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轿子,她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串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才刚答应过的,说再也不会随便哭鼻子,可转眼间她就忘了,她是个没脑子的,离了她,她真的不能过活。 一切来的这样快,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像做梦一样,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横在中间的事情全都没有,可一转眼,就被人拉出梦境。 她明白,这一回不同以往,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和她告别,还没有好好嘱咐她……忽然间发现,她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说,真是越想越觉得心酸,捂住手里的帕子噎住嘴,她怕哭出声音怕别人发现,那样会给她招致很多的麻烦。 胸口简直疼的不能自已,她拉住碧蓉,顺着车壁滑下来,跌坐在地上呜咽道:“碧蓉,我想她,我真的想她。” 碧蓉顿下来扶住她,掖着帕子替她擦眼泪,安慰她道:“主子……等回了宫……” 她咬住下唇摇摇头,颤声道:“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好不容易能见她一面,可老天为什么这样残忍对我,别的有情人都可以终成眷属,为什么偏偏到了我这儿,就不行?”她哽了下喉头,“也许我天生是个扫把星,谁遇上我都不太平,她不该和我在一起的,都是我带累她。” 碧蓉憋住眼泪,扶住她的肩头,安慰道:“主子……您别这样说,掌印是谁,除了皇上谁敢动他?这么多年的打拼都过来了,这会也一定能过去的,您别忧心,不是还有句话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好几回都从鬼门关绕回来,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抱住碧蓉,将头埋在她的胸口呜咽出声,兜来转去,陪在她身旁的还是碧蓉,所有的一切似乎就真的是一场梦,只有心口上撕裂般的疼痛,才明白阿夜真的存在在她的心里。 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已经过了申时,屋外渐渐发沉,落日的余辉在天边晕散开来,飘的整片天泛黄,照在承乾宫朱漆红木的殿门上,偏生出一种破败的落寞来。 许是哭得伤了神,人连晚膳都未用,就歇在榻上昏昏然就睡着了。期间皇帝来了一趟,因为下了帘子的缘故,司马钰没叫碧蓉吵醒她,只吩咐叫人好好伺候,喝了杯茶就离开了。 —— 东厂里连夜聚集了人手,都在东庑房里听命,阮澜夜挑身倚坐在雕花高椅里,挑起眉梢发问:“宁王府有什么风声?” 大档头拱手上前道:“许是长公主命令吩咐过,府上并无人出入。只是属下怕人多口杂,纸包不住火,陛下那头要削藩,总归是要见活人的……” 话说得很明白,平白无故消失了一个藩王,还是嫡亲的恭亲藩王,反而更让人可疑,其中利害她不是不明白,只是能托住一天,便就多一天想法子的时间。 闭着的眼睛睁开,前头因为照顾阿玉,什么都顾不上,如今必须要从头开始理思绪了,端了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先前叫搜罗的消息怎么样了?”
大档头颔首道:“罪责倒是不难,宁王骄奢,光是在平凉就有不下数十桩的罪责,此外,汉中军队驻扎迟迟不肯撤退,朝中已有颇多的不满,未得御诏私自屯兵汉中,这一条是大罪,届时督主顺势而起,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厂卫即刻冲进宁王府,接下来事情就好解决了。” 废削藩王便就不成气候,更何况宁王的确有谋反的心思,天子命令下达,宁王骄纵不法意图造反,厂卫奉命格杀勿论。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成祖削藩之时,齐王和谷王便都是这样的下场,拥兵自重且骄纵残暴,到头来不是落得终身监禁就是亡命的下场。 到时只要一切进行顺利,宁王的事就能瞒过去。何况削藩是大势所趋,朝中阁臣都乐意之至,只要结果成了,谁还在乎宁王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宁王府不准透露半点风声,这么着,咱家这几日就奏本上去,锦衣卫那头先不要声张,等陛下派遣之后再去调人,先这样吧。”她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办差,眼看着如今横在刀口上,一着落错满盘皆输,只要这回能撑过去,她打算带着锦玉远走高飞。 先头还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只想和阿玉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在一起,倘若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相守天涯。 出了庑房,夜晚的天气渐渐凉起来,天已经没有那样热,大概暑气也要过去了,再有个把月就要入秋了,披了缠枝纹披风迈进黑夜里。 想起白日里阿玉的那番话,慕青真的是澜明吗? 她记得那年是成治十三年,她进宫的时候曾把澜明安置在了宫外,刚开始因为没有出宫的机会,所以一直没有去看过她。后来没过多久,是周贵妃解了她的围,自此在延禧宫当差,贵妃是知道她的底细的,包括澜明的存在。 有了周贵妃的帮助,也会有机会能够出宫,每回出宫她都会去看她,可突然有一天,澜明不见了。 贵妃身旁缺一把得力的匕首,她看中了她,要她替她卖命,可又信不过她,所以将澜明藏了起来。 为了澜明,除了听从,别无他法。更何况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养活澜明,一个冒名顶替的太监,倘若有一天被人发现了,不单她自己没命,连澜明也要牵扯其中。为了活命,她只能依附周贵妃。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六年,她有能力可以保护澜明了,她明着暗着找了那么多年,可根本没有一点消息,要不是周贵妃说她无碍,她险些要以为澜明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记忆也是会淡忘的,即便是亲人之间,更何况澜明才那么小,离了她也许很快就将她这个姐姐忘了。她没想奢望很多,只希望澜明能能好好的活着,哪怕不认得不相认也没有关系。 周贵妃离开的那晚,她说过她会和澜明见面的,难道是笃定澜明就在宫中么?倘若真的是那样,周贵妃根本没有将她送走,而是将她留在了眼皮子底下,让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有种被愚弄的错觉,她几乎找遍了整个大郢,可唯独忘了自己身处的禁宫之中,这算不算造化弄人?
第68章 一场雨似乎卷走了夏日尾巴的炎热,转眼已是八月,估摸着再有个把月,秋天就要到了。 重华宫居内廷西六宫的最北面,公主出降前便住在重华宫,现下回来一切照旧。 重华之名出自《书·舜典》,曰:“此舜能继尧,重其文德之光华。”以此便可以看出,大宗皇帝对公主寄予厚望,希望公主能兴大郢德华,可出降戎狄,打破了原有的一切厚望。 说到底是她辜负了父皇,失手错杀驸马,没能调和大郢和戎狄的关系,如今残害手足害死宁王,她是祖宗的千古罪人。 蒹葭看着自家主子,已经半个时辰了,就那样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她自小就跟着公主,哪怕就是嫁入戎狄,她也不曾离开过半步,公主是什么性子,只怕是亲生爹娘也没有她通透。 公主命不好,大宗皇帝活着的时候,是无比尊耀的大郢嫡公主,可自从遇上阮澜夜就一切都变了。出降戎狄,驸马枉死,送遣回朝,一个女人所有的尊严全都没有了,唯有心里那么点执念,也几乎消磨的差不多了。明明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经历了那么多。 可一步错步步错,什么时候才能看清? 蒹葭上前,替她披上坎肩,忧虑道:“公主回来就心神不宁,奴婢伺候您回塌上躺一会好不好?您这么站着不是事儿,感了风寒可怎么好。” 司马璇淡眼看着窗外,走到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这辈子已然罪孽深重,若要偿还,只有等来世了。 “蒹葭,你知道么,我没有退路了,倘若她不领我的情,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件事,耗费了这么久,全是为了掌印,公主的心思她是明白的,可这份不该有的心思,旁人再劝也不顶用,生根了就是生根了,哪怕会要了她的命,她也不晓得后退。 蒹葭跪下来,劝慰磕头道:“主子,蒹葭知道您不爱听这样的话,可蒹葭还是要说,年少时期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掌印他不是真心的,你想想周贵妃,再想想如今承乾宫的太后娘娘,您难道还没看清么?那人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太监,有哪一点值当您拿命去对待?您就听奴婢一句劝,让皇上再为你选一门夫婿,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这样的话简直让人害怕,她伸手拂开蒹葭,惊慌地摇头道:“不是的,她心里是有我的,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想起离开大郢前,她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说会永远记得她,还说她是她一生中的贵人,出关的时候,她送了她几十里,若不是当时她心里带着气,她想过就那样和她一起逃离大郢的。 可一切造化弄人,谁知三年过去,回来之后全然都变了,她对她变得冷漠无情,曾经的那些情意全都不见了。 她不明白,明明都没有变,她还是原来的司马璇,她也还是阮澜夜,没有了之间的那些阻碍,明明可以更容易的,可怎么会全都变了呢? 她跌坐在雕花椅圈里,双手捂住脸面,有微微的湿润沁染手掌,温声道:“蒹葭,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她对贵妃是利用,借着贵妃往上爬,她亲手拉贵妃下马,她对贵妃丝毫没有怜惜之情。可她对我不一样,她在重华宫当差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利用过我,她陪着我一块儿逛京师,去境外狩猎,还有那回灵台山上,她
第一回 叫我沅沅……” “主子!你醒醒吧,这一场梦做的太久了,您掉进漩涡里,可他呢,他早就挣脱开来了,您忘了么,是他促成您去的戎狄,如今宫里传闻掌印和太后娘娘走影,那晚晖云寺您也见着了,他对您没有真心,他会为了太后失手杀死宁王殿下,宁王殿下可是您的兄弟啊,您帮着外人害他,叫殿下九泉之下如何安心?倘若查出来是您叫的宁王殿下去晖云寺,您真当他会舍弃自己的命去救您么?” 蒹葭拉住她,苦口婆心道:“主子,您就听蒹葭一句劝,咱们去找陛下,将事情全都说出来,陛下本就怀疑是掌印害的顺妃娘娘,如此一来没有人会疑心您,您还安心当您的大郢长公主,将来还有大半辈子的年华,您真的不能再耗费了!” 她托住司马璇往门外走,她恍恍惚惚,脑子里什么想头也没有,耗了半辈子真的就这样不明不白么?那她为什么要去戎狄,她该如何面对驸马的死,如何去面见父皇? 挑开门帘,槛上站了个人,蒹葭一吓,惊呼道:“掌印……” 司马璇猛地抬头,“厂臣,我……” 阮澜夜潋滟挑了挑眉梢,盯着她的脸庞良久才道:“咱家和公主也有三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说到底还是臣疏忽。”转过头朝向蒹葭,沉声道,“你且退下,这儿不留人伺候了。” 蒹葭心里忐忑,七上八下的看了司马璇一眼,轻声唤道:“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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