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自然也体察出皇后情绪的变化。她微微抿唇,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太子阿兄,此次有廉老将军随扈,娘娘当无需挂怀。况且此次殿下定会得胜归来,到时在朝野之中的声望,也定然会更进一层。明年阿兄便该到不惑之年了,这点于他,也是尤为重要的。” 皇后立刻便明白了楚澜话中含义。又不自觉猛然心惊,许是太子日日养在她膝下,她竟然都差点忽视,太子竟已是这般大了!不,原来她的儿子,竟然,也已到了开始衰老的岁数!四十岁,皇后不禁在心里回忆,当初天顺帝四十岁时,也是身在东宫,正做着太/祖皇帝的太子。 可那时的天顺帝,不光在立国之战中有着赫赫战功,更几次代天子远征西南等边陲,皆是大胜而归。在朝中也是声望极高,僚属众多,于士林之间,因着楚太傅的缘故,也是素有美名。甚至就连在子嗣上,也早已有了顾源这个“好皇孙”。与其父一比,如今的太子顾源,却是差之远矣,甚至不值一提。 所以,这次的代天子亲征,几乎可以看做是他唯一能够给自己增加分量的机会了!毕竟,天顺帝已经老了,留给太子成长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储君太过势弱,于王朝基业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澜打量皇后神色,见她已明白过来,心中暗松一口气。随后,她缓缓开口,说道:“于军事上,陛下定会安排妥当,廉老将军也是稳重之人,定不会有差池。只是殿下这身子骨,还是稍有些弱了。” “从医者的角度看,药石的调理必不可间断,但战阵之上瞬息万变,这一点,还需有人专门操持才好。” 果然,皇后的脸上又染上担忧。 “游儿自幼学医,亦习武多年,愿自荐于殿下马后,亲护殿下平安归来。还请娘娘准许!” 皇后顿时惊呼:“你——”
第七十七章 先入已为主,往事谁人负 但皇后终究是皇后,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 也不是白挨的。所以很快, 皇后便沉下了脸色。 “不行!” 她看着楚澜, 缓缓皱起眉,忽然冷冷一笑,“游儿, 其实你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要与源儿同去北境了吧。方才的那一番话,也是为了能让本宫心软, 故意说得吧!” “莫不是你们以为,本宫会是那种为了亲子,就会不顾甥女安危,任由你身陷险地之人吗?你可有想过, 若我答应了你, 你母亲泉下有知,也定会怨我厚此薄彼!” “再者说来, 宫中有那么许多御医, 军中也不乏军医, 派出几名跟随源儿便可, 根本无须你亲自前去涉险。这一点,你定然也是清楚的。那么,你究竟为了什么,非要去那北境不成?”话到这里, 皇后心中也忍不住生疑。原先太子与天顺帝曾为了廉永安之事起争执,事后皇后也有听说,大概知道些缘由。她也更倾向于,顾子湛这事,定有蹊跷。所以,当楚澜表现出为了去那北境不惜欺瞒自己时,皇后便忍不住有些怀疑,楚澜到底知道些什么。 皇后从未对她有过疾言厉色,如今骤然严厉起来,若是换个别人,只怕已慌乱起来。但在楚澜心里,皇后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早就在她的料想中。 于是,她神色未变,只缓缓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皇后心里虽有不忍,但还是冷哼一声,没叫她起来。 楚澜也不多辩解,只淡淡开口道:“娘娘责罚的对,是我欺瞒了您。” 见皇后没有回答,楚澜便自顾说了下去:“我近日,总梦到阿澈。她言之凿凿,她从不曾做下那些恶事,要我信她,更要我救她......” 皇后忍不住眉心一跳,竟然,当真与此事有关! * 皇后没有打断,楚澜便继续说道:“想来您当也清楚,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所以这件事,便成了我日日萦绕、夜夜难眠的噩梦。先前我只以为是她自己行差踏错,虽无法接受,但亦束手无策。” “所幸殿下阿兄,他待阿澈,比我更信任,这点,尤令我惭愧。殿下前几日便告诉我,阿澈并没有背叛他,也并没有欺瞒我。只是,眼下重提这事,还不合时宜。殿下要我稍安勿躁,但我却无法无动于衷。您知道的,那时给阿澈定罪的人,就是大理寺少卿邢康,而如今他人,就在北境!” “我欲随殿下出征,一来,确实为了方便照看殿下的身子,医术这一点上,除了义许,我自问宫中再无比我强者。二来,邢康这人虽然惯来骑墙两顾,但这种小人亦最惜命,也最善挑拨。若他当真污蔑了阿澈,见到太子与我同行,定然会慌乱,只要他开口生事,便更容易露出破绽。” “况且,他终归是邢侧妃之父,对外行事也总仗着这层身份,于东宫来说,任由他这般下去,也不是好事。” 随着楚澜的话,皇后也慢慢觉出了这事的重要来。确实,邢康这人她虽然不曾接触过,但出去办个差,最后竟会让天家父子生了嫌隙,皇后对他自然没有甚好印象。加之邢侧妃在她面前虽表现的恭顺,但皇后又哪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在东宫可是跋扈得很,处处都要压苏氏一头,竟是将她自己当做东宫的女主人了。 如此,这邢家,已然成为拖累东宫的绊脚石。这么想来,楚澜为了她夫君的清白与东宫的声望,想要去那北境一探究竟,也算合情合理了。 皇后长叹一声,“唉!”又重新拉过楚澜的手,让她起来坐下,“你这孩子,有了这么重的心事,竟也不同姨母说。你就这么自己放在心里,就不怕闷出病来吗。”又忍不住叹了一声,皇后拍拍楚澜的手背,嘱咐道:“有什么事,都不要压在心里。不要学你阿娘,唉,把事都憋在心里,最终也只是苦了自己。” 猛然又被提起自己的母亲,楚澜微微一怔,很快便转过心神。 许她随军的旨意,无论太子愿不愿意,都不能由他发出。因为,说到底,他们之间只是表兄妹,若是走的太近,难免会有心怀不轨者从中做文章。只有皇后应承了这件事,再以懿旨许她一个公开的身份,成为同样奉旨出征的人,才不会落人口舌。 而同时,此次顾子湛必然会在人前出现,提早给皇后露出风声,日后也好有人能在天顺帝面前替她们转圜。 只是这样一来,虽然算不得有意欺骗,但终归,她也对皇后隐瞒了许多。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呢? ********** 第二日,宫里传出消息,皇后与天顺帝大吵一番,之后摔门而走。 紧接着,合坤宫传出懿旨,任命太医院医官楚澜为副院首,准许随同太子出征北境。 随后不久,天顺帝也有旨意传至顾宅。在御旨中,天顺帝明确了楚澜的副院首之位,同五品官正。另派三名御医同去,由十人旗队随行,独楚澜得享马车,以彰朝廷体恤。 楚澜得知后,不禁对皇后更添几分敬佩。只怕自己的这些小心思,皇后也未必当真不知道。不过是一个不说,一个便不问,给彼此多留一些体面。 但想到皇后,自然的,她便想到了之前皇后同她说的那番话上。 逃避终归不是办法,这些事,不是说她不去想,便不曾存在的。终归,她要对自己逝去的那些时光,有一个交代。 于是,在临行前两天,楚澜乘车穿过闹市,来到了楚府门前。 * 老管家一早便守在门外,远远看到楚澜的马车,立刻迎了上来。 楚澜让马车停下,掀开车帘,看到是老管家,也对他微微一笑。 忙不迭的,老管家笑着说道:“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爷前几日就吩咐下来,说您要来。老奴与您久不相见,嘿,您能回来,老奴真是欢喜啊!”说着,老管家忍不住抬起袖子擦擦眼角。 楚澜走下马车,轻声安抚,“忠伯,劳您挂念了。” 老管家又擦擦眼角,“唉,人老多情,小姐不要见怪。这几天一下朝,老爷就去书房坐着了。他虽然不说,但老奴也是清楚,他啊,其实是在等您呢。唉,老爷啊,总是什么事儿,都自己闷在心里。这点呀,小姐您也是!” 见楚澜无奈笑笑,老管家忙止住话,“唉,老奴失言了,小姐您莫要往心里去!” 楚澜笑笑,“自然不会的。” 来到书房门前,老管家上前叩门,果然便听到楚太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楚澜一个人,慢慢走了进去。 楚太傅正伏案写着安抚西南等地被盗贼、山匪冲击州县的章程,看到楚澜来了,抬起头,微微怔愣一下,说道:“游儿来了啊。你现在那边坐下等会儿,为父这里,再有一刻钟便好了。” 楚澜点点头,走去一旁坐下。目光向楚太傅望去,忽然发现,几月未见,自己的父亲,竟已这般苍老了。往日里那些古板冷硬,似乎已撑不起这副衰老的身躯。 不知为何,楚澜竟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 果然,一刻钟之后,楚太傅便停了笔。 起身去屋外让人进来换了茶,楚太傅便也过来,在楚澜对面坐下。两人对着茶饮过一口,楚太傅开口:“手谈一局?” 楚澜摇摇头,“今日先不了,改日,再来陪父亲下棋吧。 楚太傅捻须一笑,“既然这样,那么,你这次来,应当是有正事来问我。正巧,我也有正事,想要问你。” 楚澜眉头微皱,问道:“父亲要问何事?” 楚太傅扬扬眉,“楚氏商行的银子,你们花着,可还够用?” 他这副样子,让楚澜看着忍不住又想生出烦闷来。她的父亲,从不愿与她敞开天窗说亮话,总是要这般旁敲侧击、话里有话。 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楚澜淡淡开口:“父亲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楚太傅见她这样,脸色也有些发沉,随后却摆摆手,“罢了,既然那扳指传到了你手上,你愿意如何花、愿意给谁花,便都由你自己做主吧。只是,这行事还当谨慎些,如今我尚能替你们挡下,但日后,总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的。” 楚澜几乎是下意识就在心里反唇回嘴,但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这点,忙强压下心中情绪,认真听楚太傅说完。她摈弃那些外在干扰,单从这些话中体会,竟发现,在楚太傅这些话中,她听出的只有善意。 难得的,楚澜软下声音,对楚太傅道谢:“多谢父亲。” 这下,楚太傅也有些诧异,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许久,楚太傅有些关切的看向楚澜,小心问道:“我儿这是怎地了?莫不是连日来忧思过重,伤了身子?唉,为父不早同你说过,切不可耽于儿女私情,万事都当以你身子为重,你怎么总是这么大意!”越说他眉头皱的越紧,看上去脸色又严厉起来了。 又是这种熟悉的指责之语,但头一回,楚澜竟从中听出了一丝关切。终是忍不住,无奈笑了起来。 打断楚太傅的“教训”,楚澜看向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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