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站得住吗?” 梅望晴扬眸看她,咕哝一声:“现在站不住,出了这门,我照样神清气正!”她凝眉想了想,现 在这种情况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得开口: “今日宫宴,你可愿随我一道?” 池燕飞的手插入她的发间,轻轻的拨弄着,清冷的语调微微一滞: “我还真不愿入宫给她庆贺!只是放你一人赴宴,怕是羊入虎口!” 半个时辰后,梅望晴衣容一新,伴着素衣素容的池燕飞出了府,府门前停放着两辆马车,她二人登上前头那辆,九芳侍文则入了后面那辆。 梅望晴微皱着眉,她有些担心,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池燕飞掀开眼皮,淡淡地开口: “我非朝臣,亦非官眷,谏大夫司议之属,尚无权指摘我的衣行言容,望晴勿忧!” “你非官眷?我是朝臣,你是我的人!” 池燕飞伸出手,覆上梅望晴搭在膝前的手背上: “诤谏:公道议政我当是无言以对;劾举:若是刻意挑人苦短只为显其威,我自能与之辩驳。” …… 西风未歇,秋雨斜飞,大地上渐渐集满了莹莹的水泊,水泊往低矮处流淌着,汇入小溪,注入大 河,河流不断翻滚着,呈现出浑浊的泥色,那是洗涤的世间尘土。 阴云压城,天色成暮。 那宫城前,已是车马如林,那些清雅精致的车驾,大多代表着清贵的世家。而那些华贵逼人的马车,则是出自宗室之中。 梅望晴递过腰牌后,那守卫的宫侍脸上立马挂上了讨好的笑,之后是恭敬地放行了。 这皇宫里,依旧是雕栏玉砌,飞檐斗拱,富丽堂皇得要闪瞎人的眼。梅望晴落下车帘,闭目小憩,马车辘辘地缓行着,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宫宴举办地。 梅望晴与池燕飞下了马车,相携一路,缓步进了春华殿,她抬眼看去,金凤凌柱,晔晔照人,左右两畔的席位已是宾臣满坐。她一路朝上行,一路收获了不少打量的目光,其中这揣测、好奇居多;恶意、冷眼少之。她瞄了眼身旁的池燕飞,一张脸光洁如雪,一双眼耀如星辰,只凭这张脸便能令人忘却尘俗,只凭这双眼即能使人心神俱颤!她虽是素衣素容,可言行雅致,神情恬淡,好像不是处于瑶台琼室之中,而是于闲庭之中悠然赏花,只这一番超然仪态,就压得满殿罗服华衣,珠光宝气的世家女郎们黯然失色。 梅望晴心下不免有些自豪、得意!这么美好的人儿,是属于她的! 梁王那满脸与有荣焉的表情,看得有人好笑;有人羡慕;有人无言……当然也有人冷脸!这冷脸之人转眸思量一番,之后快步行到崔文茵的身前,凑耳细语,只见崔文茵的脸色剧变,她厉声相斥: “小报恶举,有失诤谏之道!” 那人神色惶惶,急忙退下身去,她来到一处殿角,凝眸默语。 这时,有人近上前来,笑着道: “侍御史呐,你可知,方才那位女子是谁?” 年轻的侍御史目色微滞,她轻轻地摇头: “我本是江州鹂城人氏,来到京中也就半年,京人们,虽大多数我不识,可我也不是瞎子。在朝为官,行走宫内,只须观人品服,规制饰物,也能区分一二。我虽不知那人是谁,可观那人无爵无品无阶,那身衣容更是随意,分明是有碍圣听!” “她既不是清贵世家女郎,更不是等闲秀士狂生,无陛下传诏更是无法入此!她虽与梁王殿下走得近,可也不能凭此为倚仗,视礼制纲常为无物!她如何能近身坐于梁王之侧,那位置除了梁王的正君外,岂容旁人肆意亵礼?” 那人听了半晌,发出一声轻呲,她皱眉叹息: “不知是何人就敢劾举,你的这官位怕是做到头了!那位池小姐,可是昔日京中的风华人物,还是咱们大人的故交!” 风华人物?故交? 年轻的侍御史面色顿时一青,敢跑到上司面前去劾举上司的故交,还有比她更蠢、更霉的人吗? 亲身赴此宴会,按阶本是轮不上她二人,是崔文茵大人提拔二人,点作随礼随侍劾言之官,既是给她们长长见识,也是一番恩宠!可此下,她竟令崔大人嫌恶了! …… 这位梁王殿下的“断袖”之名,于去年就传扬京中了,在那个时侯,她还是安平世女。 京城四美之首的冰清美人——池燕飞,她为了拒婚姬氏六皇子而脱离了池家,之后一直都是客居在安平府,外人只道:这只是知交之谊,深厚感人。再后来,安平世女袭爵郡王之位,离开京城赴南境,听说这位池小姐思念安平郡王成疾,只身单骑入南境,会见心上人。 安平郡王在南境一番作为,诸多利民益军之举,功高卓越,受封梁王。 梁王回京,未带家眷,只带了池小姐,现在她来宫赴宴也只带着池小姐。 再瞧着,这两人眉目宛然,温柔细语,情意绵绵! 这还是应了那句:真名士、自风流也! 大殿之内,那些晦涩莫明的目光、欲言又止的表情、揣测暗笑的私语……在依次上演着。 有老臣们,正在给新臣们普及梁王一路而来那爵位的升迁之经历,这其中包含着温和平静、惊险意外、奇谋怪才、当然也有香艳旧事。 而那些成亲的夫郎们则是:好其皎皎容色,恶其女女相亲!只觉可惜可叹也!他们在给那些个未出阁的公子们说道:诸如管教妻主、守正其心;或是择妻莫选风流娇艳女、当选严身正性端方士! 宋珂满面挂着笑,她身旁伴着脸色复杂的李修竹,二人来到左边那显眼的首席前: “梁王、池小姐别来无恙?” 梅望晴直起身来,她轻笑着回道: “宋女郎五月的东海战役,围沙之战,大破倭寇,壮我军威!望晴佩服!” 宋珂摇头,她的黑眸里染上了几许钦佩: “不及梁王殿下,智计奇谋频出,利兵神器震天!” 李修竹心下竟升有奇异的感觉,不知是该替梅望晴高兴,还是替安平王夫妇纠结: “望晴果真是九天之凤!池小姐待你一片深情,望晴可要好好待她!” 梅望晴长眉一弯,菱唇浮起轻笑: “我待她可好着呢!不信你问她?” 李修竹抬眸,只见长案前的池燕飞,她的眼睛定在梅望晴的脸上,那眸光是何等的温柔啊!她用轻缓的声音说道: “望晴,她待我很好!” 很好!就好! 李修竹只觉心下一轻,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细丝“咔嚓”一声断了,他年少时的倾慕,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地消尽,他转眸间,正对上宋珂那张英武的脸,她那眼里缀满了深厚的柔情。 阿珂,此时有你,定不相负! 李修竹眉开眼笑: “你们女郎们一处聊,我忤在这里倒是不自在,先别过了。”说罢,他朝对面男眷中而去,其中那位温厚大方的郎君正朝他招手。 李修竹方离开,又有崔文茵、苏灵雨含笑来前,再之后是王荟,这几人围在一团,说说笑笑,倒是热闹不已! 这些人,皆是俊美风流人物,成了殿内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女客与女客伴作一团,这男眷自与男眷闲聊一处。 崔文茵的夫婿是京中出了名的贤惠人夫,历来得人称道,其人温厚大方,言谈得体,很得男眷们的追捧。 “宋夫郎,还未恭喜你一声!” 李修竹扬眸,好奇问道:“不知,这喜从何来?” 崔夫郎满目真诚,张唇回道: “观圣上的这番态度,之后肯定是有一番大的作为!宋女郎,年经轻轻已是正四品将军,如此的后生可畏,可不是喜吗?” “阿珂能在东海平倭荡寇,是承宋家二姨的提携,以及诸位将军的照顾,才有幸得了这明威将军之号!” 李修竹一双修眉微微上扬,清俊的脸上浮出了几分笑意: “崔大人可是朝中最年轻的御史中丞,我还未恭喜崔夫郎你呢……” “你们二人的妻主皆是争气能干!你们也莫要在这里互相恭维了!!!” 这一句酸溜溜的笑语,出自一位模样俊美的郎君,此刻,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殿中,正谈笑风生的苏灵雨身上。 崔夫郎见他痴样,又是一声笑语: “苏女郎风流不羁,不爱做官,可她会享受,会生钱啊!苏家的庄园田产不少,苏女郎现下更是苏家之主,便是那苏家嫡氏也不中用了,只剩了个空壳!” “你的这桩婚事,可是你自个求来的,怎么现下还话酸了?” 苏夫郎眸中划过一丝波澜,他语气幽幽: “倒不是我话酸,灵雨她好不容易才摆正了心态,愿意和我安心地过日子!我今儿才看到了这位梁王,这般模样实在是太过俊美,不知胜过这世间多少男儿!我不免担心她会走上以前的歪道!” 崔夫郎摇摇头,轻叹:“你真的是想多了!” 李修竹从鼻间发了出一声轻嗤,他冷声道:“望晴她可看不上旁人,她有池小姐就足够了。” 言下之意,这苏灵雨可差池燕飞远了! 苏夫郎脸色顿时一僵:他再一想,才忆起李修竹与梁王沾亲带故,自觉失言。 崔夫郎从中又调合一二,打了个圆场,此事算是揭过了。 姬小六走近几人,他一脸惘然,口中痴语: “觉得我可笑不?” 李修竹目露不解:“何意?” 姬小六伸手,指着殿中风头最盛的两人: “她们曾经是我的心上人,和未婚妻,不约而同的弃了我,现在竟走到了一块!” 苏夫郎不敢插话,崔夫郎与姬小六不熟。 却听李修竹宽慰道: “那些过去了,便也过去了。你现在已有妻主,王女郎人不错,待你也好!你的目光应该放在她的身上!” 这时,突然有侍官,口里高喝:“皇上、太后驾到!” 众官员、官眷忙跪地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 “谢皇上!” ……
第76章 春华殿宫宴,中
春华殿内,那两侧角落里的乐师们开始奏起了和兴的韶乐,皇上登入了殿中高座,筵宴随即开始。 宫中那美貌的侍人们鱼贯而入,他们个个纤腰若柳,娇容如花,轻云一般飘来,香风袭人欲醉间,那一盘盘的珍馐美膳,那一壶壶的仙浆玉酿,已满满地摆上了诸臣的席案上。 梅望晴眼见众臣起身,她忙跟着直起身来,抬眸间,那高座上的姬嬛已是端起了白玉杯,口里道: “今日升宴庆贺,当是君臣同欢才好!众卿莫要拘谨,当这宫宴为家宴,随意即可……” 众臣跟着举盏,她们饮尽酒水,笑着回道:“谢陛下……” “陛下英明”“陛下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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