每一位对她流露出同情、悲悯或其他任何情绪的人,她平静地在麦大婶的帮扶下完成葬礼,挺拔如松,血色苍白。 入土为安。 埋葬是人生命的终点,那天过去,家里来来往往的人也跟着散去,外头吵吵嚷嚷,田甜坐在房间一语不发,麦穗在一旁抚着她的背安慰她;“别忍着,想哭就哭出来。” “没事。”田甜扯唇一笑,问起 外头的情况,“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外面怎么还有声音?” “在打扫卫生。”麦穗答。 田甜明白了。 将贴在门上、 墙上的悲悯条文撕去,将桌上的蜡滴、地上的鞭炮扫去,将身上的麻衣、周围的白布收起,将属于这场葬礼的痕迹全部抹去,死去的人就彻底没有痕迹了。 大概是怕她看了这样的场景难过,麦姐姐一早就把她领进了房间里。 田甜点点头,继续沉默,麦穗陪她静坐,一直过了许久,麦大婶进屋来喊她们吃晚饭。 走出房门,外间恢复如旧,屋子内外和过去没什么不一样,却又有极大的不同,田甜在麦大婶和麦穗的陪伴下吃完晚饭,在她们忧心忡忡的眼神中艰难下咽,最后温柔道:“你们也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这几天我还是陪着你吧。”麦大婶道,“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事,婶子在这儿帮你。” 麦穗也道:“我也留下。” “麦姐姐快高考了,时间宝贵,为我耽误这几天已经很不应该,哪能继续麻烦你们。我没事的。”田甜最后重申一句,目光坚定。 终于劝走麦大婶和麦穗,田甜起身收拾屋子,她拿着扫帚走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感觉屋子里无一处不寂静,钻心的寂静。 走着走着她蹲下,头埋在双臂间闷声哭起来。哭声响彻整间屋子,又回荡在耳畔。 孟奶奶刚过世的那段日子,总是有很多人来看望田甜,白天的田甜总是冷静温和,充斥着说话声的屋 子,驱散了最后几分寂静。 只有晚上,只剩下田甜自己,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能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没有人能和她说话了。 等这些叔叔阿姨都不再 来的时候,这个屋子里不会再有说话声。 屋子很大,静得吓人。 田甜想到奶奶临终前她最常做的事,念书,她抱着书本不撒手,让读书声充斥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越是圆满,越是空洞。 田甜又想起了徐青柠,奶奶口中那个会对她很好的女孩子,那个会和她相伴一生的女孩子。 纠结再三,田甜拿着婚帖和信物,以及奶奶给的礼物,千里迢迢来到了徐家。 徐爷爷很热情,他的热情似火驱散了田甜作为一个陌生来客的尴尬和胆怯,她开始觉得奶奶的提议是对的,或许她真的可以带那个叫徐青柠的女孩子回山。 可第一次碰面,那个咄咄逼人的女孩子仅凭简单的几句话就叫她打了退堂鼓。
她想,原来这个叫酸酸的人是不愿意的。 她不是奶奶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温柔可人的宁宁,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有她自己的骄傲,她不可能陪她回山。 田甜那时候望着床头柜上装着两枚戒指的红色小布包,觉得她可能有负奶奶的期望,她打算尽快回家。 即使徐爷爷很坚定,田甜仍旧觉得勉强两个人在一起,还不如她一个人生活来得自在,她尽快回家的想法没变。 徐爷爷的生日将她留了下来,在后院空地与徐爷爷的谈话,田甜的心再一次动摇。她耳根子软,在徐爷爷的一再坚持下,竟也冒出了她和那个女孩子很合适的想法。 田甜开始把她当成未婚妻来看待。 如奶奶所说,接触下来,那个叫酸酸的女孩子并不差,甚至很好,唯独有一点,她不愿和她结婚。 徐青柠骨子里的倔是田甜所没有的,她不太能违抗所有人的命令坚持自己的想法。 那时候的田甜很矛盾,她既希望徐青柠坚持己见,婚约就此作罢,又希望徐青柠趁 早点头,这婚早结早了事。 大概徐爷爷也清楚徐青柠那股倔,和她商量要让徐家二姐,也就是徐青霭代替徐青柠,田甜摇了摇头。 对徐爷爷来说,和她成婚的是谁并不重要,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 如果这桩婚姻注定要失败,那牵扯上其他人根本没必要。她摇了头,也开始了变相的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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