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了宫,天顺帝见到楚澜本已有些意外,又看到一旁臭着脸的福王,更觉得疑惑。 然而没等他开口,福王就哗啦跪下,惊得天顺帝赶忙小跑上前,去把这位祖宗扶起来。 福王不肯起,还装模作样的擦擦眼角,先诉起苦来。“你叔叔我是老了,没想到竟一把年纪被人指着鼻子骂乱臣贼子。我原本自己个儿觉着,我这岁数虽然是大了点,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还想着能再上沙场为国立功。可如今,唉呀,你爹当年都舍不得骂我,没想到如今这般被人瞧不起,随便一个猫猫狗狗,都敢指着鼻子教训我!” 天顺帝眉头皱起,看向一旁装鹌鹑的裴恭,喝问道:“怎么回事?” 裴恭又立刻跪倒,扑在地上哭道:“陛下,末将有眼无珠,不知道福王殿下竟然会与楚、楚、楚小姐走到一处去。福王殿下在马车里面不、不出来,末将便以为是什么人故意要折损天子威严,就、就说了些糊涂话,冒犯到了福王殿下......” 福王听他在这里竟然还敢挑拨离间,顿时大怒:“你放什么狗屁!”蹭蹭两步站起身来,狠狠一脚踹向裴恭。见裴恭还敢闪躲,又灵活地补上一脚,正中他面门。 转过身来,福王叉着腰气说道:“瞧瞧,他说的什么混账话!丫头是小澈明媒正娶的娘子,陛下您都没有废了这门亲事,他倒好,张口连楚小姐都叫上了!” 上前一步,福王继续说道:“我瞧着今日天气不错,正准备出城去逛逛,就遇上了这丫头。丫头识得我的马车,尊敬我这个老人家,便与我一同出了城。谁知刚走了不远,就有下人来说,你有旨意要找她进宫,我也没了游兴,就一起回来了。什么叫我与她走到一处去,怎地,我孙辈儿的好媳妇,还不能来跟她叔爷爷一起散散心了?” 又指指裴恭,“我们还没到那小院儿呢,就见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这混账东西在里面扯着嗓子叫骂,还敢编排我老顾家媳妇的清白!怎地,传个圣旨,是叫你吵架骂街传出个笑话吗?我见他嘴巴不干净,就懒的下车,他倒好,巴巴跑到我马车跟前,说我是乱臣贼子,还叫我滚出来?好家伙,那声势,天子出巡都比不过呢!京城百姓可都看到了,真是丢人现眼!” “嘿,这小王八蛋还敢恶人先告状,我倒要问问你裴大将军,到底是谁在折损天子威严!” 他这一席话说下来,天顺帝早已面色铁青,裴恭更如一滩烂泥,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天顺帝阴沉着看向裴恭,“裴参将,朕不过是叫你去传个旨,你就是这般行事的?” 裴恭再不敢辩解,哭嚎道:“末将、末将是叫猪油蒙了心,叫鬼迷了心窍,陛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下次,末将绝不敢再犯!” 天顺帝一双鹰目看向他,忽然冷冷一笑:“也不必等下次了,裴参将的这身官袍,有些旧了。不如,就脱下吧。” 裴恭再撑不住,彻底瘫软在地。李若愚瞧着天顺帝脸色,忙挥挥手,让几个小内侍将他拖了出去。 * 再转过身时,天顺帝已换上一副温和笑容,对楚澜说道:“丫头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楚澜点点头,“不敢劳陛下挂念,臣女如今已好些了。” 天顺帝又笑笑,“何须这般见外,阿澈虽不在了,但你与朕始终是血脉亲人,就还照阿澈往日那般,唤朕皇伯父吧。” 说这番话时,天顺帝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楚澜。见提起顾子湛时楚澜不由自主微颤的眉眼,向来清冷的面上流露出难掩的悲伤。天顺帝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了疑惑。 又寒暄几句,天顺帝便微微颔首,说道:“近日来皇后总有些头痛,义许看过后说是她忧思过重,大约也是思念你了。你便去陪陪她吧,如今你身子也好了些,以后也时常来陪她说说话。对了,正好此时义许当也在她宫中,朕让她也给你诊诊脉。” 随后话锋一转,又道:“今日之事,是皇伯父思虑不周,选错了人,游儿可莫要往心里去啊。” 楚澜点头应下,便向合坤宫而去。 待楚澜走后,天顺帝又看向福王,笑着问道:“您还生气呢?” 福王没甚好气地哼了声,挥挥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还犯不着跟他置气!” 天顺帝哈哈一笑,“当年的顾七爷风流不羁,如今年岁大了,也是风采依旧啊。” 福王嘟囔道:“莫要打趣老头子我了,哼,下回再叫我遇到那个小王八蛋,还得踢他的脸!” 随后,福王眉头一皱,正经起来说道:“陛下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去北境?” 天顺帝一怔,随后摇头道:“皇叔啊,您都这把岁数了,我不能让您去犯险。” 见福王想要反驳,天顺帝便继续说道:“这北境谁都不用去,戎族难成大器,如今的兵力,足矣。” 又对福王安抚笑笑:“放心,朕心里有数,断不会叫歹人占去便宜,皇叔尽管放心。” 福王也不再争辩,甩甩袍袖坐去一边,“哼,我老头子知道,你就是不想让我去舒展舒展筋骨。” 天顺帝无奈笑笑,忽然冷不防地出声:“皇叔今日,与那楚家丫头,当真是在城内偶遇的吗?”
第七十章 心有志鸿鹄,别离亦不孤 福王听天顺帝这么说,忍不住皱起眉。“陛下, 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觉着, 我还能欺瞒您?” 天顺帝忙笑着打哈哈, “我可没有这么想。唉,我就是觉得,阿澈虽然有错, 但她还年轻,并非不可雕琢。许是我年纪也大了,她又、唉,竟是连尸骨也没有留下, 心里总有些不忍。楚家那丫头也是可怜,膝下无一儿半女,阿澈一走,就只剩了孤零零一个人, 皇后也没少为着这事儿掉眼泪。”
“虽然她看着就是个重情义的, 但总也是没想到,她这身子竟会因着这事儿垮了。唉, 这几个月来, 闭门不出, 也不愿让义许给她看诊, 光看着面色,也是愈发憔悴。皇后担心她身子总也不好,这不,也犯起了头疼, 我心里不忍,就想着宣她入宫瞧瞧。也没想到竟会这般凑巧,她不光难得出了府,还遇上了您老人家。” 福王挑眉,“那也是她与我有缘,合该是一家人!” 又想到天顺帝前面那番话,福王面上也带出不忍,叹气道:“唉,小澈那孩子,我想起来也心疼。乖乖巧巧看着就让人喜欢,早先在大理寺时也是个能吃苦的,办起事来也挺有头脑。你说,怎么最后就落得这么个结果!” 抬头看向天顺帝,福王皱着眉认真道:“说实在的,她犯下的那些事儿,我是有些不敢信的。对了,廉家那小子不是回来了吗,他可有查到什么?还有,他老子为啥把他给绑了,阵仗还闹得挺大,是不是你发下的是密令,他廉家那些脑子一根筋的粗人,就这么给弄叉劈了?” 听福王提起这事儿,天顺帝只觉得胸口处被太子带起的那团火又要烧了起来。 心里将这个儿子骂了千百遍,最终还是得长叹口气,给他擦屁股。“嗯,差不多吧。廉永安确实查到些蛛丝马迹,但眼下北境之事更紧急些,我便让他先回来。这事儿我让源儿去办的,没成想他直接用东宫诏令去传信儿,直接给办砸了。唉,屁大点儿的事都能办成这样,真是没长脑子!” 福王哈哈一笑,轻抚下花白的胡须,拍拍天顺帝的手臂,笑道:“儿女都是债,你这只有一笔债,算是轻松的啦!瞧瞧我府上,那才是一堆烂账!” 天顺帝摇头苦笑,“我倒巴不得多来上几笔呢。”猛地止住话头,天顺帝自知失言,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便是皇帝对太子不满,只怕又会引起一阵动荡。 福王心思灵巧,自然也发觉了这一点,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开,又引到先前顾子湛那事上去:“其实阿澈这事儿,也不算小事,江北官场可是已牵扯出不少人来。其实一开始她殒身的消息传回来时,我是不信的。堂堂一位亲王世子,竟会孤身一人丧命于官仓大火中?这说的是什么屁话!而随后,她人刚没,却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脏水便全泼到她身上去,若她真能串连起那么多江北官员,又怎么会愚蠢到叫自己被烧死?这一切,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又是一个天顺帝不想提起的话题!天顺帝心里不禁抱怨,自己这位皇叔真是好本事,自己心里的这些痛处真是一抓一个准!天顺帝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皇叔放心,朕心里有数的。” 福王见他这样,便笑笑止住了话,随后,又淡淡开口:“老话说得没错,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头子便继续做我的甩手掌柜,陛下也当把心放宽些,对这小辈儿们啊,还是不要管束的太狠了。” 天顺帝只觉得他这话似有深意,抬眼向福王看去。便见福王悠然一笑,靠近压低声音说道:“父子失和,这可得不来福报。看看你五弟,便是最好的例子。” * 楚澜去了合坤宫,皇后见到她,也是欣喜不已。憔悴的脸上难掩倦色,但总归有了些笑模样。 皇后与天顺帝不同,她更清楚楚澜与顾子湛之间的感情深厚,也更能体谅楚澜失去所爱的伤痛。没有过多的安慰,皇后拉着楚澜说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便一脸关忧问起了她的身子。 楚澜面色不太好,一脸倦容,在皇后看来,这便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让人召来义许给楚澜诊脉时,皇后便坐在旁边,一脸紧张盯着。 义许的手在楚澜腕上搭了许久,眉头始终皱着,引得皇后更加担心,忙问她道:“义院首,游儿身子怎么样了?” 义许收回手,轻轻摇头,“楚大夫自己便精通医术,于休养上,还是当上心些。”对皇后微一行礼,义许继续说道:“楚大夫自先前那次小产后,身子便亏损许多。如今始终心存郁结,郁气困于脏腑,久不得发,有些损伤根本,往后只能慢慢调养,再不可大意了。” “而且,子嗣一事上,怕是无望了。” 义许走后,皇后再忍不住,当着楚澜的面,落下泪来。 楚澜当然清楚这一切的缘由,但见到真心为她难过的皇后,还是忍不住,有些动容。轻声劝慰道:“姨母莫要担心了,我日后定会好生调养,不会有事的。” 皇后听她这么说,只当她在强颜欢笑哄自己宽心,更是心疼。长叹一声道:“唉,姨母知道你与那孩子感情深,但人啊,终归还是要向前看的。你若实在放不下,姨母也不逼你,总归源儿与傅家都会好生照看你的,便是再无子嗣,总也不会有人敢轻看了你去。” 楚澜看着面前的皇后,岁月给她的眉眼镀上温柔,眼中是再真挚不过的关切,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阵恍惚。如果,自己的娘亲还在,应当也会是这般一个清雅温柔的贵妇人,应当也会这般温言细语又坚定包容的宽慰自己。 握上皇后的手,楚澜忍不住问出声:“姨母,我娘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时日太久,我竟然、竟然有些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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