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闻总住在一起吗?” “嗯,我们合租一套房。”本来不想回答,但看在业务往来的份上,告诉江虞也无妨,毕竟不算是绝对隐私。 江虞缓慢地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平静:“租在哪里?” 程苏然不说话了。 这是隐私。 江虞了然,识趣不追问。 电梯停在一楼。 两人先后走出去,司机已经在大门外等候,江虞来到车前,没有立刻拉开门,而是转头看了程苏然一眼。 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江总……” 就在江虞要上车时,程苏然喊了她一声,她愣住,疑惑转头。 “裙子很好看。” 整个下午,江虞过得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午餐的情形,强撑着去公司开了个短会,在天黑前回了家。 一整天白露都没有烦她。 太阳从西边起了。 家里依旧空旷冷清,只有保姆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餐,小周在客厅扫地。江虞脚步虚浮地走过去,把自己丢在沙发上,“白露呢?” 小周停下扫把,说:“她推着箱子走了,说是回巴黎。” 嗯? 江虞怔愣,又问:“什么时候走的?” “下午两点多吧。” “她说了什么吗?” “没有。” "……" 江虞拿出手机,点进微信,列表都是最新的未读消息,白露的聊天框不知沉到哪里去了,往下翻半天才找到。 上次发消息是两天前,白露发了张自拍,她夸了一句好看,就没了下文。 一直到现在安安静静。 以前白露无论去哪里都要告诉她,一连串消息烦得她不想回复为止,上个月去巴黎也给她发了消息,现在却不声不响地走人,不知又在闹什么脾气。 九十月份是春夏时装季,圈子里格外忙碌,模特们是最忙的,这时候回去工作也很正常。 算了。 不烦她正好,落得个清净。 …… 吃过晚餐,洗了澡,江虞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回到属于自己的安全区域内,终于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她瘫在床上,仰面望着天花板,头顶光线太亮,比中午饭桌上那一幕幕还要刺眼。 然然在闻若弦面前那么放松,那么自在,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然然了。 可是她真的有认识、了解过真实的程苏然吗? 以前,受制于包养关系,她是拥有绝对权威的金主,然然在她面前弱小、卑微,一纸合约藏起了真实的自己,她又怎么能看得见。 现在,包养关系早已解除了,她开始想要认识、了解那个真实的程苏然,却为时已晚。 只是这么多年她始终没有忘记…… 想着想着,困意渐渐来袭,江虞上下眼皮直打架,撑着伸手关掉了大灯,只留了壁灯,室内顿时陷入昏暗。 这两年她的睡眠慢慢恢复,不需要再吃褪黑素调节,也不会再做噩梦了,只要不去黑暗密闭的空间里,情况会一直稳定下去。 夜渐深,万籁俱静。 “姐姐,我好看吗?”女孩穿着碎花裙子站在草坪上,轻盈地转了个圈,甜甜的小酒窝灵动迷人。 江虞笑吟吟地点头,上前抱住她,吻了吻那片软唇,“然然最好看了。” 怀里温香绵软,女孩的体温炽热灼人,她双手搂住她脖子,稍稍踮脚,也在她唇边吻了一下,“我喜欢姐姐。” 江虞心口荡漾,正要说话,女孩突然又推开了她。 “可是姐姐不喜欢我……” "?" “姐姐,我不是金丝雀了,我不用再听你的话了。从前你怕我爱你,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然然?” 江虞怔怔地站在原处,女孩离她越来越远,她伸出手,却触摸不到,她想追,双腿却像被定住一样,眼睁睁看着女孩消失在面前…… “然然!!” 江虞猛地睁开眼,黯弱的灯光映入眸底。 原来是梦。 她喘着气,推开怀里软绵绵的兔子玩偶,爬坐到床头,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窗外夜色无边。 心好像被挖空了,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来…… 自从五年前与程苏然分开,便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被孤寂的空洞吞没,一开始能靠情人排解,后来自己也厌倦了,愈演愈烈。 重逢不过是彻底点燃了那把火。 她或许…… 是喜欢然然的吧。 静坐许久,江虞撑着身体下床,拉开柜子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捧出一个透明盒子。 她把盒子放到桌上,打开灯。 室内亮起来,残缺的模型静立在盒子里,T台、秋千、她,栩栩如生,颜色依然鲜艳,只是再也无法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了。 这五年,从尝试修复到屡试屡败,到最后彻底放弃,她认命了,把它封存在看不见的地方,免得睹物思人。 江虞拿掉透明盒子,小心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摔坏的部位。 [姐姐,你还喜欢吗?] [很喜欢。] 眼前浮起女孩的脸,眼眸清澈干净,笑容明艳动人。 她想起了曾经的点点滴滴。 然然会因为得到了她的笑容而感到满足,会因为偷来了她一个吻而开心好久,会因为她说最喜欢她而害羞脸红,会为了维护她在微博上跟人吵架,会为了让她高兴准备别出心裁的生日礼物,会为了救她半夜独闯深山老林…… 为了留在她身边更久而把爱意埋入心底。 这是她去年才明白过来的。 江虞看着残破的模型,眼眶热热的,有水汽一点点弥漫上来。 其实,违反协议的人是她,动心的人是她,离不开的人也是她,可她偏偏亲手推开了一切。 她失去然然了…… 泪湿透眼眶,汹涌而出。 江虞松开了模型,栽倒在床上,随手抱住了一只兔子玩偶,把脸埋在毛茸茸里,低声抽泣。 身体不住地颤抖,慢慢蜷缩起来。 忽又像溺水,双手在被褥上胡乱地抓着,摸索着,摸到枕边的手机,颤巍巍拨通了田琳的号码。 响了很久那头才接,声音像是刚睡醒:“虞姐?怎么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江虞说不出话,只是抽泣。 听见熟悉的人的声音才感觉到安全。 “虞姐?”田琳察觉到不对劲,声音立马拔高了一个度。 “你怎么了?你在哪儿呢?” "……" 江虞咬紧了牙关,挂掉电话,泪流满面地跌回床上。
静谧的夜里回荡着她压抑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哭干了,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房门被打开,田琳冲了进来。 “虞姐——” 跟在后面的还有睡眼惺忪的小周。 江虞一个激灵,坐起来,红肿的眼睛望向田琳。 “你先去睡觉吧,这里交给我。”田琳轻声对小周说,后者迷迷糊糊点头,出去了。 她对上江虞呆滞的目光,吓了一跳,“虞姐……”上前抱住江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田琳被吓得不轻,挂掉电话就赶了过来,身上还穿着性感的蕾丝吊带睡裙,出门匆忙,只披了件薄外套。 “没事……”江虞歉疚地看着她,“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怎么还跟我说这种话。” "……" “做噩梦了?哭成这样。” 江虞垂眸不语。 “等我。”田琳起身,拉开房门出去了,不多会儿,又捧着湿毛巾和水杯进来,替她擦了擦眼睛和脸。 “喝点水。” 江虞捧起杯子喝下两口,放到一边,软若无骨似的靠在她怀里,像是在寻求安慰。许久才开口:“田琳……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什么?” “我和然然……” 田琳一怔,隐约猜到了原因,轻轻嗯了声,“从一开始你对她就很特殊,你自己回想一下,应该能感觉到,后来我也和你提过几次了,你说没有。可是,哪个金主会对情人那么好啊。” 说完,一声叹息。 江虞呆滞地问:“我对她好吗?” “我觉得挺好的,比起以前那些姑娘。再比起娱乐圈那些变态男人……啊呸,不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可是我凶过她,打过她,我还……” “因为你是金主啊。”田琳说得理所当然。 江虞又沉默了。 卧室内出现诡异的寂静。 空调悠悠吹出冷风,暖黄的灯光落下柔和弧晕,时间仿佛静止。 “田琳……” “哎,在。” “我不想再做金主了。”江虞鼻头泛酸,又哽咽起来。 田琳抱紧她:“那就不做。” “我想要然然。” “那就去找她。” 江虞闭上眼,一滴泪缓缓滑落。 九月初天气依然炎热。 很快就到了双方高层会晤签合同的日子,程苏然准备已久,这是公司自创立以来拿到的最大一笔单,不能出差错,所有流程都由她亲自监督把关。 她和闻若弦起了个大早,换上较为正式的衣装,从头到脚打理得一丝不苟。 九点到公司,检查各类文件、会议室布置等,十点整,对方公司一行五人准时抵达。 以江虞为首,三女两男,程苏然这边四个人,除她和闻若弦之外,还有翻译部和市场部的人,见面寒喧客套,然后进会议室。 江虞今天又是全身黑。 丝质的黑色半袖衬衫,领前打了个漂亮的长结,宽松的黑色西裤,双腿修长,整个人显得很严肃,唯有那对祖母绿的耳钉中和了一点冷意。 程苏然目光忍不住朝她身上瞟。 双方人员就坐后,就这次合作开始交流,大约持续了半小时,不知是因为这笔单够大,还是因为江虞的缘故,程苏然莫名有些紧张和兴奋。 她的视线,江虞的视线,时不时碰撞在一起。 这是程苏然以前从未想过的场景…… 最后签完年约合同,临近中午了,双方去预订好的餐厅共进午餐。 完全公事公办,没有任何私下交流。 下午一点半,程苏然和闻若弦送走江虞他们,前脚回公司,后脚就听前台说保洁阿姨在会议室捡到了一块手表。 “什么样的手表?” “这个。” 前台妹妹双手递过去。 银色表盘,设计简洁,除了里面镶嵌的一圈小碎钻,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有点旧,看起来应该用了比较长一段时间。 程苏然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脑海里忽地闪过熟悉记忆。 这是…… “百达翡丽,女士手表,应该是刚才她们谁落下的,电话联系一下吧。”闻若弦在旁边说。 “我去联系。”程苏然抓着手表,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去。 江虞的手表。 那时候她见过…… 回到办公室,程苏然迅速关上门,拿出手机,点进通讯录,下拉到那个最近才存入,却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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