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她学着想要坐起来, 想要反抗,想要从肮脏熏人的酒气当中挣扎出来。 可等着自己的, 是更加没有节制的挞伐,以及鞭笞。 慢慢慢慢,为了学会保护自己, 她有更多的小伙伴站出来, 站在她的面前。 阮阮替她承受着侵犯, 不敢叫不敢嚷,不敢反抗, 只会在疼痛当中哭泣,她成了实实在在的破布娃娃,每一次的摆布, 都将阮阮伤害到极致,直到醉意来袭,得到释放,才会翻身过去,呼呼大睡。 这时候的阮阮,就不敢再多留了,她害怕看见阮浩南,害怕他醒过来先对着自己踢打。 安抚阮阮,再次替下阮阮的,是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杨志。杨志安安静静地平躺在阮浩南的身边,侧身去看阮浩南的时候,眼里带着淬毒的精光,好似想要取眼前人的狗命。
可是杨志不敢。 力气太小,如果没能一次将阮浩南弄到死,那么最终的结局,就会是阮浩南将阮柠弄到死。 一直一直到如今,到阮柠成年,到有成千个人格站在阮柠的面前,将阮柠护在身后。 在无数次地逃离与被寻找到之间,阮柠逃过无数次,也被抓回来过无数次,每一次被抓回去,她都会再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任由阮浩南摆布,她就是一个破布娃娃。 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里没有光,也看不到星星。 有的只是破碎在眼里的泪花,很快就被冲散了。 阮柠头一次得到冷然这样的善意,想要靠近的同时,又害怕这是另一种有毒的陷阱,站在边沿,想进,却又不敢踏出一步,只得有些小心紧张地看着冷然,局促地不敢说话。 冷然将客厅的门打开,大敞,然后找了一双乖巧可爱的拖鞋给阮柠,阮柠低头穿上,又抬起头来小心地问。 “需要……关,关门吗?” 冷然坦然地摇头:“不用了,一整天没透风,敞着透透风。” 她在委婉地暗示阮柠,不用太担心,她直白又坦承,没有什么不可见光,她真的只是邀请阮柠来,跟她分享一个并不快乐的稍微有些长的故事而已。 阮柠刚刚的紧张已经去了一大半,她抿着唇角,慢慢地靠近着冷然家里的沙发。 好几个活泼一点的人格总也要探头探脑地冒出来,跟着一起嘻嘻哈哈地观察打量着冷然的房间,又不敢放肆大意,给主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得纷纷跳出来,又赶紧躲回去。 阮柠长这么大,还没有被别人邀请过去对方的家里,即使有,阮浩南也绝不会允许阮柠去。 他自阮柠小开始,就侵犯着阮柠,将阮柠囚困于自己的身边,从一开始就绝了阮柠的社交圈。阮柠的生母很早就同阮浩面离婚了,孩子归阮浩南,人前彬彬有礼,人后衣冠禽兽。 可谁也不能透过那层衣冠,看清禽兽的真面目。 在别人看来,这是父亲对于女儿的关心和疼爱,还会纷纷在阮柠的面前提起,你父亲带你不容易,如何如何好。 也只有阮柠自己知道,别人眼里事事为自己着想,生怕自己回家晚了被别人欺负的父亲,只是害怕自己的肮脏面被他人,从阮柠的嘴里知晓到而已。 所以阮柠从不知道,原来去别人家里做客,是这样子的。 冷然会给自己一杯冰冰凉凉的气泡水,她起初不敢喝,但在看到冷然也喝了一杯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壁已经挂上水珠的玻璃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戒备,又好奇。 直到刺激得自己的舌尖也在跟着一起跳动的时候,阮柠才露出稍加童真的一面。 “谢谢!” 阮柠已经二十二岁了,可这是二十几年来,她头一次感觉到放松,舒坦。 冷然给阮柠找了一条小薄毯,盖在阮柠的膝盖上,突然被温柔对待的阮柠惊得有些不知所措。 忙接过薄毯,点头应谢。 伸手时,伸长的胳膊就从薄薄的衣袖间露了出来,明晃晃地刺进冷然的眼里。 冷色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冷着脸,声音有些低沉,沉声听不出喜怒,冷静地问阮柠。 “他还打你吗?” “嗯。”阮柠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放下了自己手中冰冰凉凉的杯子。她不敢拿着冰水讲故事,她怕故事里的冷意,同着手中的杯子一起,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不听话的时候,不随便他摆弄的时候,他……他就会打我。” 冷然的眉头一颤,她抿着唇半晌没有开口回应阮柠。 见冷然不说话,阮柠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她害怕多说多错,只得静静地等。 “他第一次迫害你,是什么时候?” 被提到正事,明睿就出来了,他上下打量了冷然一番,直到没有在冷然的眼里看到伤害之意,这才冷静自持地接道。 “在阮柠四岁的时候。” 冷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明睿吗?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明睿点头:“那个时候凌云第一次被分裂出来,他保护着阮柠,一直到凌云17岁的时候,他就一直停在了17岁,凌云不想成年。” 冷然听得心口惧痛,有些紧张,又有些不敢开口,可理智却不断地将她拉离出来,以旁观者的角度,引导着明睿。 “为……为什么不想成年?” “因为一旦成年了,凌云所做的一切就要付法律责任,而成年了,对于阮浩南来说,侵犯未成年的罪名,就不成立了。” 冷然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停滞住了,她突然之间就呼吸不畅,整个人都懵了,像是一道巨石猛然而来,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翻不开身,也躲不过去,任由阮柠的故事将自己压至了窒息的边缘,却又无法替阮柠分担分毫。 “我……我想喝口水,你坐一会等等我行吗?” 明睿抬起头来看向冷然:“你是吓到了吗?” 冷然也不躲不避,直直地看回去,然后点头。 “对,我吓着了。” 明睿却明快地笑了起来。 他是个男孩子,笑得其实有些坏,又像是小伎俩得逞,又像是平白松了口气,总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我跟很多人讲,他们都只会以为我是在编可怕的故事,但是只有你被吓住了。” 冷然一听,连眼眶都红了。 虽然不知道明睿的年纪多大了,会不会像凌云一样,一直都只个少年,不愿意长大,还停在17岁。 可明睿却真实地站在阮柠的面前,替着阮柠,将每一道伤口,都重新撕裂开,然后呈现在别人的面前,可却并没有人当真过。 “那你害怕吗?” 明睿看向冷然,与冷然泛红的眼撞在了一起,然后郑之又重地点头:“我怕,我们每一个人都怕。” 冷然是真的喘不上来气了,她猛地起身,冲进卫生间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呼吸,将水放出来,水流拧开到最大,干呕,反胃,不停地想要吐出东西来,可最后却跌坐在马桶边,哭得捂住了嘴。 只是单单听,就已经受不了了,何况还深陷其中的阮柠呢? 那天晚上阮柠换了几数种身份,讲故事给冷然听,有些活泼一点还要伸手比划,有些沉默一些,只是低头轻喃,一直到夜色沉沉,阮柠的眼皮开始上下打架,却还强撑着不敢闭眼时。 冷然才问:“你想要留下来,好好睡一觉吗?我睡楼上,你睡楼下,房间门的钥匙挂在房门上,你进去之后要将房门好好地锁上,然后藏好钥匙,行吗?” 在家里她也是会锁房门的,可是阮浩南加来之后,会两脚就将房门踹开,然后进来发一顿脾气,又是一顿□□,直到舒坦了之后,又会站起来骂阮柠,这个赔钱货,之后也不会再换新的门锁。 踹烂的房门,就给阮浩南提供了一个豁口,可随意进出,可随时光顾。 所以有没有钥匙,锁不锁房门,对于阮柠来说,都是一种可怕的事。 房门外的一切,都是龇牙咧嘴的怪物。 可她还是在看着冷然的眼睛后,静静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冷然的好意。 直到她将房门锁上,听到冷然上楼洗漱的声音,没再下楼后,才悄悄地躲在房门口往外瞧。 客厅里的灯大剌剌地开着,明晃晃地映着阮柠的眼。 她就躲在这个小房间里,晚上将被子捂在自己的头顶,将自己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然后蜷成特别小的一团,缩在床的一角,直到眼皮实在撑不住了。 这才睡着了。 睡了有生以来,最好的一觉。 阮柠是被外头踢踏的声音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暗又暖和的地方,静静地呆着,有些无助害怕,又有些温暖眷恋,一时情绪滚了好几番,有些上头,连连眨眼,也没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想了好半晌,直到听到敲门声,她才惊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在陌生人的家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从没有过的安全感让阮柠有些不知所措,她迅速地起身,拉开房间的门,顶着乱糟糟的一头鸡毛,只将房门拉开一条缝,戒备地从门缝里往外瞧。 “要吃点早饭吗,我出去买了包子、油条、豆浆回来,家里还有牛奶。” 阮柠摇了摇头,她在家里是没有早饭吃的。 见阮柠拒绝,冷然也没放在心上,点头抿唇又轻声接道:“那行,你要不再休息一会,我吃完饭得去上班了。” 她说着转身准备去吃早餐,阮柠依旧直挺挺地站在房门边,看着冷然往客厅里走,然后听到拉椅子坐下来的声音,倒豆浆的声音。 她鼓足了勇气,将房间的门拉开,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冷然的身边。 她尝试着轻轻地拉出冷然对面的那把椅子,椅子在地面摩擦出细微的声响,炸在阮柠的耳里,就像是一道惊雷,她害怕又紧张地抬起头去看冷然,却见冷然好似没有放在心上,压根没往自己这边瞧时,她才慢慢地将一颗悬吊起来的心放了回去。 “二十四小时后,阮浩南就会报警了。” 阮柠一提起阮浩南的名字,声音里都夹着颤音。 冷然抬起头来,她原本就生得冷,加上职业摆在那儿,明晃晃地扎人眼,更是给她清冷的外表加了一层冰霜,直勾勾地看人的时候,就有一种说不出口的令人唇齿生寒的凉意。 乍然一眼看过来,阮柠就有些害怕了。 冷然就跟自己的名字生得一模一样,又冷又傲,是个在富裕家庭里面,长大的富家小姐。 阮柠原本要说的那些话,就因为冷然看过来的这一眼,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再也不敢开口,沉默地抿着唇角,紧张地坐在冷然的对面,没再开口说话。 冷然心道是将人给吓着了,忙低下头去,猛喝了两口豆浆,然后头也不抬地喃喃,像是说与阮柠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已经成年了,阮浩南管不了你了、” 阮柠头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她猛地一下子抬起头来,面部表情几番轮换,跟变脸似的,又像是有好几个不同的人格在轮番争抢着要出来,最后却任由阮柠微微低下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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