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馈什么意见?”赵老大饶有兴致地问。 “上回我找他们帮忙印书, 可我回去后才发现他们的装帧不合格,有些线都脱了。我可是花了钱请他们帮忙印刷装帧的, 他们怎么能收了钱不把事办得漂亮点呢!” 赵老大不予置评,道:“说起来我也很多年没去过国子监了, 就随你走一趟吧!” 路上,赵老大临时起意,又让人把自己的弟弟赵老二喊去国子监。 此举少不得让人胡乱猜想,沈霁却觉得纯粹是弟控的赵老大想找弟弟陪自己打发时间而已。 到了国子监,因没有事先知会这里的官吏, 所以赵老大的突然出现让一干官吏与监生都有些手忙脚乱、猝不及防。 之前管国子监的李昉在五月份的时候被赵老大提拔回身边了,因此现如今管事的是“权判国子监”,也就是代理李昉之前的职务之人, 名唤陈鄂。 沈霁跟他不熟,但李昉在任时, 她得到的样本书装帧是没有问题的, 可批量生产时正值他代理李昉接管国子监, 在他任期内出的事, 她难免要问上一句。 陈鄂皱着眉头, 但见赵老大一副“你尽管问, 有什么事我给你做主”的表情, 他的心里咯噔了下,道:“定是手下的人干活不认真,我这便让人去查。” 赵老大来这儿主要也不是为了沈霁这事,于是在等结果的过程中,他们便在国子监闲逛。赵老大有时候会突然想到一些问题,便问陈鄂等一干官吏。陈鄂是太子中舍,这个官职跟李穆之前的“太子中允”一样,需要有才能者才能担任,所以赵老大的一些问题,他都对答如流。 赵老大满意地点头。 这时,赵老二来了。他瞥了沈霁一眼,给赵老大行了礼。 赵老大对这个弟弟向来看重,当即拉着他的手,道:“你我兄弟就不必这么多礼了。” 赵老二也不客套,问:“兄长怎么突然巡幸国子监了?” 赵老大也没说是无聊,所以过来凑热闹,他问自家这个喜好读书的弟弟:“我昔日曾说过要让武官们都读书,好知道治理天下的道理,以你之见,如今武将中有才干者几人?” 他建立大宋之初,就曾经让武官们读书,为此一年巡幸了国子监两回,以达到鼓励众人读书的目的。然而他的提议没有推广开来,说白了就是没人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他也无法强迫别人,所以直到去年,他问赵平:“儒臣中有武勇兼济者何人?” 赵平才给他推荐了一个叫辛仲甫的儒臣。①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辛仲甫此人文武兼备,可见朝廷之中读书的风气仍旧太差了。 他今日过来,看似闲逛,实际一直在观察国子监的情况。他发现这偌大的国子监,学生竟然寥寥无几,这像一个代表天下最高学府的地方吗?! 他还鼓励和表扬那些聚学讲课的儒士,可看国子监的情况,简直打脸!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他一直忙于平定天下,已经许多年都不曾来过国子监。他都不重视,也难怪底下的人会如此松散、怠慢。 赵老二听了兄长的话,不解其意,只能看向沈霁。后者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赵老大见弟弟支支吾吾,想来也是回答不上来,便也不为难他了,转而开始质问陈鄂是如何管理国子监的,名册上七十多个监生,何以只有这二三十人? 陈鄂吓得冷汗直冒,推脱自己刚来不了解情况。 赵老大一想,也对,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发生的,国子监有一套规范的考勤制度,若不是长期纵容,也不会如此。 他还未来得及回头追责之前几个“判国子监事”的官员,便有一个叫徐让能的学生跑来告状,说陈鄂与五经博士解损贪污受贿、伪造生徒习业,以便他们以国子监生之名参加八月份的解试。 之前说过,国子监的学生参加解试与州府的解试不在同一个场地,而去年赵老大便下令,想要参加国子监解试的举人必须要现在国子监读书学习,也就是拿一个在读生的学籍证明。 而陈鄂等人的举动就等于伪造学籍,因突然冒出来的人增加了原本在国子监读书的监生的竞争压力,所以遭到了投诉。 陈鄂被吓坏了,连忙否认自辩,赵老大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得可怕。本以为只是学生不来上课的问题,没想到却牵涉到了学籍造假的事件,这怎么能行?! 赵老大问沈霁:“你常来国子监,可曾听闻?” 沈霁一脸茫然,她来国子监只是为了蹭课和关心文集出版的事情,哪里会注意到陈鄂贪污受贿、帮人学籍造假? 赵老二站出来说道:“兄长,此事还是应当从国子监内部调查,问一个不在国子监读书的人,容易产生误判。” 赵老大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便让他来查这事。 待赵老大回去,沈霁向赵老二表达了谢意,后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坦荡地接受了她的感谢。 沈霁回家将这事告诉了她爹,沈亿陆也心有余悸地说道:“你该谢谢大王替你解了围。” 本来国子监发生的事与沈霁是无关的,但是赵老大问她是否知道学籍造假,及学生没有来上课的事情,她不管如何回答,势必都会开罪一部分人,——能到国子监读书的都是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和宗室子弟,虽然要追究和彻查这事的是赵老大,可大家总不能怪天子,那么沈霁就只能成为被集火的那个了。 赵老大未必想到这些,所以赵老二这时候站出来将沈霁撇出去,便是给沈霁解了围。 沈霁倒也机灵,很快便想通了这一关节,所以及时地向赵老二表达了谢意。 赵老二接受了她的感谢不是因为他高高在上,而是他认可了沈霁。 “就说你该待在家里读书,让你到处乱跑,险些惹祸上身了吧!”沈亿陆又瞪了沈霁一眼,让她老老实实在家读书。 沈霁觉得自己很无辜:“我本来是老老实实在家读书的,谁让我这么讨官家的喜欢呢!” 沈亿陆手痒,想揍孩子了。 沈霁见她爹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赶紧开溜回去找李云杳。 李云杳听说了她的遭遇,道:“你被家翁揍了那也是你活该。”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沈霁嘀咕。 李云杳哼笑:“官家的近臣是那么好当的吗?家翁也是小心谨慎侍奉官家几十载,才有今日的荣宠。你毫无根基,就获得官家的宠信,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上次你让各位翰林帮你的文集写序和题记被人弹劾结党营私的事你忘了?也就官家知道你的德性,所以按下了此事,没与你计较。下回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沈霁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李云杳:“那我不出门了。但是在家只读书也太无聊了,不如你教我怎么与你亲热?” 李云杳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家伙怎么又把话题转移到这事上面来了?! “你的脑袋里只有这些事吗?”李云杳气呼呼地戳了戳她的脸蛋。 沈霁趁机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笑道:“告子言,食色,性也。”
这可进入了李云杳的专业范畴,她指正道:“此语出自《孟子·告子》的上篇,告子认为‘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而在这之前,告子还曾说过‘生之谓性’,其与孟子辩论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告子的观点既非性本善,也非性本恶,而认为人性本无善恶之分……因而,‘食色、性也’可解释为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乃是人的天性。”② 沈霁狡辩:“可你便是‘色’,与你亲热也是美好的事,我向往是我的天性,也没有错呀!” “孔圣人说,‘吾未见有好德如好色者也’。而据《论语注疏》的正义,此句可理解为孔圣人为世人过于追求‘色’而薄‘德’的现状感到失望。孔圣人认为人们应该追求好的德行,而非屈从于‘食色’的天性。” 沈霁:“……” 恨自己读书少,居然没法像李云杳这样引经据典来反驳! 辩不过李云杳,她只能乖乖地回去进修了。 她躲在家里潜心读书的时候,赵老二也查清楚了徐让能举报的事情,确如徐让能所言,陈鄂与五经博士解损收了不少外地官员的钱,帮他们的子孙伪造了在国子监进学的记录,以便他们八月能通过国子监参加解试。 最后这事的处理结果是陈鄂被免官,解损则除籍为民。虽然赵老大没有责罚那些没有去上课学习的官员子弟,可他们依旧被吓得主动回去上课。因此平常很少人的国子监,突然涌入了上百名学生,让国子监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薛吉的狐朋狗友就是在国子监挂名读书的监生之一,因怕赵老大怪罪,被他老子给扔回了国子监去。薛吉找沈霁玩的时候,侥幸地道:“还好我们不曾去国子监读书,否则,也要遭这罪。” 沈霁道:“只要你是真的想读书,那在哪里读书有什么区别?” “我可是听说了,要不是你引官家过去的,官家也不会发现这事。哎,你是不是故意的?”薛吉问。 沈霁翻了个白眼,她只是为自己的文集而去,哪能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不过这事好像跟她也脱不了干系,她也就没否认。 “谁说我是故意的?” “跟你还真有关系啊!”薛吉语气酸得冒泡,“官家怎么就听你的呢?” “祸从口出,你可别瞎说!”沈霁将自己的经验和教训告诉他,免得他这张嘴到处胡咧咧,为自己招来祸根。 她又问,外面是怎么传这事的? 薛吉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外头就是这么传得。对了,还有件事。”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谨慎,又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最后悄声问:“听说弟妹红杏出墙了?” 沈霁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她猛地蹿起:“我娘子的名声岂容你在这儿污蔑?薛吉,你找打!” 薛吉见她是真的生气了,急忙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解释:“是外面传的,不是我造谣的!我只是来向你求证,你怎么还打人?” “哪个鸟人造的谣,我去找他算账。” “你得保证不碰我一根头发!” “我保证。” 薛吉这才将这阵子有关沈霁与李云杳的那些流言蜚语在汴梁贵家子弟中流传的事情相告: 原来吴元樊那日来找李云杳的事情果然还是被人看到了,于是有心之人便将之当成八卦传了出去,因为不认识吴元樊,所以也没提及吴元樊,传到最后成了“李云杳与外男眉来眼去、私相授受”。 更有甚者,说沈霁因为刚成婚那一年纵情声色、纵欲过度,导致那儿不管用了,而她满足不了李云杳,便对李云杳找野男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觉得亲眼看着妻子与人私会很刺激。 而这时,也有人翻出了李云杳与吴元樊的婚约之旧事来,认为李云杳早在与吴元樊还未解除婚约之初就与人苟且,被吴家人抓包,这才有了后来解除婚约之事。而吴元樊痴心一片,即便如此,也对李云杳念念不忘,李云杳便一面吊着他,一面趁他守孝,转眼嫁给了沈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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