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场与死神搏斗的手术,在协和医院重症ICU房如火如荼进行。 主刀的是慕容敬敏院士,副手有五个,其中一人为慕容安然。 父女齐齐上阵,誓要顺利完成换心手术。 一切准备妥当,季锦戎早已进入休眠,也进入生死关头。 一颗刚刚运达的心脏,被慕容安然从冷却液里捧了出来。 手掌贴合心脏的刹那间,慕容安然僵住身子,不知为何,眼眶中的泪,毫无预兆地汹涌奔泻。 副手见人如此,轻声呼唤,顺带用镊子夹住一团消毒棉,为慕容安然擦拭眼泪。 可是泪像是淌不尽的川,无休止奔泻。 慕容敬敏走过,严词厉色道:“安然,手术!” 魔怔了慕容安然抬起泪靥,双手颤个不止,结结巴巴道:“院、院长……我……我……我似乎……不能做手术了。” “这是对生命的敬重,我不准你放弃,”慕容敬敏严肃道:“慕容家不出临阵脱逃的孬种!” 慕容安然哑着嗓子,哽咽:“爸……爸爸。” “我不管你什么心态,季锦戎的命,一小半在你手里,好好配合我,让臭小子活在阳光下!” 活在阳光下! 慕容安然望着沉睡的人,联想起季锦戎无法掩藏的绝望,她咬死后槽牙,火速平复好心情,以医生的仁心和坚毅,投入‘战斗’。 …… 数个小时,手术超过预期效果,慕容安然几乎是逃离深渊一般,狂奔出手术室。 她依靠在休息室的墙根,声嘶力竭地痛哭。 一群护士立在外头窃窃私语,又不敢贸然进来。 没过多久,慕容敬敏带着一身疲惫,缓缓走进休息室,他灌下半瓶矿泉水,关上门,跟着坐下,无声无息地陪伴。 慕容安然收不住泪水,她凝望着自己的父亲,痛苦道:“爸爸、爸爸,爸爸!” 三声无助彷徨的呼唤,令慕容敬敏湿了眼眶。 他拍着肩膀安慰,“这是你人生首场换心手术,爸爸能理解你的情绪,所有自愿捐献器官的人,都值得我们流泪和敬佩。” “不!爸爸!感觉不一样!那人的心……摆在眼前,我有种巨大的窒息感,五脏六腑都碎了!太痛苦了!”慕容安然抬起通红的眼,紧抓着对方不放,“爸爸,我的心好像跟着去了!这里空洞洞的,疼得要命,要命啊!”
面对泪如雨下的人,慕容敬敏不知女儿这种强烈的难过出自何处。 医生当仁心,但这份仁心不该变为击垮斗志的重量。 医者,最是该看淡生与死,凝聚全部力量,认真对待下一个病患。 “安然,我们不能被情绪影响或是打倒,死者的奉献,至高无上,我们更要精进技能。”慕容敬敏鼓励道:“捧着一个人的死亡,经你的手,却是两个人的重生。你,谁都不负!” 慕容敬敏走出休息室,室内,慕容安然依旧被敏感和极端情绪影响。 有些情绪,需要独自消化,有些悲伤,需要自身苦渡。 人生在世,即是修行。 成果与否,在于悟性。 但让慕容敬敏万万没想到的是,自从季锦戎换心成功,慕容安然就再也提不起手术刀。 悲伤恐惧蔓延全身,四肢不受控的颤抖,慕容安然的心,产生了疾病。 面对鲜血和器官充满消极和无望,这些致命因子,生生击垮了她。 三个月的心理治疗,没有半点改变。 慕容安然告别了手术台,告别了前半生的热血奋斗。 毕业证以及一系列的证书被撕得干干净净,曾经治愈千万患者的医生,身份斗转,成为难以治愈的患者。 季锦戎打开房门,目光落在角落蜷缩一团的人,他心口一收紧,受莫名的情绪困扰,直径上前。 “安然,我存活下来了。”他道。 慕容安然抬起憔悴的脸,仰望着立在身边的人,复又低头,环抱着双膝,不言不语。 “我是治好了,你呢?”季锦戎蹲下身来,平静道:“你怎……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身躯尽力蜷曲,陨落的医者不愿靠近任何人。 “听伯伯说,你的病,是因我胸腔里的这颗心?” 没等到答案,季锦戎温柔笑着,目光如炬,他抬起双手,缓缓解开纽扣,一颗两颗三颗。 “你要干什么!” 季锦戎没答对方的质问,他将纽扣一一解开,匀长的手缓缓扒开衬衫,一条褐色蜈蚣似的长长疤痕,疤痕将左半胸围绕,“它每跳动一下,你痛苦一分,我难受一朝。你因这个颗心霍然溃败、枯萎凋零,那这颗心便是有罪!” “你在胡说什么!”慕容安然红着眼睛怒斥,“它哪里有罪!” 季锦戎用指腹在疤痕出摩挲,“换心之前,我看不到一丝希望,整个人是具行尸走肉,说喜欢你是真的,可从来没抱期待,直到这个手术来临,自己被无限希望填满,全身沸腾如火,躺在手术台,看你全副武装的模样,就知这个坎,一定会安全渡过。手术成功,我以为你会开心,我也会开心……但我们,谁都不开心。我开始厌恶这颗心脏为我们带来的痛苦。既然如此,这换心手术,就是一场罪孽!” 季锦戎站起身来,脸上写满落寞,他转身往门外走,边走边叹,“你如今成这个模样,我难辞其咎……虽不能将心挖出来,还给那个人,可我不会再吃抗排斥的药,我让它一点一点停下,回归最初,你捧它的模样。” 慕容安然伸向远去背影的手,努力好久,不曾把嗓子里的声音逼出来。 季锦戎下了楼,面对等待已久的慕容敬敏摇了摇头,他继而穿过客厅,直径走出门外。 晴空万丈,万里无云,秋的阳光像是从九霄处奔流下的金粉,洒在一张释然的脸庞。 有时。 失去,意味着得到。 得到,注定着失去。 万古难全,不是一句为讨同情的话。 “季锦戎!” “啊?” 季锦戎蓦然回首,见慕容安然一步步颤巍巍。 他们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他却觉得这十步,足有千年。 慕容安然上前,鼓足了勇气,“让我听听它的声音。” “好!” 夏风里,季锦戎张开大大的怀抱,让星辰落怀。 咚咚地跳动链接入体,强烈的震斥着四肢百骸,在喧嚣的爱意音调里,慕容安然寻到一丝似曾相识的频率。 她的心,第二次出现难以遏制的波动。 慕容安然热泪盈眶,她紧紧抓着人不放,祈求神明似的发问,“我爱你,但不知,因何而爱。” 季锦戎回报脉脉温情:“那就带着这个疑虑,好好活下去。”
第63章 大结局(三)难觅芳踪 金松疗养院坐落s省最负盛名的旅游区内部。 到达疗养院的路只有一条,从旅游区西北侧进入,路口有警卫把守,阻断了闲杂人,郁葱树木掩映着一条隐秘的盘山公路,横竖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一辆黑色奔驰在山路门口停下,警卫上前来看,见后座坐着徐溪丛,随即行礼,快速打开闸口,让车辆驶入。 徐溪丛刚从法院出来,工作服还未换下,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身上没有佩戴奢侈品,简简单单束着乌亮亮的马尾,清冷双眸里泛着星点红血丝,衬得皮肤偏向苍白,车以30码的速度拐弯绕行,不疾不徐间,车载音乐飘出窗外。 是关淑仪的《李香兰》,徐溪丛时常重复。 每当处理完工作,需独自一人消磨时间,她会去酒窖挑选一支适合心情的红酒,搭配对应餐品。 她从不喝醉,进入微醺即可。 这样一来,无需安眠药辅助睡眠,酒精带来些许昏意和倦怠,帮助其自然入梦。 享受酒精刺激和孤独折磨之时,这首《李香兰》一直萦绕在耳畔。 车窗打开,深秋时节,山际色彩缤纷。 不知名的鸟鸣掺和在瑟瑟的风里,挑动着疲惫的神经,伴随音乐与未知的前方,徐溪丛跟着轻声哼唱,凄冷决然的女调冷冷响起。 “……像花虽未红 如冰虽不冻 却像有无数说话 可惜我听不懂 是杯酒渐浓 或我心真空 何以感震动……” 词量不算丰富,更没有连篇的哀诉,徐溪丛却唱|红了眼。 无处摆放、无处投入的孤寂,在歌词萦绕唇齿之际被无限扩大,少有人能体会思念远不可及、悲伤难以诠释的苦闷。 徐溪丛对自己不能解释,一股莫名的思念和源源不断的哀伤,究竟来自何处。 眼泪即将宣泄,车载音乐被关闭,她不能再听下去了。 好在有些事情摆在眼前,她不得不投入生活。 徐溪丛抱着鲜花,下了车,来往医疗人员纷纷冲她点头,她报以淡淡笑容。 电梯直达疗养院VIP房,室内一位妇人正在和护士拉家常,见人进来,笑眯眯地打招呼,“溪丛。” “妈,”徐溪丛款款走进来,将花交给护士拿回去插瓶,她脱下西装,搁置在床边椅子上,自己坐下,细心问:“给你找的这个东北护士可还行?” 妇人喜上眉梢,点头道:“说话逗趣得很,人也爽快。” 徐溪丛见人精神不错,将心往下放了放,她为人掖好被角,随手从床柜上拿过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来之前,院长与我说了详细情况,这次肝|源非常匹配,后续也没有排斥现象,疗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 长长的果皮散发清甜,徐溪丛抬头道:“我见您住得舒服,不如多呆些时日,回去难免受老爸的气,这里条件设施一流,娱乐活动齐全,人也是一个圈子里的,说话也投机。” “这次真是及时,填进去,我感到融合很好,没有半点难受……”妇人摸了摸左腹,探头问:“听说,是个二十几岁姑娘的?” 徐溪丛削果的手一顿,她点了点头,感叹,“恩,那人才二十几岁,很早就签了器官捐献,谁知,六年后就出了车祸。” “唉,真是太可怜了。”妇人好心问:“这姑娘家还有人吗?要不要去慰问一下?如是家境不好,我们也帮衬着些。” “我有这样的打算,也联系了对方。” “怎么说?” “一家人礼貌拒绝,说他们的女儿,是自愿捐献肝|脏,而非买卖。他们虽难过,但保持对生命的敬重。 老两口痛苦之中,也顺带唠叨一两句,说他们儿子也是出众的,年纪轻轻已是项目总。”徐溪丛长长叹息,“老人家哽咽着说……让您啊,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报答。” 气氛降至冰点,妇人接连唉声叹气。 一颗苹果削好,徐溪丛切下一块递过,妇人接下细细吃着,老生常谈的话题再次挂在嘴边,“小唐时常来看我,你知不知道?” “他?”徐溪丛拿着纸巾擦着手,“他与我何干?” “你还生他的气啊,”妇人忍不住规劝起来,“如今他已知错,和人离婚,这不回头是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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