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身后两人,互视冷笑、寸步不让。 黎知鸢斯条慢理地捡起一块点心咬下一口,对着一旁姑娘的目光分毫不惧,只心中嗤笑。 苍梧国中暂时由她亲手调.教出来的替身顶着,一时间倒也不急。 但……还是要尽快将她的王后带回去才行,也好彻底断了这些人对南南的窥觊。 祁清和买下的小船本就不大,当初她一个人乘舟漂流,自然是空间充裕。可后来多了一个黎知鸢,这船里的地方难免就变得有些狭窄起来。现在又加了一个顾寄欢,三人挤在一处,别人心中怎么想她不知晓,但是她自己却是有些受不住这种三人一处时古怪而诡异的氛围了。 因此,祁清和现在停船上岸游玩儿的次数急剧增加。 她真的不懂这两人一直跟着自己图个什么? 就为了那点儿放不下的喜欢? 祁清和不理解,但祁清和大为震撼。 虽身边多了两个女人,但是她只管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儿,日子倒也能过下去,就等着黎知鸢身上的伤一好,便立刻将这两个全都踢下船,继续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舍利果炼化完毕,神识修复中。】 女人骤然睁开了双眸,披散着白发撑坐起来,胸口处是一片压抑不住的急促的鼓动。她脸上不觉闪过几许痛苦之色,下意识伸出指尖去紧攥住了床边木沿,挺直的背脊似是承受不住什么一般,一点点弯曲佝偻下去。她的动作太过迅速激烈,让身上本端正理好的衣襟在顷刻间散开了些,而衣裙下的身子则止不住地颤抖着。 砰! 顾寄欢正坐在隔壁客房中擦拭着师父当年为她寻来的上古之剑,却兀地听见了祁清和房中传来一声物体碰撞倒下的沉闷之声,不禁动作一顿,猛然抬眸站了起来,极快速地推开自己房门想要进祁清和房间去看看。 迎面正对上了住在祁清和房间另一边黎知鸢,女帝本在连夜处理些公务文件,也于寂静中听见了这道声音,便忍不住地放下手中东西走了出来。 她们都紧密关注着祁清和的动静,此刻见了对方,虽下意识地蹙眉,但也未曾在这时候计较针对什么,只赶紧转头合力将祁清和门上的禁制破开,一同入了内。
“师父!” “南南!” 一入房内,两人瞳孔微缩,失声唤了句,连忙跑至蜷缩着身子跌倒在地上之人的身旁,想将她抱起。 太痛了。 祁清和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头颅都像是被钝刀子一点点割开,无数纷杂混乱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持续盘旋着重组排序,其带来的昏厥感近乎让她想要干呕。 可这还不算最为痛苦,更令她无法承受的,是在这些记忆搅乱刺戳她的神识时,脸颊上陡然出现的灼痛感,从眼尾处开始,仿佛有人用着烧红变形的铁针在她脸上刻画,一笔一笔地烙下印记。这种伤痛已超越了皮肉上的苦楚,直直刺在了她的灵魂上,让素来善于隐忍疼痛的人都无法抗衡,只能抬着颤抖的指尖死死捂着自己的脸和头,背脊弯曲紧绷到了一个可怖的极点。 她看起来像是一把快要折断碎裂的弓,喉咙中痛苦的声音全都被无形的力量堵住,可是那样的从未显露于任何人面前的姿态却让一旁想要碰她的两人焦灼僵住了指尖,害怕自己的动作会适得其反地伤到她。 最终还是心肠更为狠硬的黎知鸢强忍着疼惜将人小心翼翼地虚揽进了怀中。 而顾寄欢则在祁清和姿势的变动时,注意到了她指尖上不住渗透流下的血珠。这让她脸色骤变,也无法再管其他什么,只赶紧抬手去握住了祁清和的手腕,想要将她的指尖捏下看看里边的伤口。 被她揽住的人不住地打着颤,下意识地朝着她怀中深处缩去。 黎知鸢心头一酸,连忙为她传去了灵力,希望能减缓她的痛苦。 可是当她的灵力落至其中时,却似水珠滴于辽阔海面,掀不起半分涟漪。 顾寄欢的动作意外地顺利。 被她握住指尖的人与其说是放任她,不如说是再没有力气来挣扎开她的动作。那双手在垂下时已僵硬着弯曲成了一个固定的弧度,无力而发凉,被顾寄欢红着眼睛小心地藏进了自己怀里。 当遮挡着的指尖离去时,她们才看清了祁清和的脸。 自眼尾向下,上面已蔓延布满了复杂的纹路。 这纹路上泛着黑红之色,每一寸都像是被刻进血肉中似的往外渗着鲜血。 而祁清和紧紧阖着眸子,眼睫湿漉一片,脸庞疼痛得近似于扭曲,唇瓣上早已被她自己咬出了血痕。 这样的情况着实让两人心慌而束手无策。 顾寄欢试探着朝着祁清和的脸上传去了些灵力。 只一瞬,那些纹路便像是被什么激活了一般,墨色开始翻涌,血色自祁清和的皮肉下迅速游走窜动,而她的神色则更为痛苦狰狞起来,被黎知鸢搂住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动。 顾寄欢微微睁大了眸子,无措地看着她,赶紧收回了自己指尖的灵力,不敢再动。 然而,仅过了一会儿,祁清和的动作却突然微弱下来,眸子蓦然睁开了些,瞳孔里空洞昏暗、映不入半点光亮,目光无神地落在虚空之上。 她的眸中含着些惘然迷茫的水珠,脸颊上的那些痕迹陡然开始褪去红黑暗沉戾气,一寸寸显出最初的神圣而无暇的铂金色。肌肤下的筋脉中那些窜动流转着的血色如被蒸发般自她的身上消散,复而又被微亮的白金色替代。 这些变化只持续了眨眼的功夫,当两人屏住呼吸再次去看时,祁清和脸颊上铂金色的纹路也朝着眼尾处寸寸消逝入肌肤之中,最终凝缩为她眼尾处的一道金纹。 祁清和身子瘫软,无力阖上眸子,藏于眼眶中的泪珠顺之滑落,白发铺散开来。 痛苦的折磨过后,是昏暗的梦。 这场梦,不比以往,让她做了很长的时间。 再次苏醒时,祁清和下意识偏了偏头,眼帘轻颤着睁开了些眸子,正对上了坐在不远处的两人恰巧担忧看来的目光。 祁清和:…… “师父醒了?!” “南南!” 可能是错觉,才好的脑子又开始泛疼了。 祁清和抬手捂额,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们。 “……出去,我没事儿了。” “可……” “我要换衣服了,你们难不成准备留下来帮我换吗?” 祁清和低叹着打断了她们,不知为何的,声音中却藏着些不易察觉的不符合她素日性格的无奈和纵容。 顾寄欢/黎知鸢:……还有这等好事儿?! 两人心中意动,目光霎时灼热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们瞬间暗了眸子,偏着头将目光自对方身上剜过,冷笑轻呵。 “师父/南南换衣服,你还不赶紧滚出去?” 祁清和:“……都给我滚!” 忍无可忍的女人撑起身子,顺手捏着床上的软枕就朝着她们扔去,咬牙低斥。 她一沉下脸色,顾寄欢和黎知鸢的气焰便俱是一弱,只得各自甩袖冷哼着走了出去。 祁清和斜目瞧着这二人的背影,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倚着床边垂头阖眸缓神。 房中逐渐恢复了安静。 低嗤之声兀然响起,带着些自嘲与好笑。 算计万千,还是漏了一人。 笑意转逝,叹息骤起。 傻子。 什么是喜欢? 什么是爱? 从很久很久之前、天地初分之时起,这人便似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对着干,给出的东西永远背离她预计好的路线。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总能轻易惹怒看似平和淡漠、实则掌控欲极强的清和。 于是,在往后无法计数的年岁中,原本最为亲密的人反倒渐行渐远。直至众神分划、万物诞生俱全之时,她们已然走到了近乎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她果真没死。】 【你想做什么?】 两个女子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死死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目光落在她眼角那道对她们而言几乎是刻骨般存在于记忆中的金纹。 街上之人来往不绝,却无一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其中一身金纹墨绿长裙的人指尖攥得深陷掌心之中而不觉,清冷的面容上闪过几分阴狠杀意。她眯眸注视着那人,手下金芒微闪,却被身旁之人瞬间握住了手腕。 【你想要拦我?!】 她冷眼瞥过身旁之人,抬手甩开了女子的指尖。 【璃书,你冷静!何必一错再错?】 【越楚绪!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怎么来的!】 墨绿长裙的女人冷笑不止,毫不留情地撕下了她伪善的面庞。 【你真当以为她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若她一朝回归,你我性命皆是不保!】 魏璃书不再管她,只顾眯眸打量着那人,眸中闪过几分晦暗之意,喃喃自语道。 【下界有大道限制,我是不好动手。但想杀一个人,可不只有亲自上阵这一条路。】 【当年我能夺了她的一切,如今自然也能!】 【阿书……】 【闭嘴!】 魏璃书冷脸怒斥了句,最后深深看了那人一眼,转头挥袖散去了身形。 莫怪我心狠,做事做绝,这是当初你教给我的道理。 正弯腰挑选街边小摊上花灯的女人兀然垂眸勾唇,随手提起了一盏灯,漫不经心地朝着方才那两道身影存在之处投去些许目光,不过片刻又有些无趣地敛眉打量把玩起自己手中的灯盏,抱袖朝着客栈踱步行去。 无可救药的蠢畜生。 女人神色中含了些笑意,眉梢边却闪过凉薄厉色。 白皙指尖轻轻拨动花灯,又自灯下流苏悄然滑过,带出一阵迤逦弧度。 蠢货就是蠢货,纵然松手将她想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去,她也拿不稳。 也难怪。 毕竟,不属于她的东西,永远也不会属于她。 “你们两个还想瞪到什么时候?” 行至一半,祁清和突然顿下脚步,略带些无语地回眸打量了身后二人一番。 顾寄欢抱胸收回了目光:“当然是等到老前辈仙逝之时停下。” 其间放肆太过,另祁清和也忍不住蹙眉斥了句:“欢儿慎言!” “……你叫我什么?” 顾寄欢一愣,甚至都没用在意她的训斥,下意识松开了指尖,突然直直盯向了祁清和的眼睛。 “……没什么,走罢。” 祁清和着实不想在街上折腾什么,只微微摇头转身提着灯盏继续走。 “你们且记好了,莫要相杀。” 否则魂魄破碎,遭罪的还是自己。 既已恢复神魂,便要算计着如何将属于她的东西重新夺回来了。 风雨欲来之际,且好生珍惜这几日的平静罢。 祁清和本打算再于这座城镇上留一宿,明天就回自己的小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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