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舟拿着筷子，没有动，只是看着沈逸曦。
一幅就算要让沈逸曦把这九个饺子全部吃完也要让她吃到那个福橘的样子。
沈逸曦缓缓伸手，夹起一个饺子，暗自思考。
这个软软的，里面应该是馅料。
沈逸曦对姜流舟笑了一下，把那个饺子放到了自己嘴里，很缓慢地嚼着。
果然是普通的饺子。
沈逸曦放心了一点，又夹起来一个，热情地招呼姜流舟：“你也吃啊。”
其实沈逸曦依然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
尊重别人的信仰和自己也去推崇这个信仰是不一样的。
沈逸曦相信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客观的，但是在这么一个除夕夜，她却斤斤计较地翻着一锅饺子，想找出来里面那个包了福橘发出来，给姜流舟。
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是就是想做。
就算只是一个并没有一点用的习俗也好，起码会让舟舟高兴一点吧？
今年的不高兴就止于此吧，给舟舟吃包了福橘的饺子，如果真的可以，就保佑舟舟明年可以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姜流舟也夹起一只饺子，往嘴里放。
动作一顿。
姜流舟微微低头，在沈逸曦惊喜的目光下抽了两张纸巾，想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不行！”
沈逸曦都要破音了：“你吃下去！不能吐！要吃下去的！这可是你明年的好运！”
姜流舟含着那个碎掉的福橘，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沈逸曦，看出她眼里的认真，很是忍辱负重地把那个甜甜的福橘和着鲜咸的饺子一起咽下去。
这个滋味，一言难尽。
沈逸曦却像是如愿以偿了一样，往后仰着，靠在椅子背上，笑着对姜流舟眨眼：“厉害啊。”
姜流舟看着她的眼，也笑。
不是我厉害，是这么想要我好的你厉害。
姜流舟给沈逸曦找了自己的衣服，沈逸曦本来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嫌那个蓝色的睡衣廉价布料不好。
只是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很是苦恼地拉着裤腿：“舟舟，这个裤子好长啊。”
姜流舟：“……”
沈逸曦马上想到了什么：“不是，到底是你高啊还是我矮啊？”
姜流舟摇头：“你不矮。”
“？”
沈逸曦偏头，很是受伤：“我不矮，那为什么穿成这样？我腿短？”
姜流舟看向那被睡裤遮住的腿，摇头：“没有。”
“你只会这样说。”
沈逸曦撇撇嘴，爬上床：“不说了，睡觉了！”
姜流舟把灯关上，打算摸黑往床上走。
床头传来啪的一声。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打开。就着昏黄的灯光，姜流舟看到飞快往被窝里伸的白皙胳膊。
姜流舟哑然失笑，才刚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沈逸曦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不对不对，你还没有换药。”
沈逸曦翻身下床，把自己刚刚放到床头的药拿起来。招呼姜流舟：“过来，换药。”
姜流舟觉得自己之前觉得沈逸曦是樱花精不是没有理由的，现在，这个人穿着自己的衣服，用的是自己的沐浴露，可是身上除了薰衣草的味道，还是有一股樱花香味。沈逸曦的手有点凉，像是樱花花瓣落到了手上。
姜流舟看着垂眸给自己认真上药的人，心里说不出的悸动又说不出的遗憾。
我还是想要喜欢你。
沈逸曦看着那红肿的一片烫伤，觉得自己也开始疼了，仔细快速地上好药包扎好，马上又缩回被窝里，死死攥住自己的手：“好了好了，睡觉睡觉。”
姜流舟点头，躺在沈逸曦身边。
那条裤子沈逸曦穿着是真的长，踩在脚底下很别扭。
沈逸曦在被窝里翻来翻去，怎么躺着都觉得不舒服，于是就盘算着把裤子脱了。
本来都把腿蜷起来打算下手了，转念一想有觉得不合适。
姜流舟就在自己身边呢，自己不穿裤子……
好像不是很好。
从来没有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的沈逸曦说不出来为什么不好，但是就是有那么一点害羞。
但是到底是不舒服，沈逸曦翻来覆去，试图给长长的裤子找一个归宿。
姜流舟不知道沈逸曦为什么翻，还有一点紧张：“是被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吗？”
“我不是豌豆公主。”
沈逸曦说着，短暂地老实了一会儿，问姜流舟：“你会不会讲睡前故事？”
“……”
姜流舟试图想想，问沈逸曦：“灰姑娘的可以吗？我还记得台词。”
说起这个姜流舟就又想起来那个圣诞节，她黯淡了一下，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刺痛。
真好啊，这么大了睡觉还会想要听睡前故事，那一定是因为身边的人都很宠她吧。
如果她真的和夜泽轩在一起了，那么。希望夜泽轩以后也会好好照顾她，晚上给她讲故事……
不要像我，只会一个灰姑娘，惨兮兮的，讲出来说不定还会让她做噩梦。
沈逸曦本来在等姜流舟给自己被灰姑娘的台词，然后趁姜流舟专注于故事不关注自己的时候把裤子扒拉一下。但是不知道姜流舟为什么突然沉默了，并没有想要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沈逸曦有点失落，但是马上安慰自己，很温柔地告诉姜流舟：“不会也没有关系，我会。”
姜流舟洗耳恭听，打算自己也学一下，等到下次沈逸曦再想听的时候讲给她。
沈逸曦清清嗓子，气沉丹田，抑扬顿挫：“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者，联合起来！”
她语气突然悲愤沉痛：“一个幽灵，□□，在欧洲游荡……”
姜流舟：“……”
神了个鬼的睡前故事啊！
沈逸曦心满意足地背诵了一大段的共产主义宣言，骄傲地问姜流舟：“我棒不棒？你困了没有？”
不仅不困而且极其激动甚至想去游街推翻资本主义的姜流舟：“……”
窗外的烟花还在响，沈逸曦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姜流舟觉得是因为自己刚刚没有给沈逸曦反馈没有好好夸她让她失望了，于是打算好好夸夸她的时候，房间里的闹钟发出“嘀”的一声。
“新年快乐啊舟舟。”
肩膀上被人戳了一下，不疼，但是坚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6章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姜流舟在第一天清晨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床头的闹钟。
八点了。
厚厚的蓝色窗帘把阳光严严实实地挡住，房间依然一片昏暗。
姜流舟蹬了蹬腿，感觉自己脚下陌生的触感,茫茫然低头。
手却不小心碰到一片滑腻。像一大块玉一样温热细腻,摸上去想能把人的手吸住。
姜流舟更茫然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不敢乱摸,接着吧手义无反顾地伸下去。
捞上来一条睡裤……
睡裤？！
姜流舟马上就醒了，她看着那条昨天还在沈逸曦身上的裤子,再想想自己刚刚摸到的东西，懵了一瞬。脑子里却很快想明白了一切。
她绝望地伸手捏了捏鼻子，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谁遭得住？！
身边沈逸曦还在睡,闭着眼脸蛋红扑扑的。
也不对，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姜流舟也只能大致看到一个轮廓。小小的脸,头发散下来盖住了一部分的脸蛋，鼻子挺翘。
所谓的红扑扑的,是根据沈逸曦沉稳舒缓的呼吸声推断出来的。
姜流舟听着沈逸曦的呼吸声，很认真地想这条裤子是怎么掉下来的,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自己昨天睡得不算太晚……
沈逸曦说了那么一句新年好，还就在自己身边,姜流舟是一点都静不下心，心浮气躁恨不得出去跑两圈。
明明是自己开口把人留下来的，临到头了才知道这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又有那么一点甘之如饴的意思。
后来沈逸曦一直不说话,自己杂七杂八地想来想去，还是睡着了没错。
但是沈逸曦怎么就把裤子……
姜流舟偷偷地把裤子接着塞到被窝里，只当作没看见。
沈逸曦早上醒来的时候,姜流舟已经出去了。
沈逸曦心虚地蹬了蹬腿，在自己脚底下蹬到了自己昨晚脱下来的裤子。
她快速弯腰，把裤子捡起来往腿上一套，然后腰肢一挺，同时把裤子拉到了腰上。
实话实说，沈逸曦昨天睡觉前是想着好好穿着裤子的，但是实在是不舒服，于是大半夜的迷迷糊糊醒了，半梦半醒间把裤子给蹬掉了。
希望舟舟没有发现。
我不是在耍流氓。
我真的只是……
只是腿短而已。
沈逸曦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推开了房门。
姜流舟正在厨房，奶奶正在煎饺子。
姜流舟看到沈逸曦的时候马上想起来今天早上看到的裤子，表情有点不自然。
奶奶也是才知道沈逸曦昨天睡在这里了，现在看到她很惊喜地喊她：“沈丫头，你是喜欢吃煮的蒸的还是煎的？大年初一也是要吃饺子的。”
窗外阳光正好，厨房传过来香味，面前是这么欢迎自己的人。
沈逸曦喜欢这样，她马上忘掉了自己的尴尬，很甜蜜的笑：“我都喜欢。”
“好，那我都给你来一份。”奶奶有求必应，很宠溺地应下了。
沈逸曦又在医院待到了下午，和姜流舟一起看书，和奶奶一起看老电影，最后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打算明天一大早就要来。
司机来接沈逸曦，沈逸曦疑惑地问司机：“你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司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告诉沈逸曦：“你父亲，昨天回来了。”
沈逸曦：“？”
沈父果然是回来了，而且不只是沈父。那个沈逸曦压根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声音的所谓的母亲也回来了。
一个精明的资本家，表面看着温和有礼其实心机叵测，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一条蛇。加上一个没有见过面的、面容姣好神情冷漠的、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的母亲。
虽然对自己而言那都是陌生人，但是依然压力很大。
沈逸曦放缓脚步，觉得沈家偌大的客厅现在简直就是冰窖。
是和在医院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沈逸曦之前短暂地和沈父有过一次交流，毕竟她没有得到沈母的一点消息，只有沈父偶尔会给自己打一个电话过来。当时她以为沈父是一个宠爱女儿的好父亲，于是主动告诉沈父自己是个冒牌货，自己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身体，但是以后可以不花他的钱不住他的房子，尽力补偿他。
沈父依旧是很温和的声音，告诉沈逸曦：“这种小伎俩，你十岁那年都不会用了。爸爸真的很忙，你不能妄想每年都有好看裙子，还要父亲去看你。父亲爱你，但是父亲真的没有时间。”
然后管家就来敲沈逸曦的门，给她递上了一张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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