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圆珠子,只比夜明珠小一点。 “为何要带?” “能救你命!”她好像有点着急,天不怕地不怕的沙钰竟然也会露出这幅表情。 她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她知道我是一个夺舍的人,不是真正的阳缕,却没有把这件事与别人说,连师父小织都不知道;我本与她没什么交情,可她多次对我出手相助,不计回报;在皇宫里,她说要带我离开,闯荡江湖,竟然让我有片刻心动…… 我是未来之人,知晓这里的历史,那么,她也知道吗? 在黑暗之中,人的视觉被极大弱化,其他的知觉就出奇灵敏——我们沉默着,她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最后只剩灼灼目光不曾偏离。 算了,沙钰与师父是好友,还救了小织,也对我有恩。那就……听她的话吧。 == 八月二十四日,大雾。 二十三的深夜我救出了南宫将军的长子和五万大军,他们从中路而上,与大部队汇合;我带着轻骑从东边的右线走,绕了一条最远的路,目的是为了避开地处西南的上方谷。 过了密林之后再往南就是戈壁,这里白天总是艳阳高照,雾气还没能凝结成就被大太阳打散了,所以那日天气反常得厉害,我心里也没底。摸了摸沙钰给的珠子,又特意避开上方谷,但愿不会出什么问题。 结果,二十四日清晨起雾了,浓雾弥漫。 本来时间就紧张,又担心余孽追赶过来,即使起雾也不敢休息,继续马不停蹄的往岐平滩大本营赶。 中途的岔路口不少,每次辨认都费了一番功夫,两个副将同时商量,确保万无一失。我知道因为绕了远路,所以路程比来的时候要长了不少——然而这东面的路还是长得有些过分了,感觉过了两三时辰都没走完,让我心里直打鼓。 跑了不知又有多远,一直没看见大路,更别说冲出迷雾了,我决定让部队停下休整一会。这个时候,轻骑中的一个士兵突然大声说:“后面那个石碑,不是我们之前探路时从沙里挖出来的吗!” 右眼皮猛跳,顺着声音回头看去,一块从中部断开的石碑上写着三个字:上方谷。 我们明明是一直在往东走,一个时辰之前才路过大岔路口转而向北,为何又跑到了西面来?这就和鬼打墙一样蹊跷! 浓雾还在四周围绕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准备立即调头离开这里。谁知这时身旁的一个副将突然抽出刀向我砍来,我余光暼到寒光的瞬间就低下头伏在马背上,堪堪躲过那致命的道攻击。 后面士兵反应过来立即把副将围住,可那副将在攻击我之后突然抽搐起来,身躯好似被逐渐抽干了空气,干瘪着从马上坠落,只剩下一层皮。 “是傀儡之术!赶紧撤退!”另一个副将大吼一声,可迷雾此时浓的连那个石碑都看不清在哪了,无数火球骤然从悬崖上坠落,纷纷撞击在峭壁的树枝上,又连着树枝一起往下砸,谷地里瞬间燃起一堆堆火焰,风一吹,变成火海。 “起火了——”“有埋伏,快跑!”“救命啊!”听不清都是谁在说话,慌乱之间我吸入一口烟雾,呛得眼泪水直流,肺又酸又痛,嗓子干得都快咳出血来。 咬着牙撕下一块衣物,从行军壶里倒出水浸湿,再绑到头上遮住口鼻,这才感觉好受一些。还没等下一步动作,我的马好像也被浓烟呛着了,开始撒蹄狂奔。 人都受不了的烟雾,这畜牲被呛着以后如何稳得住,它嘶鸣一声竟然直接往火海里冲,我是怎么也拉不住。 火焰依附着树枝开始肆虐,越烧越猛,这谷地被山崖围绕密不透风,宛如一个被炙烤的大锅,又闷又热。 我的马跑得太快,这么闷的地方如何能让它保持喘息,它很快没了力气,两只前蹄失去平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而我也跟着它被摔了一个眼冒金星。 顾不得四肢疼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周围火红一片,深灰色的烟雾笼罩在头顶,其他人也不见了踪影——莫大的恐惧宛如死神降临。 我逃不过吗?为什么,凭什么!
可这形势来不及怨天尤人,因为身上很快就感觉到炽热,藤木盔甲不知何时被点燃,火星子在衣服上窜得猛烈。 想都没想就把盔甲和外袍一起三下五除二的撕开扔掉,就连上面挂着什么、放着什么此刻都无暇在意——倒是沙钰给的那颗珠子滚了下来,我扑在地上像找到救星一样把它捡起来,牢牢攥在手里。 从前我眼里只有一个人,全部生命只是为了那人,所以不怕死;但现在我怕了,我想为自己而活。 “能救你命。”回想起沙钰着急的神情和语气,把珠子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低声说:“该怎么办,救救我!”那灰不溜秋的珠子安静的待在我手心,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请求。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粒飞溅的火星突然触及到珠子,它瞬间散发出光芒,把我吓了一跳。那光乍看上去刺眼无比,过了好一会才柔和起来。 看着这闪烁白光的珠子,竟觉得在哪里见过——它褪去了朴素的灰色,分明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但和其他夜明珠都不一样,我以前一定见过。 这想法片刻便闪去,我一抬头,简直要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那发黑的、厚厚的浓雾凭空消失了一大块,我能看见方圆十丈以内的所有景象:陡峭的山崖,塌陷的地面,滚落的石块,还有不远不近的山洞。 是那日我与沙钰进去过的山洞,最深处有水!那匹马到处乱跑,竟然跑到了上次歇脚的地方,离我只有十丈不到!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发了疯的向哪里跑去,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一定是天意。 十丈不算远,可我早已被火烤的筋疲力竭,举步维艰。火焰侵占了上方谷的一切,目及所至的地方除了火,就是因为高温而扭曲的地貌。 熊熊烈火肆无忌惮的灼烧着我的头发,手指,大腿,皮肤,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疼痛,浓烟呛得让人无法呼吸,耳边时不时传来爆裂之声,每跑一步都是对生命的拷打与折磨——然而我不能停,不能就此止步,我才重获新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没跑几步就只有走的劲了,拖着沉重而疲乏的脚步捱到山洞口。皮肤被烧的好痛,全凭意志吊着那口气,我扶着山洞的岩壁,腿一软,跪了下来。 沿着山洞里坑坑洼洼的路爬到尽头,一百步的距离竟然那么长、那么长,膝盖爬的鲜血淋漓而不自知。 终于,看见尽头那清澈的溪流,像劫后余生般纵身跃下。 这溪涧里冰凉的水会熄灭我身上的火焰,洗涤污垢与灰烬吧。 力气耗尽了,世界变得越来越小,然后一片漆黑。 == “朕提前允你个南郡知州的官,到时残部若灭,你也不必返京述职。” “你句句都说是为了我,可这不是爱,对吗?” “我想给你名分,你为什么不要?……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给朕上密奏,说开后宫、立皇夫是国之大事?!” “我梦见……自己睡在一个很寒冷的地方,感知不到昼夜的存在。” “知道了,不强迫你,就当没说过罢。”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是噩梦。这梦里的故事千奇百怪,然而一直有一个女人的存在,阴魂不散;还有她说的话,在耳边荡来荡去。我拼命的揉眼睛,却始终看不清那张脸,只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淡梅檀木香,听见她冰冰凉凉的语调。 快醒醒,为什么我的梦里全是那个女人呢?不能再睡了,再这样下去,万一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可怎么办!可是现在,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在混沌之中,又隐约看到了一个画面,一个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画面。 我身处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四周是封死的围墙,每面墙都镶满了金箔和冰晶;天花板很高很高,而脚下猩红一片,红的瘆人。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这坑里竟然是没有凝固的血液——它分明是一个血池!天,这么大的池子,该有多少人的血…… 咽了咽口水,视线逐渐向上挪,看到一级级台阶逐级而上,连接着一个很高的平台。 平台正中央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棺椁,外层散发着幽幽蓝光。 这是一个墓室?! 还没来及害怕,便看见棺椁四周摆放着成堆的夜明珠,一颗颗宛如油灯把这里照的通明。 这夜明珠怎么如此眼熟——?啊!痛痛痛,头猛地作痛,眼前所有东西开始变得扭曲、模糊,然后又消失不见,只剩黑暗。 我想起来了!想起这个墓室是什么地方,想起那个女人是谁了。
第86章 84我的苏醒 “阳缕眼睛动的厉害,应该是要醒了!” 眼睛还没睁开,朦胧之间听到有人在着说着什么,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声,而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有人喊我名字。我努力的撑起眼皮,强烈的白光瞬间刺入眼睛,有点痛,又赶紧阖上。 “阳缕,你醒了?”那个声音轻轻柔柔的。 再一次尝试睁开,这回那光线没有那样刺眼,眼前的事物从一片模糊逐渐变得清楚起来。 我半躺在一个沐浴池里,这池子里放的不是什么桃花瓣,而是大大小小各色不一的中药材,草木的苦味直往鼻子里钻。 我身上穿着一层丝质的轻薄纱袍,不至于袒露无疑。呼出口气,微微抬起头,发现岸边坐着一个见过面的人。 “穆……神医?”还好,嗓子只有一点干涩感。 “是我。感觉怎么样?”她不疾不徐的问。 “唔,还行。”我被热水泡得挺舒服。 她吁了一口气,然后淡淡说:“只要不疼就无甚大碍了。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其实我也有。前不久我问过沙钰,可她的嘴真严实。”穆蝶至用手指头轻轻搅了一下池水,语气还是轻轻的:“这水温约莫还能泡上两炷香,等时候到了,你上来换药,然后有什么疑惑再去问她。” 我木愣愣听她说完,点了点头。体力没缓过来,有些累,头脑也晕晕的,在这温暖的药水之下,突然感觉全身上下奇痒无比。 刚想伸手挠,“别动!”穆蝶至猛地开口,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全身的皮肤几乎都被火烧坏了,我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它们祛除。你若觉得痒那就是在愈合伤口,可别给我抠掉了,”她瞪了瞪眼睛:“要不然啊,就长不出新的了。” 我赶紧把手放回原位,动也不敢动。半晌才弱弱的问:“我昏迷了多久?” “也不长,三个月。”她说。 “三个月?!”瞳孔骤缩。 “是啊,沙钰把你从密林的一条溪流里捡回来的,半死不活的样子——之前是晏喜,后来是你,她也就知道麻烦我。”穆蝶至撇撇嘴,语气还是不咸不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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