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湛点点头,“确实,邢康给了陛下如今最想要的东西。” 楚澜疑惑,“是什么?” “太子的清白。” * 很快,她们便目睹了这一场事情的结果。 一团缠绕紧密的线绳,解开的源头,系在了一个小人物身上。 这人姓陈,叫陈铠甲,是原先河西骁骑卫指挥使王珹的副将。带人去拦杀大理寺官差、致使王书礼坠崖丧命的,就是他。顾子湛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深知这就是一个龌龊卑劣、趋炎附势的小人。 为了自保,邢康必然不会牵连到他自身。于是,这整个一场戏,便围绕着豫王一系的地方驻军,开始了精准打击。 由陈铠甲去攀咬骁骑卫总指挥使邱老将军,又从他身上牵出了河东、河南和西部几个府州的骁骑卫指挥使、副指挥使。顺藤摸瓜,许多嫁祸东宫的证据,被一点一点找到,幕后那只真正的“黄雀”,已呼之欲出。 然而这件事情轰轰烈烈闹了一个月,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因为,这其中至关重要的邱老将军,在留下血书证明清白后,抢过关押他的龙骑卫腰刀,自刎了。据说,邱老将军用力极猛,竟几乎将他自己的脖颈折断。只是即便他死了,这个罪名,仍然被扣在了他儿子头上。但他毕竟分量不够,也没法再用来撼动豫王。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邱老将军之子利用其父的权势,与原定国公王允和沆瀣一气,勾结几个府州的骁骑卫首领,开始了结党营私、嫁祸东宫的勾当。至于他们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为谁办事,则因着刻意停顿,令豫王有口难辩。如此一来,太子先前被嫁祸之事坐实,又是一场清洗下来,豫王损失惨重。 至于这其中是否有无辜之人,又或者向来有刚烈之称的邱老将军清白与否,已没有人在意了。 倒是这件事,忽然令顾子湛想明白了,如今的东宫,还缺一样东西。 但她还尚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行动,又有一个人,不期而至。 * 在一个夜里,青鸢在风雪中振翅而来,送来了元晦道长给楚澜的一封信。 这信上说,她已经到了京城。近日天象又有变化,有些事情,要同顾子湛与楚澜当面讲。就约在第二日,与她们两人在饕餮楼相见。 楚澜与顾子湛对望一眼,元晦道长这一次的突然造访,好生奇怪! 又想到最近发生在东宫的这许多事,顾子湛隐隐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元晦道长将要说的,会与东宫有关。 在见到元晦道长后,也果然证实了顾子湛的猜想。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些事情,竟又会与她扯上关系。 元晦道长随手取过几枚铜钱,指尖轻轻指着其中一枚对她说:“这枚,位指太微。”又指着另一枚说,“这枚,乃是紫微。” 随后,元晦道长的手指,快递在圭盘上动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那两枚铜钱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待到元晦道长停下,顾子湛还在眼花缭乱时,就见身旁楚澜的神色大变,竟是极为惊骇! 只见她满目惶然,不敢置信地看向元晦道长,喃喃开口,“师父,这竟是——” 元晦道长一脸严肃,点头接口:“紫微生、太微死!”
第五十二章 恶念附骨噬,人心难自持 不错,根据元晦道长的推演, 东宫一切祸乱发生的根源, 全都在于顾子湛。准确来说, 是在于她身负的那所谓紫微命数。 元晦道长还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命数,无法更改。她存在的每一日, 都是将东宫的太微命数逐渐碾压至熄灭的过程。毕竟,今年已出现双阳之日,也在昭示着着天无二主,亦是上天的预警。这一切, 都会不以人力而更改。
说完这些,元晦道长便有事先行离开,留下了已经浑浑噩噩的顾子湛与满心担忧的楚澜。元晦道长年纪已过四十,但身姿出尘, 行走间, 腰间的一枚深红玉坠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元晦道长出尘于世外,然而她带来的这事, 已令顾子湛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 回到豫王府, 顾子湛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与楚澜苦心孤诣, 就是为了保住太子, 继而在太子这位仁君的庇护下,得以一世安稳。可如今,这其中最大的阻碍,竟成了她自己。这情何以堪! 楚澜见她这样, 实在心疼的很。相较于顾子湛,她是更信这命运之说的。因此,这样的事情,对于她的打击更为巨大,当真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但她亦更清楚,此时的顾子湛,比她更需要安慰。 于是,楚澜强忍着翻滚的思绪,亲自照顾顾子湛更衣,引着她去了床榻上休息。 顾子湛好似一个木偶,也任由楚澜拉着她。到了床上,即便她脑中各种思绪被拉扯着、愧疚着,却依旧很快便昏睡过去。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已被拉扯到再无法承受的地步。 睡梦之中,时隔许久,顾子湛又一次见到了顾澈。 * 此时的顾澈,已经成了一个单独的人影,与顾子湛正面相对。 她极尽讥讽,咬牙切齿对顾子湛恶毒的咒骂着。她眉尾的那颗痣,已鲜红的要滴出血来。 顾子湛却任由她骂着,不发一语。恍然之间,她竟觉得顾澈说的是对的,她才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可依稀,心中又有一个念头,在告诉她,这一切,与她无关。 直到顾澈从怀中抽出一把剑,叫嚷着向她奔来:“你这怪物,我今日,便要杀了你!你还我命来!”顾子湛却依旧浑身动惮不得,乍惊之下,只见自己的右手上白光一闪,竟也握着一把长剑。本能地,顾子湛挥了挥手臂,“咣当”一声,将顾澈的剑抵挡开了些许。 但她本就心神不属,又如何会是顾澈的对手。很快,顾澈的剑,又向她刺来。 就这么来回之间,顾子湛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她狼狈跌倒在地,眼看着顾澈的剑已经到了胸口,再往里一寸,就会刺中她的心脏!却就在此时,从顾子湛的胸膛中,猛地迸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一道声音如炸雷,从虚无中传来,“顾澈!你本就来路不正,如今又起杀心,当心魂飞魄散!”这,分明是顾子湛原本的声音! 穿越已久,顾子湛几乎要忘记自己本来的声音了。乍一听闻,只觉得心神如海啸山崩,一股清明的力量猛地将她从混沌中托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她反身跃起,于空挡处,一剑刺进顾澈眉心! 顿时,顾澈凄厉的喊声响起,许久,久到顾子湛的耳膜已经麻木,这声音才终于渐渐消失。 但顾子湛心中惊疑还在,她对着虚空中,大声喊了起来:“你是谁!” 久久无人应答,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在这片虚无中来回激荡着。 又过了不知多久,那个声音才缓缓响起,轻叹一声,“顾子湛啊,我就是你。” “可惜你已经忘记,你自己是谁了。” * 顾子湛在睡梦中一直挣扎着,楚澜眼看着她的煎熬,只能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直到过了很久,才见顾子湛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浑身被汗水浸湿,长发贴在额上,满目的惊惶未定。 楚澜忙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抚:“澄儿莫怕,我在的,我在的!”她的声音轻颤,也满是担忧。 顾子湛只觉得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在看向楚澜时,又生出许许多多的劫后余生,甚至,还有一丝久别重逢的唏嘘。 她侧身抱紧楚澜,脸埋进她胸口,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许久,才在楚澜的怀里,重归平静。 抬眼看向楚澜,顾子湛涩然开口:“澜儿,顾澈,她又出现了。” 骤然间,楚澜神色大变。目光相触时,楚澜赫然发现,顾子湛眉尾的那颗痣,竟又开始发红! ********** 第二日,楚澜替顾子湛告了假,只身进宫去寻太子。 对于她原本坚信不疑的命运之说,楚澜头一回升起了要与之抗衡的激愤来。若是上天当真有灵,又凭什么要将这许多无辜之人,平白被当做玩物摆弄! 原先,一直是顾子湛挡在她的身前。想到在江南的那三年,顾子湛一步一步,耗费心力周旋在各种各样的人之间,原本高洁耀眼的暖阳,学会了俗世间的玩弄权术和琢磨人心。从一开始的懵懂单纯,逐渐沾了世故、染了狠辣,甚至是鲜血!顾子湛走的太快了,竟令她忘记,是因着自己,才让这无双的宝玉,蒙上了尘埃。 如今,也该自己,挡在她身前了。 * 在与元晦道长见面之前,顾子湛就曾将自己想到的那点与楚澜谈过。 如今,顾子湛在江南官场上有了一些势力,同时她与众宗室的往来也不曾间断,临江郡王顾涛已彻底倒向她,成了顾子湛与宗室年轻一辈之间的桥梁。 但这些势力,对于东宫来说,还远远不够。其中最为紧要的一点便是,东宫如今,没有兵权。 这点,楚澜也想到了。顺着这个思路,她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身上——龙骑卫大将军,廉适之。廉家世代从军,再上一辈,更是与太祖有从龙之功。若说文官之中门生最多的是楚太傅,那么在武将中,廉适之便是当仁不让的祖师爷。 而廉适之的小孙女,今年,刚好十六。 凡人都会自私,也最难以己度人,这点上,楚澜亦是如此。 * 然而,当见到身子羸弱,斜倚在软榻上,依旧眉眼温润的太子时,楚澜心中,还是升起了不忍。只是与眼下的形势相比,这些不忍,还是太过单薄。 屋内被炉火熏的很热,太子却依旧披着大氅,脸色潮红,咳嗽个不停。 先给太子诊过脉,楚澜皱眉,忍不住有些埋怨,“殿下的身子,还是当上心些。” 太子温和一笑,“不碍事。昨日出去赏雪,不小心受了些风寒,是我大意了。游儿不必忧心,眼下,我还是能撑得住的。”又笑笑道:“游儿亲自来寻我,必是有事要说。你无需顾虑,但说无妨。” 楚澜将脉枕收好,心中思量再三,终是有些涩然地开口:“殿下,我今日前来,是要当一回恶人的。” 看了一眼太子神色,楚澜又说道:“东宫若要脱离困境,必少不了兵权。眼下,正有一个良机。” “廉老将军的孙女今岁十六,我以为,可以将其收入东宫,立为太子妃。” 许久的沉默过后,太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澜眼中带着愧疚,上前给他拍背。却被太子瘦弱的手臂,轻轻挡开。 再抬眼,太子已是满目萧索。良久,咳嗽稍止,太子定定看向她。“游儿,除了幼时,你向来称呼我为殿下,我便知道,在你心里,兄长这个身份,始终是要排在国事之后。” 苦笑一下,太子继续说道:“可是,游儿,我是将你视作亲妹妹的啊!你明知我心里的苦楚,又怎可、怎可这般逼迫我,这般逼迫你的哥哥啊!”说罢,又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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