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心道了一声“也好”,便将绮桑抬手揽住,二人顷刻间便跃去了树梢头。 虽是闭着眼,但一起一伏间绮桑仍是止不住地心慌惧怕,不过蓝心倒是依言赶路赶得很快,没多久便将她带去了渡海关。 入得关内,两人寻到那高楼正要上去时,忽见楼边的长街上围了几名青衣护卫,明亮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地面漫着一片鲜血,而在那血泊中,则倒着一具两眼大睁的尸首。 还不待绮桑反应,蓝心便一个抬腿挡在她身前,低喝道:“还不快收拾干净!” 护卫们动作麻利,飞快将尸首抬走了。 绮桑看着那仍在缓缓蔓延的血泊,皱眉道:“怎么阁里的弟子也要杀?” 蓝心看了她一眼,道:“阁主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必是她犯了错,姑娘还是先上去罢。” 绮桑收回视线,咬了咬唇,内心复杂地上了楼去。 想不到短短几日又回到这地方,却是不同往日的心境,绮桑此刻的感受有些难以言喻,她登上楼阁最高处,大厅内光线明亮,四处都燃着晃眼的烛火,蓝心不知何时悄然退下,她立在纱帐外打量内里,却不见熟悉的身影。 人不在?绮桑想着,抬手撩开纱帐行进大厅,首先入眼的,便是一张摆满了丰盛菜肴的长案。 香味扑鼻而来,不禁使人食欲大开,奔波一整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绮桑看着那长案,肚子忽地“咕咕”叫了两声。 她有点饿了。 绮桑按了按肚子,心想:要兴师问罪也得准备充分,饿着肚子一会儿哪来的体力跟大魔王理论? 便朝那长案行去,打算先干它两碗米饭,可才走了一半,绮桑又停了下来,她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吃饭?吃个屁!吵架要紧! 一番心理活动间,她的肚子又很不争气地叫了几下。 此声方落,便听身后又响起一道低低的笑声。 绮桑倏地回头,就见孟青立在她三步开外之处,裙袂翻飞间,映着满厅烛火,那张脸也愈发美得惊心动魄。 “既然饿了,又犹豫什么?” 来前绮桑还雄赳赳气鼓鼓的,打算一见面就给此人来个下马威,然而此时真的见到了,她却又禁不住拘束起来。 “这些吃的……你知道我会来?” 孟青缓步朝她靠近,笑道:“蓝心不知会一声就突然外出,除了你,也没别的人有此特权。” 熟悉的身影渐渐行来,两人的距离逐步缩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绮桑下意识倒退几步,两手紧紧攥着裙子。 见她反应有异,孟青停下脚步,微笑:“怎么?” 绮桑很想冲她大喊一句“你这个骗子!”,但话到嘴边却又忍不住咽了回去。 眼前人红衣烈烈,负手而立,身形纤长而清雅,站得很是端正笔直,垂腰长发漆黑如墨,虽只是散散披散着,除了额间那一抹坠着红玉石的银链外,也并无过多饰物装点,但就是透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强大气场,仿佛那张笑意嫣然的面庞下一刻便会变得冷若冰霜,唇齿轻启间就能要了所有她想要的人命。 满厅烛火摇曳,光影绰绰,有一阵夜风忽地急急刮来,吹动四面纱帐。 绮桑后脖子一凉,当即打了个冷颤。 孟青静静打量着她,眼眸映着跳动的烛火:“怎的不说话?既是专程来找我,却又只顾着出神,有心事?” 绮桑一万个不自在,登时后悔起如此冒失地来找她,便极力镇定道:“我、我饿了!” “饿了便坐下用膳,”孟青说着,将她拉到案边坐下,“都是你爱吃的,看,姐姐还特意叫人备了你喜欢的乌梅汁,尝尝?” 精美的白瓷瓶中盛着色泽漂亮的饮品,孟青替她倒了一杯,递到她唇边。 绮桑正要伸手去接,孟青却将手往回收了收:“姐姐喂你。” 绮桑控制不了结巴:“不、不用了,我自、自己来……” 孟青倒也没坚持,绮桑赶紧接过来一口气灌了个干净。 “好喝么?” “……好喝。” “好喝也别多喝,”孟青又拾起筷子替她夹菜,“先吃点东西,空腹喝太多酸的影响胃口。” 绮桑僵着身子端起饭碗,一脸木然地大口嚼菜。 孟青兴致盎然地看着她,温声道:“这个时候,怎么想起过来了?” 绮桑充耳不闻,继续专注吃饭。 见她不答,孟青又道:“悄悄出来的?越初寒可知道?” 听她提起越初寒,绮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知道。” “看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跟姐姐说了,”孟青道,“是什么?” 绮桑飞快将那碗米饭刨得一粒不剩,这才斟酌着道:“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孟青笑了笑:“什么话?” 绮桑擦了擦嘴,平复了一下不太安定的内心,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你那天说没有安排我回去,是骗我的?” 孟青支起手臂撑着下巴,闻言便道:“就为了问这个?” 绮桑迟疑地点了点头。 孟青柔声道:“怕你一早知晓姐姐的计划会表现得不自然,那不是在骗你,是为你好,你这趟回去后,东境那些人该是没有再怀疑你不是?” 绮桑静了一瞬,努力装作淡然道:“那别的呢?” “别的?” “别的事,你有没有骗过我?” “你指什么?” 绮桑大着胆子直直对上她的目光:“有关我的身世,你其实一直都在骗我,对不对?”
第40章 听了这话, 孟青并未露出奇怪神色,反而一派平静道:“是越初寒又和你说什么了?” 绮桑不想试探,便诚实道:“我一直很好奇, 她为什么要骗我说我和她是亲生姐妹,所以今天就想方设法问了个清楚。” 孟青“嗯”了一声:“她怎么说?” 绮桑看了看她,便将她和越初寒的谈话内容尽量精简而准确地陈述了一番。 语毕, 便听孟青问道:“你信她?” 绮桑点头:“我信。” “明白了, ”孟青道,“所以你才要跑这一趟,为的就是来质问我事实如何。” 绮桑继续点头:“所以,你的确是一直都在骗我, 对不对?” 孟青笑道:“对,也不对。” “什么意思?” “有关你的身世, 我诚然骗了你,这事说来话长,”孟青道, “可对你的感情,却是半点不曾作假。” 想不到她竟然承认得这么干脆, 绮桑有点意外:“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孟青握住她的手,一下一下轻抚:“说你是越长林之女, 乃是为了要你相信, 你与越初寒有堂姐妹的关系, 如此一来, 待你回到碧云山庄,便不会对她动情,姐姐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绮桑不信:“你防患这些干什么?”她说完,忽地升起一个念头, “难道我之前喜欢过她?” 孟青施施然道:“倒不是你喜欢她,而是她喜欢你。” 绮桑一愣。 真的假的?越初寒对原主有情?! 绮桑回想了一下这段日子越初寒对她的态度,不由摇头:“不会的,她并不喜欢我。” 孟青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如何得知?” 绮桑没好气:“上次不就跟你说过了吗?我问过的。” 孟青拖长语调:“啊,想起来了。” 谎言被拆穿也能这样泰然自若,绮桑对此人的精湛演技着实佩服,便又问道:“那我到底是谁家的?” 孟青端详她一阵,声音微沉:“可还记得竹林里的双人墓?” 绮桑当然记得了。 便听孟青道:“其实那里头埋着的,并非越长林夫妇,乃是老阁主和阁主夫人,亦是我的师父师娘。” 所以她说那座墓里是原主的父母,只是在增添绮桑对身世的可信度罢了。 绮桑无语。 “我起初说老阁主与越长林乃是结交兄弟,这点不假,”孟青慢条斯理道,“越长林其人,武功高强且足智多谋,任何方面都比越长风更适合担当庄主,加上他是长子,自小也的确被当做庄主候选人来培养,可越家那位老庄主却在临死之际突然改了主意,要将庄主一位传给越长风,这事,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便知真假。” 听她这样说,绮桑便猜测道:“所以越长林心中生恨,就找上老阁主帮忙,打算双方联手一起攻打碧云山庄,抢回庄主之位?” 孟青却是摇头,眼神微冷:“并非越长林先发制人,越长风登位后能力不足,东境大小事宜被他管得一团糟,毕竟是个从小活在兄长光环下的闲散少爷,他能成得了什么气候?不到三月光景便已惹得东境民怨从生,又有老阁主英明在前,他那庄主之位,说是臭名昭著也不为过。” 越长林有治民之才,也有大将之风,虽未得到老庄主青睐登上庄主一位,但对于越长风搞出来的烂摊子却是事事亲力亲为,成日任劳任怨给越长风擦屁股,操碎了心。 可劳累不说,却还半点好处都捞不着,眼见东境子民对越长林大加赞赏,越长风便将这位才干出众的兄长视为了眼中钉。 但要扭转一边倒的局面,于民众口中树立起好形象,只会暗戳戳扎兄长小人儿可不行,越长风深知自己不如兄长那般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手段心计方面却还算值得一提,既然想将兄长的风头盖过去,就必得干一件越长林都做不到的大事,如此才能令所有东境子民心生敬佩,诚服于他。 绮桑好奇:“他做了什么?” 孟青冷笑道:“他想吞并西境,成为天下霸主,受万千子民拥戴。” 绮桑讶异:“这么大野心?” 孟青斜眸看向她:“若想占领西境,首先要做的,便是铲除最大的阻碍。” 绮桑立即道:“他盯上了七星阁?” “不错,”孟青点头,“七星阁乃是西境第一大派,统管西境所有门派和百姓,若能将七星阁摧毁,别的门派也激不起什么水花,碧云山庄本就实力雄厚,拿下西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绮桑想了想:“可七星阁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既然并不是很有才干的人,即便有这个想法,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孟青微微一笑:“虽无才干,却有狠毒手段。”她抬起下巴,目光不屑,“是人便有软肋,攻其软肋而行,再是刚硬盔甲,也终有可破之处。”
绮桑道:“七星阁的软肋?是什么?” 夜风轻抚周身,卷来清浅幽香,孟青将视线移到她身上,轻声道:“你。” 绮桑愣了愣:“我?” 孟青道:“你便是七星阁的软肋。” 绮桑静了半晌,不可置信地重复道:“我吗?”关她什么事?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么,”脸上冷意一扫而过,孟青目露怜爱,“老阁主膝下有一独女,生于五月,正逢断肠崖桑树花开,花景绮丽淡雅,所以取名绮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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