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祁清和失笑,她的态度不知为何地倏然温和了些,看着虞九笙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姑娘温软地告诉她:“二十年前我不过才十余岁,情窦初开,冒犯了尊上。” “如今已过二十年,那些年少时的情愫自然早已散去。” 女人怔然看着她,脸色愈白了几分。 祁清和弯了弯眸,有些歉意地对她笑了下:“当年也亏尊上骂醒我,我与尊上本就殊途,是青禾痴心妄想了。” “尊上身子不好,且归去休息罢。” 她抬手拂了拂额角的发丝,唇角那些客套平淡的笑意便也随之散去了些。 “阿禾。” 女子的声音自帘幕后传来,苏京墨含笑唤着祁清和,指尖已慢慢掀开了帘幕。 “阿墨。” 祁清和一愣,脸上那些冷淡疏离的神色都霎时间消失,无可奈何地看向了探出脑袋朝着她笑的姑娘,不甚赞同地轻唤了声。 苏京墨一见到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连忙伸出手去捂住了她的嘴,带了些讨好的意味握着祁清和的手摇了摇:“我这不是见你许久未来,有些担忧嘛~” “好阿禾,莫要怪我了。” 祁清和好笑的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她把爪子拿下去。 苏京墨十分上道,也赶紧放下了手,目光却看向了一旁面色苍白、眼眶通红的女人。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女人终于将目光从祁清和身上移开了些,冷冷瞥过她,眸色暗沉阴翳,含着隐约的杀意。 她微愣了下:“这位是?” 祁清和蹙眉看着虞九笙,不动声色地将苏京墨往身后掩住了些:“是从前认识的一位前辈,今日来买药的。” 姑娘回答得很是自然。 虞九笙看出了她对苏京墨的维护,像是唯恐她动手伤了苏京墨一般警惕,唇角轻轻扯了下,有些狼狈地垂下眸子,满嘴的酸涩苦意。 ……前辈。 “啊,既是阿和认识的前辈,那不如就在此小住一段时日吧?” 苏京墨眨了眨眸子,温和地看了看一旁的女人,回过头来征求祁清和的意见。 “也好叫阿禾诊治一番。” 她弯眸笑道。 祁清和皱了皱眉,抬手抿唇捏了捏她的鼻尖,冷眼看过一旁的人,到底没有在虞九笙面前拂了她的意。 “……店里杂乱狭小,前辈应是住不惯的……” 她张着唇还想说什么,却陡然被人打断了。 “……住得惯的。” 女人低声说着,直直地看向了她。 “那便极好了,正好院中还有干净的客房,我过会儿去给前辈收拾一间出来。” 苏京墨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笑了下,对着虞九笙微微颔首。 “……多谢。” 倨傲暴虐的魔族女帝垂下了头,对着苏京墨低声道了句。 若是以往,这样类似于施舍般的好意只会让她恼怒,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如今,形势却截然相反。 “……让侍仆去收拾便行,你且好生休息。” 祁清和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了,握着苏京墨的手轻叹了声。 “好,都听你的。” 苏京墨很是乖觉地颔首应是。 姑娘差点被她气笑了,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若是当真能都听我的,才叫我谢天谢地。” “前辈请进罢。” 她侧身去看了眼虞九笙,也没再为难什么,只淡淡道了声。 虞九笙垂眸应了。 一旁有侍仆上前引虞九笙去往客房。 “阿和。” “嗯?又做了什么坏事儿?” 苏京墨轻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悄悄与她说:“……蜜饯没了。” 姑娘扶额:“我才给你做了一罐子,你两日便吃没了?!” “……不是两日,是两日半。” 苏京墨认真地反驳她,她还抬起指尖给祁清和比划了一下。 “……罢了,我再给你做便是。” 祁清和瞧着她这副模样,眸色软了软,认命地叹息了声,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 “那……能不能多加一些桃子和山楂?” 苏京墨乘胜追击。 祁清和节节败退。 “……好。” 姑娘纵容的含笑应了。 无人瞧见,走在前面的女人眼眶兀然一红,袖中指尖微颤。 曾经只属于她的偏爱,如今尽数给了旁人。 约莫便是报应罢。 虞九笙阖了阖眸,唇瓣抿得发白。 “她是那个人吗?” 等到了苏京墨的院子中,苏京墨突然偏头小声问了一句。 “什么?” 祁清和一时间没有听明白,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她。 “就是……那位前辈,是你喜欢的人吗?” 苏京墨拉着她进了房中,退了所有的侍仆,给她倒了杯茶水。 姑娘的神色中闪过一瞬的冷意,垂眸接过了这杯茶水,轻轻抿了口,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我不喜欢她。” 苏京墨好笑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这样子的小医仙怪可爱的。 像只被踩着了尾巴而炸毛的猫儿。 她噗嗤笑了声,伸手去戳了戳姑娘柔嫩的脸颊,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便是了。”
“……阿墨!” “阿和,你知不知道自己看见她的时候像什么?” 苏京墨可不怕小医仙虚张声势的怒意,反倒是对着她眨了眨眸子,托腮笑问她。 “……什么?” 祁清和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我家小医仙素来脾性温和,待人都极为有礼,甚少发怒。” “可是啊,一瞧见那前辈,竟像只浑身都炸了毛的猫儿,狠狠地朝她亮着爪子。” 苏京墨说着说着自己也被逗笑了,趴在桌上笑个不停。 祁清和:…… 祁清和黑着脸咬牙看她:“就不能是仇敌吗?” “若是仇敌,你早把她轰出门去了,哪里会容她在那边站了一天?” 苏京墨抬着脑袋看她,眸中都笑出了些泪花。 姑娘抿唇,无奈地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水花,神色却一点点冷下来了。 “我从前喜欢她。” 她也不再掩饰,拾起桌上杯子饮下了一大口,掩去了瞳孔中的暗色。 “可她并不喜欢我,她弃了我二十年。” 苏京墨怔住了,慢慢放下了撑着头的指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祁清和抢了先。 姑娘定定地看着她,在她的瞳孔中瞧见了自己的身影。 于是祁清和便低着声音,认真地反问她: “阿墨,谁会留在原地,等她二十年呢?” 苏京墨不说话了。 她看着面前的姑娘,眸中闪过几许的怜惜与感同身受的难过来,伸出指尖去揽住了自己的挚友,轻轻地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脊。 或许姑娘永远也不知道。 她那时的神色有多么隐忍又嘲讽。 是自嘲啊。 谁会在原地,等虞九笙二十年? 那时的祁清和看着苏京墨瞳孔中的自己,露出了嘲讽的神色,如此反问。 “莫说她了,当真是扫兴。” 祁清和垂了垂眼帘,伸出指尖去温柔地触碰了下苏京墨的腹部,眉宇间的神色也微微软了软:“已经有些动静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有个小女儿了。” 提到这个孩子,她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些许笑意。 苏京墨抚了抚她的墨发,倚在椅背上任由她摸,看她缓了过来也就轻笑着将方才的事情翻了页:“怎么就这么肯定是个女孩儿?若是个男孩儿,小医仙还不认了?” “认,自然得认。” 祁清和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又抬起眼睛看向了苏京墨:“要不……我们干脆把婚礼给办了罢?” 苏京墨愣了下,心中划过些暖意,低声调侃她:“小医仙这么迫不及待地当冤大头吗?” 她也知晓,祁清和这般做是为了她名声着想。 办了婚礼后,这孩子生下来自然便是祁清和的孩子,而非一个……野种。 “我认真的,你父亲去世时嘱托过我要好生照顾你。如今我与你兴趣相投,生活习性也这般融洽,若是结为道侣,日后相互扶持些也是好的。” 小医仙敛去了笑意,认真地与她分析。 “我们且办个婚礼,暂不结契,若是你往后遇到了喜欢的人也好与他走。” 苏京墨是南方大陆上一个小家族的独女,家中世代传承医学。 可势力不足,又有些名声在外,她的父亲不善经营、是个十成的老古板,因性子耿直、不通世故惹上了许多人。 苏家实则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苏父将家中希望都寄托在了苏京墨的身上,却不想……他惹上的祸事,也都报应到了苏京墨的身上。 一群与之竞争的家族联手将修为刚破金丹期的苏京墨掳走,本想借此威胁苏父交出家中药谱传承,结果到了海上时突遇巨浪,不仅让他们自己损失巨大,而且失了掳到手的苏家姑娘。 苏父派尽人手去寻找,最终凭借苏京墨存留在家族中的神识在南方大陆的东方与妖族分界处寻到了昏迷着的苏家姑娘。 身上衣物全新完好、也未受什么伤,可尚未等苏父松下心来,家中的医师却把脉诊断出来…… 苏京墨有身孕了。 一个年岁不大、在修真界中方成年不久的姑娘,突然有了身孕,先不说她的修为会因此而凝滞许久,就说名声上传出去了也难免遭人非议。 而苏京墨又失了那段记忆,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家中本就混乱,族外又有劲敌窥觑、虎视眈眈,如今再添祸事,一下子让资质平庸、修为尚且元婴的苏父给病倒了。 他早年丧妻,是一手将这个女儿疼爱大的,如何见得了她受委屈? 也巧着当时祁清和才将浮世馆发展到那处,也已有了些名声。 当地的医药世家就那么几个,祁清和自己不屑与那些心术不正之人为伴,便想去拜访一下苏家,看看能不能合作,也好让浮世馆尽快在当地扎根。 苏父见过了她后同意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她护好自己的女儿。 “我不求我的女儿能有什么作为,我只愿她一生顺遂平安。” “苏家可以帮你在平京城铲除敌手、尽快扎根,我只要你护好我的女儿。” 一向寡言耿直的苏家主病得脸色苍白,却露出了平生中最为果决狠厉的神色,直直地盯着祁清和。 他是旧年积累下的病根,已无法医治。 在去世前的那段时日中,他与祁清和立下了契约,当真是力压族中所有的非议,动用全部力量帮助祁清和在平京城中站稳了脚。 “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知晓你并非表面上这般的良善之辈。” 临终前,他退下了哭成泪人的苏京墨,留着祁清和在床边,如此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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