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动作一顿,把碟子都整理在一起,随后洗了洗手,站在了凌玦的面前。我忘记了,此地并不在当铺内,在陈家堡,这些事情都应该是由家丁仆人们来做的。 我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方才出去时我没有见到有家丁,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凌玦道:“他们或许都集到了一处,被告知些事情罢了。” “这样……”我若有所思的点头。下一刻,就有两个丫鬟进来,对着我们作揖之后,就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碟子。 果然,还是有人来收拾的。 那两个丫鬟低着头,似乎感受到了我在注视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抬头,而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 “你们有没有见到过,一个身穿红衣的美丽女子?” 两人摇头,自始自终都未抬头,她们将一切收拾好之后,又离开。虽然都是中规中矩的模样,但我却觉得哪里奇怪。 似乎从进入了这个陈家堡之后,哪里都会变得奇怪起来。 找不见玄约,我们也无法商议下一步做什么,凌玦让我去集合燕绥和颜青松,她去寻玄约。 我接连敲了敲颜青松和燕绥的房间,颜青松回应了我一下,而燕绥的屋子里似乎没有人,难道她方才出去之后还未回来么? 在此地等等她罢,我想。 凌玦去寻了玄约,我更希望是我去寻玄约,但是不知为何,我只要一到了此处,嗅觉就会失灵,几乎到处,都是凌玦和玄约的味道,鱼龙混杂,气味被冲到各个地方。这个陈家堡,本身就很是诡异。 凌玦去寻玄约,她去寻玄约。忽然,我的脑海之中有什么东西轰然作响,双瞳有些涣散。时光似乎会自己追溯,本能的去追寻那些丢失了的,遗落了的。 我揉了揉眼睛,我的世界似乎就剩下了一片暗红,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笑容,脸上沾染了血迹,衣服上也是血迹斑斑,她在对着我笑。 “珂沦?” 身后忽然有个声响,我猛地转身,看到了燕绥诧异的目光,猩红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周身都披上了一片红渗渗的色彩。
我动了动,牙齿碰撞的声音,渗透着骨骼,传到我的耳膜。我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很浓,似乎就是从我的嘴里散发出来的。 “珂沦,你……没事吧?”燕绥担忧的声音传进我的耳边,我的目光注视着她,覆盖着一丝猩红,胸腔之中传进来的怨念,从这一瞬间爆发。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怨念,或许是怨念,似乎残留了上百年,也许更久。身体随着脑海摇摇晃晃,我抓着眼前的人,想撕碎她。 我不知道把燕绥当成了谁,我只知道自己胸腔之中的那股怨念,愤怒,挥之不去。我也知道她只是一个无辜之人,但是,我控制不住。我感觉到我的意念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被那股强大的怨念覆盖。 为什么? 我隐约记着我扑向了燕绥,她的血似乎还有些残留在我的口腔,这些味道,令我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又是自己的。 我一睁眼,周边就围绕了数人,凌玦和玄约都在,白狼也化成了人形在一旁面带犹豫的注视着我,颜青松和陈显荣也来了,我没有看到他的人,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有一只充满凉意的手敷在我的额头上,清凉至极,也让我恢复了些神色。 “可还有何处不适?”凌玦清冷的声音问。 我对上了她的目光,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人,她一次又一次的杀死自己,自己死去,又活过来,再被她杀死,反复,我独自承受着那种痛苦,和绝望。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对了,可爱啊,燕绥怎么惹到你了?那样的一个美人儿你怎么能下得去手~”玄约撑着软趴趴的身子,恍若无骨的伏在白狼的身上,对着刚坐起身的我道。 燕绥? 我朝着有些动静的地方看,却看到了大夫正在为燕绥的脖子包扎,那白色的麻布还在外渗出了不少红色的血液。 这是……我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づ ̄3 ̄)づ
第42章 承诺 我在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燕绥的脖子处被渗出了太多的血,贴在脖子旁的衣服也被浸染成了深红色,伤口似乎要比我想象当中的严重。 这些……是我做的? 是我伤了燕绥。 口腔当中的血腥味挥之不去,我看着燕绥略有些苍白的脸,原本光鲜的面孔不复存在。我心里有种难以抑制的愧疚之感,我与燕绥说不上好友,也终归是识得,她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如今被我这样对待,难保之后我们之间会是一种什麽局面。 而且,我那时的样子,我自己都不敢去想象,那种记忆很模糊,就像是被某种情绪控制住了一般,身子不听自己的使唤。 陈显荣听到声响之后,走了过来,带着为燕绥包扎伤口的大夫,问:“劳烦先生再给白姑娘诊上一诊罢。” 大夫提着箱子,面色严肃的走来,我见着他面目严峻,似乎临受大敌一般,莫不成,我的眼睛还是未曾恢复? 还是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忽然,带着些凉意的指尖怕了拍我的手,凌玦对我说:“无事。” 我的心中顿时觉得安稳了些。 陈显荣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带了些笑意道:“白姑娘莫要担忧,先生是我陈家堡医术最为精湛之人,即便姑娘有何暗疾,他都会……额,抱歉。” 我面色暗沉的盯着他:“我有暗疾?” “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陈显荣红着脸,似乎想要极力的解释,却被玄约挡在了身后。 玄约好奇的看着大夫为我诊脉,脸上的表情似乎就在透露我并非人类的事实。 雪狐和人类的脉搏一样么? 我也不知晓,但是凌玦说无事,那就是无事了。 大夫皱着眉收回了手,面上带了些严肃和疑虑。 “姑娘可曾被野兽之类的动物袭击过?” 我摇头,我便可以归属于野兽,且我自雪域而生,若说被袭击,也应是我去袭击他人。 “先生为何这样问?” 大夫收好了自己箱子内的物品,还怀着一丝踌躇,起身皱眉道:“我曾遇到过一个神志不清发狂之人,他是山中的野夫,遇人便会攻击,也会撕咬他人,他被人捆绑住送到我的医馆时,我发现他的身上有被山中野兽撕咬过的痕迹,且这些痕迹,便是他陷入发狂的根源。姑娘若是未被野兽袭击过,赎在下医学浅薄,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我沉默。 在我的记忆当中,我从未被何种野兽攻击过,我的记忆中只有被一个不知是何面孔的女子杀死过,可是除去上次来到陈家堡时丢掉的那条命,我还有八条命,那么我那梦中被人杀死的记忆,就真的只是一个梦麼? 那样真实的感觉,而我又为何消失了几百年,而又从雪域苏醒? 在这当中,究竟还有什么是我未曾记得的? 我望了望凌玦,那个梦……还是暂时不说了罢。此时说了,怕也只是徒增些烦恼。 “先生,果真查不出原因麼?”陈显荣也知道自己方才似乎太过自信,此时却有些不甘心的问大夫。 大夫摇头,道:“这位姑娘此时的身体分外健康,若非要说出一些毛病,那便是气血旺盛,但也不至于称之为病状。” “气血旺盛形容人的精神状态较为贴切,先生下了这样的结论,那便是珂沦并无大碍了。”燕绥这时站起来,她的脖子上被围了不少纱布,面向我们时,脖子还有些僵硬。 “这位姑娘所言极是。”大夫显然只是来为我们诊断病情,也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对着陈显荣作了一揖,退了下去。 我面对着燕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燕绥的伤是我造成的,从我的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们也并非是一时两刻能够解决了的。我与燕绥的关系并不差,相反,我还对她存有些许好感,这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今后若是再相遇,又该如何面对。 而眼前,才是最为重要的一关。 凌玦微冷的气息忽现,我一惊,急忙抓住凌玦的衣摆,对着面前的燕绥道:“燕绥……我……十分抱歉!我也不知为何……” “珂沦莫要自责,我无事。我只是担忧你此时的身子……”燕绥即刻安抚我,面上虽有些苍白却不失温和。她一直都是这样,即便承受了这样的伤痛,也不会生气。 我忽然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家境,才能生出这样的人来。 她淡淡的对着我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告知我不必心怀愧疚,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还有这样多的人,于是就住了口,转而道:“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息一会儿,若是还有何事,再叫我便可。” 说罢,她便先行离开,颜青松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燕绥,最后还是自己扶着燕绥送她出去。 陈显荣一直在为方才说错的话心心念念,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燕绥要走,而白狼,他撑着趴在他肩上恍若无骨的玄约,走不开;玄约,贵为尊主也不会去帮着燕绥;而凌玦,被撑着坐起身的我抓住。 即便对方是有些好感之人,也不能令凌玦离开我。 陈显荣发现燕绥已经离开之后,也到了别,告知我好生养好身子,又去处理陈家堡的事物,自陈老寿辰之后,陈家堡的一家之主的位子,似乎就落在了他的头上,每日都忙的不可开交,若不是今日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来也不会见到他。 玄约摆了摆手道:“看来商量不成了,我知道你们有话说,你们聊,我回房里,去时再叫我。”说完,便让白狼把她送回了房。临走之时,还发现白狼回过头瞧了瞧我。 我并未多在意,一只手还拉着凌玦的衣摆。凌玦坐在我的身旁,隐隐听到她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变得很柔和,墨玉般深色的瞳孔里似乎能看得到自己的倒映,我在那墨玉之间静止不动,似乎她眼里的世界,只有我而已。 “以后,你便留在我的身旁,那里也不许去。”她缕过我的头发,轻声道。 我一愣:“唉?” “将你放在我的身旁,我才能放心。”凌玦清冷的声音道。 听着凌玦的声音,我感觉到莫大的安心,似乎很久以来,我都在等候着这段话,等着凌玦亲口对我道:“留在我身旁。”似乎得到了这句话,就得到了凌玦的承诺。 承诺她不会离开,不会放任我在某个地方,等她回来。 “你愿意麼?” 我急忙道:“愿意!自然愿意!”求之不得。 她的嘴角浅浅的勾起了一抹笑意,我盯着她的笑容发痴,所有人都说她过于冰冷,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她的笑容胜过了这世间的一切。我也庆幸,她的笑容,只有我能看得到。 我要守着这样的笑容,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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