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浓,灰黑的青砖被鲜血浸透,变作一中浓郁的暗色。 禁军统领终于找到机会上前,匆匆行了一礼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劝皇帝道:“陛下,城楼上多有危险,还请陛下暂回宫中,以保万全。” 皇帝听到这话刚要开口,城楼下便忽然射上来一拨箭雨。所幸护卫的禁军早有防备,连忙将盾牌举到头顶护得密不透风,不仅护了皇帝周全,连带着禁军统领也沾了些光。只不过那箭矢撞击在盾牌上的“笃笃”声不绝,听得人也是头皮发麻。 等这一拨箭雨过后,禁军统领便更着急了,再次劝道:“还请陛下移驾。” 皇帝终于有时间表态,忙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朕就在此,与众将士共同进退。” 这话听着很是鼓舞士气,但禁军统领听了只想骂娘——以皇帝的身份在城楼上督战,鼓舞士气归鼓舞士气,但势必也需要分派更多的人手保护。禁军人手本就捉襟见肘,再来个软肋让人拿捏,他真是想想都觉得头疼心累。 皇帝一意孤行自然没人能劝,再说皇帝也不觉得自己是累赘。他说完这话,往京城南门的方向遥遥望了一眼,然后在喊杀声中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 宫门处的喊杀声传不到宣室殿来,可宣室殿中的人却也未必能够安心。 皇帝离开后宫殿里便只剩下安阳与皇后了。皇后心中的焦灼不会比安阳少,但她身为皇后自然比旁人沉稳许多,三言两语安抚了宫人,便又对安阳道:“皇妹不必着急,一切有你皇兄呢。” 安阳心不在焉的点头,却实在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就会走到殿门前张望两眼。想也知道是看不见宫门情形的,可未知前途的等待,其实比直面风雨更让人揪心。所以等着等着,安阳终于还是等不住了,转头对皇后道:“皇嫂,我宫中还有些事,可否先回去一趟?” 皇后没想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宫,本想劝几句,可两人的交情着实有限。再加上安阳那一脸焦灼也不像是会听劝的样子,便只好将多余的话咽下,只叮嘱道:“那就快些回去,路上也小心些。” 安阳勉强挤出个笑容,点点头应道:“知道了,多谢皇嫂关心。” 皇后见她执意要走,便将人送到了殿外,然后目送安阳领着自己带来的那些宫人护卫离开。一群人浩浩荡荡倒也颇有气势,想必路上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只是送完人便重新回到宣室殿中等消息的皇后不知道,安阳领着人刚离开皇后视线,便直接转了个圈儿,绕道往宫门去了。 冬凌看见安阳转道的方向,整个人都不好了。想要伸手去拦,可看见安阳此刻紧绷的脸色又有点不敢,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提醒:“殿下,回宫该往这边走,咱们走错方向了。” 这话就是废话,在场的没谁会不认识路,安阳自然也认得:“不回宫,咱们去宫门。” 随行的人都猜到了,可真听到长公主要往那危险地方去,还是有不少人心中生惧。于是壮着胆子七嘴八舌劝谏的人更多了,可惜不论旁人怎么说,安阳往宫门走的脚步却是没有半分迟疑。也亏得随行还有禁军护卫,否则哪怕不敢,恐怕也有人会上前阻拦。 安阳不理会旁人怎么想,脚下步子倒是迈得挺快,只是宫门距离到底不近,一路走去竟用了一刻来钟才到。而且刚刚靠近,便能听见宫门外喊杀声四起,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这样的场面,哪怕不曾亲临也足够唬人,随行的宫人愈发惶惶。 然而本该最娇弱的长公主这时却是面不改色,事实上曾经作为战马,安阳不仅亲上战场,还亲脚踩死过敌人。眼下这连点血都还没见到的场面,还真唬不住她。于是她转过头,镇定的冲同行禁军吩咐道:“你去前面看看,眼下到底是怎样情形。” 禁军倒不怕这个,很快领命而去,结果一上城头就被吓了一跳——城墙上打得何止是激烈,叛军成批成批的翻越城墙,如今已是短兵相交,甚至就连在城楼上督战的皇帝陛下,佩剑上也染了血。 面对这般情形,直面扑到眼前的叛军,上来打探消息的禁军哪里还记得回去报信?他抽出腰间的佩刀便顺手斩杀了一个敌人,然后就听不远处皇帝沉声鼓舞士气:“将士们别慌,很快会有援军到来,朕已派人去京郊大营调兵,只需守住宫门便可。” 这话听在耳里却并不能让人安心,毕竟禁军们谁不知道京郊大营有多远?真等人来起码也得是一两日后了,远水解不了近渴,逼宫造反的人哪能拖那么久? 逼宫的叛军也不慌,毕竟骁骑营和兵马司都反叛了,京城城门已闭,出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只将皇帝的话当做安慰时,事实证明天子的金口玉言并不是玩笑——城楼上正打得如火如荼,远处却忽的传来一阵号角声。久在京城的兵士们或许对这声响还有些陌生,但没人会不认识那声音,正是军队集结进攻的信号。 宫门前对峙的双方听到这动静齐齐一愣,紧接着城楼下的信王就变了脸色。而皇帝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举目望去,已能看见远方旗帜招展。
第97章 穷途 号角声还离得远, 但没有人会怀疑援军的到来。 城墙下的信王脸色数变,附逆的将军们脸色更是难看。兵马司指挥使一下子就拽住了骁骑营统领, 脸色难看的质问道:“城门不是早就封闭了吗,怎么会有军队来得这般快?” 骁骑营统领的脸色同样不好,旋即他抬头看了一眼仍旧守在城楼上的那一角冕袍:“是皇帝,皇帝早有准备,不然京郊大营的军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是啊,京郊大营的人来得太快了,从他们逼宫到现在满打满算都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真要是毫无防备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调来兵马?而且京郊大营的兵马要调动也不是一句话的事, 得提前由皇帝赐下虎符,否则谁也别想调动一兵一卒。 反应过来的众人于是又将目光投向了信王, 毕竟当初信王拉拢他们时就说过,他在宫中有内应,先解决了皇帝再逼宫基本就是万无一失。结果现在可好,皇帝没事,他们倒快成瓮中之鳖了。 信王却没看他们,只死死的盯着城楼上的皇帝。 倒是信王身边的亲信眼见不好, 忙劝道:“王爷, 援军要来了,咱们赶不及破城, 不如还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回去封地, 就能再拉起人马……” 这劝解不能说不对,但信王之所以选择回京动手,自然也有他的理由——七年前那件事到底还是对他影响颇大,被遣出京不说, 先帝就连封地都给他换了一块。从原本富庶的鱼米之乡,一下子换成了穷乡僻壤,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治理出些成绩,可豢养的私兵却着实有限。而且不说打仗是要钱的,更重要的是没个说得过去的旗号,总之想要举兵是难上加难。 当然,兴兵谋反不易,留在这里坐以待毙更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就在信王犹豫之际,便见城楼上皇帝再次露面,冲着下方的叛军喊道:“援兵已至,尔等还不速速投降?除逆王主谋外,凡放下武器投降的将士,朕赦其死罪!” 这时候战场还是闹哄哄一片,皇帝一个人的喊话没多少人能够听见,但旋即他身边的禁军便齐声将这一段话大声重复起来。那一声声呼喊落下,振聋发聩一般,将原本就因援军到来而显出动摇的叛军军心彻底瓦解,就连已经登上城楼的叛军都渐渐停下了动作。 “哐啷”一声,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中武器,旋即类似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宫门内,刚赶到不久的安阳听到喊话和缴械的动静,便知道这场战事战局已定。她如今胆子也大得很,索性不等那一去不回的探路禁军了,自己提起裙角就往城楼上奔去。 宫门外,信王同样明白大势已去,可和亲信不同的是他不认为自己还有脱身的可能。于是一咬牙,索性冲左右道:“谋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皇帝此言不可信。” 此时还在信王左右的除了他的亲信,也就只有骁骑营和兵马司的将领了。这些人和普通军士不同,他们平日里位高权重,自然比普通士卒命贵,可真搅和到了这样的大事里,皇帝可能会赦免那些只知道听命的普通士卒,却绝不可能放过他们。 信王一番话说得众人越发惶惶,兵马司和骁骑营的几个将军对视一眼,突然生出了将他擒下赎罪的想法。只不过还不等他们动手,信王身边的亲信便不着痕迹的将信王护得更严了。 没奈何,兵马司指挥使只好问道:“王爷还想怎样?” 信王脸上尽是孤注一掷,闻言便答道:“自然是再试试。” 几乎就在信王话音落下的当口,原本已经缴械投降的士卒中,不少人忽然又抽出了身上的短匕刺向身边的敌人。更有甚者还露出了袖箭□□之类的暗器,射向离得不远的皇帝。 此时禁军已有些松懈,猝不及防之下中招的不少,就连皇帝身边的守卫也出现了空隙。 安阳刚登上城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家皇兄中箭的模样。她蓦然睁大眼睛,脑子里顿时一片,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一声“皇兄”惊呼出声。 顾不上城楼上的危险,安阳惊慌失措的向着皇帝奔去。许是她跑得够快,赶在皇帝倒下之前将人扶住了,然后看着皇帝胸口插着的箭矢,她一脸惊惶,想要伸手去捂伤口又不敢。然后看着看着,她便看出了不对,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开到有血流出来? 正在安阳呆愣的当口,就见皇帝伸手直接将胸口上插着的那支□□拔了下来,然后揉了揉胸口沉声下令:“反抗者,格杀勿论。” 此刻还在反抗的,便只有信王亲自训练的私兵了,他们是信王的死忠。而骁骑营和兵马司的人其实在看到皇帝现身起,心中便已然生了畏惧,之后攻城时每每望见城楼上那一角冕袍,心中都是彷徨的。这时候放下了刀剑,自然更不敢造次,一个个便跟鹌鹑似得蹲在地上。 两相对比,信王的私兵就很显眼了,哪怕奋力登上城楼的有近半都是信王的人,这时候面对禁军的全力反扑也没了招架余地,很快就被禁军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而这边安阳也终于回过神来,怔怔的扭头问道:“皇兄你没事?” 皇帝收回目光,便瞧见安阳吓得眼角都有泪花了,于是忙安抚道:“皇妹放心,朕没事。”说完怕她不信,还掀起冕袍一角给她看:“战场上危险,信王都知道穿盔甲,朕自然也有所准备。这件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方才那一箭可没伤着朕。” 安阳听罢大大的松了口气,可不等她说些什么,却见皇帝沉下脸就开始训斥她:“朕来这里是为了鼓舞士气,也是心里有数,好端端的你又跑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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