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身来,看见身后两个内阁大臣,刚刚在门外便听见他们的说辞,说阿夜罪无可恕,谋害亲王,当立即斩首示众。 她在门外听的心都要碎了,满朝的文武大臣,无一为她开脱求情,全都恨不得将阿夜凌迟处死!他们凭什么这么做,那是她的阿夜,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昂首转过身,朝着刑部侍郎走过去,锦玉道:“刚刚哀家听闻侍郎大人说阮厂臣罪无可赦,不知厂臣犯了什么滔天的大罪,要大人这般强压打击?” 毕竟也是一宫太后,外臣见了自然也还是要行礼的,孙侍郎拱手对她长揖下去,“娘娘,阮澜夜谋杀亲王,祸乱朝纲,残害百姓,种种罪大恶极的罪名,依照规制,应当凌迟处死才可。” 她冷冷哼笑,“谋杀亲王?大人可亲眼瞧见了?无凭无据的事情,仅仅听信一个奴才就亲信之,未免也太荒唐了!” 孙侍郎身形一怔,微微抬起头,禁宫里都传这位新太后和阮澜夜走得近,今日居然说出这番话来,一个阉竖,也值得她公然跑到乾清门上来为其开脱? 不过一个挂名太后,当初若非阮澜夜极力引荐,哪里能轮得到荣登太后之位,不过是花架子罢了。他倨傲道:“宁王府此刻白幡漫天,那行凶的利器如今尚插在殿下身上,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还想赖不成?素来听闻娘娘和阮澜夜走得近,今日娘娘公然为其开脱,难不成这里头另有玄机?”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心里都腹诽,孙侍郎不动声色就将火引到她的身上,是算准了她会知难而退么! 锦玉冷笑道:“大人睿智,的确有玄机。” 她转过身去朝司马钰,“陛下也听见了,宁王是被利器所伤,而这利器,是一把剑。倘若陛下派人去了宁王府,一定是知道那把剑出自何处,那把剑出自承乾宫。宁王不是厂臣杀害的,凶手是哀家,那日哀家和长公主去晖云寺为陛下祈福,谁知夜晚突然遇上宁王,欲对哀家行不轨之事,哀家情急之下,一时失手杀了宁王,恰好厂臣赶来,是厂臣替哀家顶了罪名,如今厂臣因此落了狱,哀家心里懊悔难当,厂臣为大郢鞠躬尽瘁,倘若因为哀家冤枉了好人,那真是哀家的罪过,哀家于心不忍。” “够了!”司马钰怒喝道,“母后闹什么?朕知道母后得厂臣庇护,欲救人心切,可也不是这么个救法,叫旁人看见像什么!来人,承乾宫的奴才都是死人么,将太后带下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一步!” 这般心思,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堂堂一国太后,居然会为了一个太监不惜拖自己下马,这种传闻倘若公然传出去,那是皇家的耻辱。 乾清门外有太监宫娥进来,拖着锦玉就要离开,她挣开了手,紧紧扣住木栏,大声喊道:“陛下为何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说的都是真的,宁王是我杀的,不干厂臣的事!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全都是我做的!” 撕扯间,头顶上的鬏髻也散落下来,身后宫女紧紧攥住她的胳膊,她奋力挣扎着,满朝文武都在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头一回这样无能为力,她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救不了阿夜,他们都是她们的敌人,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才甘心,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留。 忽然想起慕青的话来,她仓惶越过来,拉住司马钰在他耳畔小声说道:“陛下想见顺妃娘娘么,你要是不放厂臣,陛下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心里忐忑地擂鼓似的,她看见司马钰错愕的神情,半晌才反应过来,张嘴嗫嚅道:“你说……什么?你不要骗我?” 她摇摇头,“我不骗陛下。” 他变了脸色,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厉声吩咐道:“来人,太后谋害亲王,将其压入哕鸾宫等候处置,另将厂臣接出来,此案就全权交由厂臣处置。” 此话一出,身后众大臣立马炸开了锅,孙侍郎忙上前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此刻若是放了阮澜夜,东厂再又起势,要想再查办可就比登天还难了,望陛下三思!”
第72章 司马钰转头高声呵斥:“朕是皇帝,做个决定还要你来置喙?滚开,来人将太后压下去,都听不懂朕的话么!” 门下一众大臣,头一回看见皇帝如此姿态,全都惊愣住。皇帝虽然年幼,但却睿智非凡,处理起国事来连有些内阁大臣都比不上,有颗比常人还细致的玲珑七窍心,众人都叹,大郢到了这一朝,总算是出了一位睿智君主。 可今儿为何却失了态,那东厂作恶多端,成治年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一时之间,整个大郢几乎全要听命于东厂,这是何等的荒唐!他们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借机端除东厂的机会,如今那阮澜夜终于下了大狱,此等良机岂能错过? 他如今是被囚禁起来的老虎,可偏偏却叫一个挂名的太后截了胡,叫谁不恨! 可再恨也只得忍着,天子已经放出话来了,谁敢公然忤逆,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他。如今狐狸没逮着,还惹得一身骚,待那杀人魔头放出来,谁知会不会伺机报复?整个乾清门上一片寂静,谁也不敢上去说话。 哕鸾宫是冷宫,地处东六宫最外边,也在禁宫最东部,俗称外东宫。高皇帝驾崩之后,锦玉就住在这儿,如今兜来转去,又回到这里,也许是天定,注定她没那个命待在大郢禁宫中。 这样也好,碧蓉走了,阿夜得救,她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 此前说过要一起生一起死,可临到最后的关头,她依旧舍不得。死了就没了,今生再也见不到阿夜,那种痛苦,她连想想都觉得窒息。 所以哪怕遭这些罪,她也在所不惜,阿夜是要和她走一辈子的人,她愿意为了她拼上所有。 哕鸾宫里很幽静,一个人都无,兴许是降温了,她觉得这儿比承乾宫要凉些。 直棂窗上大开着,锦玉横躺在床上,头枕在床外侧,将三千发丝全都倾泻在地,仰头看窗外漆黑的天,正好有一轮明月照进来。她闭上眼睛,盈盈然渐渐模糊了眼眶,眼泪顺着侧脸流进鬓间,鼻头发酸一个人嗫嚅道:“阿夜,你在哪里,我有点想你……” 月色沉沉,迷迷浓浓有些许的凄凉,出了夹道往南,她缓慢踱步朝前走,抬头看天上的月色,茫然问道:“她怎么样了?” 慕青低头看彩面鞋头,嗡哝道:“大概是不太好的,一个人被关在哕鸾宫里,那儿很冷清,是个冷宫。” 前头的身影一怔,阮澜夜顿住步子,一句话也没有说,既又朝前走。阿玉为了救她,弄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一个人呆在冰冷冷的冷宫里,都是她大意,以为计划周全,滴水不漏,可还是叫阿玉受了这么大的罪。 眼眶被风吹的有些发酸,她忽然想起来,转头换了个语调问道:“你……真的是澜明么?” 慕青没有言语,低头从腰间摸出那块玉佩,举手交给她,抿嘴笑道:“你认得这个么?我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但依稀还是记得的,咱们住在辟才胡同,我有个姐姐,但不记得她叫什么了,只记得我一直叫她‘好姐姐’。”她抬头呵笑了下,“我记性一向不好,连自己的亲姐姐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那小半辈子是怎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澜夜笑了笑,她的确是澜明了,她和澜明有很多的回忆,只需提出一两件来便可以确定,更何况又有这块玉佩呢。 澜明小时候很听她的话,不管她去哪儿都会跟在屁股后面,每次一想要一样东西,就会不停歇地叫她好姐姐。说到底不该诱她这样叫她的,一来二去,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更不要说旁的事情了倘若她记得她,也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了。 澜夜转身,迎着月色看她。这是她的澜明,是找了很多年的澜明,是这世上唯一和她流淌一样血的人。 缓慢踱了两步,将手里的玉佩挂钩在她腰间,低头喃喃道:“姐姐说过,这个玉佩是送给你的。本打算早点去找你的,可又怕连累你……” “姐姐……”慕青开口道,“我知道姐姐为了找我,付出了很多,玉姐姐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咱们是亲人,没有谁带累谁。过去的那些年里,我有时候总在想,这个世上,我还有没有亲人,因为不想一个人活着,所以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姐,我激动的一晚上没有睡着。” 她咧了嘴笑起来,很腼腆,“我的好姐姐长得还和从前一样漂亮,而且很厉害。” 曾经一点点大的人,如今也长的和她一般高了。澜明其实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她离开她的时候,她还很不懂事,如今长大了,连性子也变了。 再亲的姐妹,隔了那么久,总觉得之间隔了层什么,其中缺失的那些岁月,怎么也补不回来了。 澜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还像曾经那样,她是她的澜明,是她的亲妹妹,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她都会爱她护她。 “这些年我不在,澜明受苦了么?” 慕青摇摇头,只抿着嘴角笑,“我不苦,贵妃其实待我很好。” 她苦笑:“是么?我的澜明终于长大了,其实姐姐很心疼你,娘临终前叫我要好好护着你,可我却将你弄丢了那么久,你真的不怪姐姐么?” 牵起她的手,慕青笑道:“我知道阿姐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我们是最亲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计较。我记得有一回,咱们俩去听戏,人群中我走散了,是阿姐找了很久才将我找回来,我那会很害怕,害怕我会和阿姐从此就走散了,最后阿姐同我说,姐妹之间有心灵感应,就算一个人走丢了也终究能见面,你瞧,咱们这不是应验了么。” 想起以往的事,她不由牵起嘴角来,长叹道:“是啊,我们是姐妹,是亲人,兜兜转转总会见面的。” 月光皎洁,在地砖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慕青跟在她身后,良久才道:“阿姐……和玉姐姐,是真的么?” 澜夜怔忪了下,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她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嗯道:“我和阿玉,是要走一辈子的。” 她说的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慕青会意,嗫嚅道:“今日玉姐姐为了救你,不惜开罪群臣,玉姐姐是用顺妃娘娘的消息换了你出宫的机会,姐姐要救她。” 顺妃没死的消息的确是真的,当初孙昭仪奉宁王的命令,要下毒害死顺妃和司马钰,想趁机夺取皇位。 其实,就算没有宁王和孙昭仪,顺妃也活不成。当时谁都心里都有数,将来继承皇位的是司马钰,皇帝年幼,谁都想拿捏在手里,更何况她当时是为周贵妃办事,为了荣登太后之位,周贵妃岂能善罢甘休。 这毒就算孙昭仪不下,自有人行动。当时她为了找澜明,将计就计让孙昭仪下了毒,毕竟皇帝的生母么,横竖将来总会有用,她借机将她救了下来,只不过毒发的太久,每日只能睁睁眼,旁的什么也干不了。 可后来阿玉突然出现,打破了原来所有的计划,小皇帝依赖她,又是正宫皇后,毫无悬念登上太后之位,她不需要再依赖周贵妃,顺妃也无需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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