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身子一抖当下抬头惊道:“吾王……” 她话未说完,秀官儿却又笑:“吾王洞悉明察,也省了沈公的力气,吾王英明。” 沈羽瞪大眼睛看向渊劼,慌忙磕头:“吾王,臣……臣可带皇城卫再去寻……” “不必寻了。”渊劼摆手:“我就在此等着,我倒要瞧瞧,他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沈羽怔愣片刻,又道:“若真如吾王所言,他掳走公主,是否还会回返我们都不知晓,方才我来时,见王子卓带了人要去林中围猎……” “卓儿去了林中围猎?”渊劼但听此语大惊失色,一手拎住沈羽衣领怒声吼道:“你为何不拦住他?” 沈羽面色苍白,只道:“臣劝了,王子卓执意要去……” 渊劼咬牙松手,当下大吼:“来人!来人!”
数个皇城卫应声而入,渊劼叫到:“去林中,速速寻王子卓回来!” 那几个皇城卫跑了出去,渊劼气得甩了袖子,在原地来回走着,口中不断咕哝:“哥余阖,哥余人,灭你一族,都不足了我心中之恨……” 独有沈羽呆立原地,因着这突变的事儿缓不过来。她如今真是看的半分清楚,吾王心中,终究喜爱牧卓,多于伏亦,更多于桑洛。 可桑洛,究竟现在何处?
第48章 处事不惊王貌现 桑洛在欲裂的头痛之中悠悠醒来,口鼻之中充斥着苦涩的味道,这味道令人作呕,又让人憋闷,是以她方一醒来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可越咳嗽,却越觉得这苦涩之气从胸中涌出来越来越浓,终究引得阵阵干呕,双目都泛了泪花。 耳边似是能听见火把焦灼之声,又不真切。她举目观瞧,模糊的视线中瞧的四周昏暗,并没瞧见什么火把,更没看见什么人。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靠在身后坚硬的墙壁上缓了缓神儿。 自己是怎样到这里的?她不记得,只记得她在亭中瞧着天幕上那一轮明月,忽而一抹幽香之气萦绕鼻间,听着两声不大不小的闷声哼哼,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了。醒来,已然到了此处。 她自然知道眼下形势莫不是被暗算就是被人掳劫,可她偏又没死,醒了过来,被放在这样一个四下昏暗不知何处的所在,除了自己半个人影都不再有。既然没杀了自己……桑洛复又睁开眼睛,静静地靠在角落中,忍着剧烈的头痛飞快地转着心思——带她来此地的人留着她,定有用处。 她动动身子,手脚虽未被缚着,周身却绵软无力,她试着抬手,反复几次都无功而返,右手如同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抬到半空便松垮垮地脱了力回到原处。桑洛轻声叹气,却不知自己究竟是触了何方神圣的霉头,不是惊了马,便是被人掳劫了来。可她此时虽然身体无碍,口中却干涩难耐,喉咙中似被火烧一般,口渴的厉害。她张口想喊,却只能沙哑的低声叫了一句。 然这一声之后,黑暗中却竟有男子低声嗤笑,笑的颇为诡异,吓得桑洛周身一抖,不敢再言语。可这人却又轻声问道:“公主,醒了?” 桑洛压着扑腾的心跳,许久,才开口:“你想要什么?” “有趣。”男子复又轻笑:“公主果然与众不同,若是换了旁的人,这抬头一句,定会问我是何人,此地是哪里,你不想知道?” 桑洛轻哼一声,闭上眼睛:“你是掳劫我来的人,此地是你藏身之所。我便是再问,你又会跟我说多少实话呢?既不杀我,想来是留着我有什么作用。你想要什么?” “有趣,妙极。”男子说话间,竟不自主的拍了拍手,片刻间,昏暗之中火光一闪,四周亮堂起来。他手中握着火把,正站在桑洛面前不远处,赤着上身,左右腰间别着两把匕首,头发梳着长鞭,跳跃的火光映在他刚毅的面容上,左眼下一条长疤格外突兀,竟真的正是朔城一战中帮了沈羽的哥余阖。 桑洛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刺了眼睛,闭目许久才微微睁开,面色虽苍白,却竟不见丝毫惊慌,倒是认认真真地端详着面前的哥余阖,她不认识此人,但见他装扮便心中了然,轻声说道:“你是哥余人。” 哥余阖微微一笑,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子拿着火把在桑洛面前一晃:“桑洛公主不仅貌美,而且聪明。” “并非聪明,只是哥余一族衣着太好辨认。”桑洛被那火把的热气一激,面上出了汗,喉咙更是干涩,她困难地嗽了嗽嗓子,复又问道:“我父王已经宽赦你族反叛之罪,却不知你如此涉险,只身入行宫,将我带来此处,又是为何?” “宽赦……”哥余阖冷笑一声:“你的父王,在你们面前装的大仁大义,实在是个十恶不赦背信弃义的恶徒。舒余有此人为王,难怪,失了那样多的城镇。” 桑洛听他此语,心中愕然,却也不着急辩驳,父王的心思难测,若真的宽赦了哥余一族,此人不会突然至此说出这样的话,可父王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引得此人连性命都不要?她却真的不知道,便即问道:“你所言之意,是说我父王又对你们做了什么事儿?”言罢,微微摇头:“我父王顶天立地,不会背后做什么事儿。” “哈,”哥余阖朗声一笑:“你们兄妹几人,倒是有趣,有的人什么都知道,有的人却什么都不知。”说话间,将那火把靠在一边,盘腿坐在地上,拔下腰间匕首轻轻擦着:“你的老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他自己最是清楚。我将你带来此处,本是该杀了你,”他抬眼瞧着桑洛,但见桑洛面上竟平静如常,不由得挑挑眉毛:“你不怕?” 桑洛惨然一笑:“我落于你手,你要杀我,我手无缚鸡之力,又岂能反抗?可你若真要杀我,我也不能迷而复醒,”她看向哥余阖:“世人皆怕死,桑洛亦然。索性我都要死,不若你把事情与我讲明,我到了地下,也是个明白鬼。” 她正说着,却忽听外头重重传来数匹战马脚步声,显是一队行进中的兵卒从外头过去,桑洛当下皱眉,心中怪异难道这如暗室一般的所在竟在行宫中之内?她还未缓过神来,脖颈间便是一凉,惊觉哥余阖手上的一把匕首已经抵在自己的喉咙上,哥余阖双目圆睁,正狠厉地瞧着自己。 此时,她只需大声尖叫,或能将外头的人引至此处,可桑洛却淡然一笑,之字不语。 待得外头安静下来,哥余阖手中那匕首才收了回去,饶有兴致地看着桑洛:“我本该杀了你,”他口中啧啧,目光浅淡:“可我眼下,又不想杀你了。你如此聪明淡然,却还真的出我意料。”他吸了一口气,又道:“若真如你所说,我将实情相告,你真敢冒着大不违的罪名,抛却你父王,信我?” 桑洛微微摇头轻笑:“我不能置我父不义。我父王统御舒余三十余年,励精图治兢兢业业,舒余国大,何止万里。便就是有少许差错忽视,也在情理之中。可……”她说着,抬眼认真地瞧着哥余阖:“我总瞧着你不似坏人,况哥余一族历代忠于我轩野氏,更是我舒余臣子。我既为公主,在父王不查之时,也应体恤百姓。我不喊不叫,是不想不明不白的就害死什么人,也不想不明不白的就遭此一难,况若你所言皆是实情,又何须担心我信与不信?大可将你心中的话儿说给我听,我自有自己的判断。” “你自己的判断,”哥余阖兀自叨念,又道:“便是你自己心中有所判断,又能左右何事?” 桑洛定睛瞧着哥余阖,见他刚毅的面容之上浮着一抹忧伤之气,她心中有所猜测,开口欲言,却因着喉咙干涩不住咳嗽,咳得整个人都瘫软在角落中,大口的喘着气。哥余阖解下腰间水袋,伸手扳住桑洛的头,给她灌了几口水,桑洛便就被他这样扶着脑袋咕咚咕咚大口喝着水,许久才喘匀了气息,轻声道了句谢。 哥余阖蹲在地上,侧目瞧着她:“你方才,想说什么?” “若我猜得没错,我父王,可是派兵围剿了你们?”桑洛喝了水,头脑也清醒许多:“或许,他还俘虏了你的人。你来此地,想要报仇,还是想要用我交换什么?” 哥余阖在桑洛说话之时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待她说完,目光中竟划过一丝惊异,而这惊异之中,却还带了几分赞赏,继而哈哈一笑:“你倒是猜的准。不若你再猜猜,我是想要报仇,还是想要交换?” 桑洛只道:“若真如此,你想杀我,也是情理之中。”她思索片刻,又道:“可便是杀了我,又能怎样?” “杀了你自然不能怎样,若是杀了他心爱的王子,那便一定不一样了。”哥余阖淡声说道,目光中划过一丝狡黠之色:“你如此聪明,不如接着猜一猜,我要杀的,是伏亦,还是牧卓?” 桑洛但闻此语眉心一跳,当下惊声脱口而出:“我王兄的病,是……” 哥余阖嘿嘿一声:“是我下的毒。”他舒了口气,站起身子俯视桑洛:“如今,伏亦中了我的毒,若非我的解药,难以活命。你在我的手中,被我灌了药,逃不出生天。如此,你说你的父王,会如何?” 桑洛紧锁眉头,再不言语。她没有想到哥余阖只身一人竟能做了如此多的事儿。可即便是下毒,他总要能接近伏亦,他竟是什么时候接近的伏亦? 哥余阖见她不言语,便也不再说话,转身要走。便在此时,桑洛忽的抬头问道:“你在行宫之中,还有内应。是也不是?” 哥余阖脚步一顿,旋即哈哈一笑,道了句:“有趣,有趣至极。我竟还真的有些不舍,要用你做交换了。”言罢,便即离开。桑洛只听得几声似是木头翻版一般的声音响过,便再无声音。心中暗暗一沉,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她咬牙吸了一口气,自知自己咳喘的毛病又犯,然事已至此,旁的无暇去想,唯有一事,便是她要活着。 想及此,她将目光移向哥余阖丢在一旁的水袋上,用力地挪着身子,身形不稳趴伏在地,紧咬牙关用尽了周身力气伸手将那水袋拿起来,放至口边,咬开塞子,半边面容贴在地上,抖着手将水袋中剩余的水灌进口中。 唯有活着,才能想法子让哥余阖放了自己,唯有活着,此事方有转机。
第49章 作茧自缚见生机 沈羽在自己的帐子外头站着,一张脸晒的泛着红,额头上挂着汗珠。此时已快到黄昏,牧卓早已回返,桑洛却依旧没有消息。她坐立不安,在账中也根本无法休息,便只能站在账外,满目怅然地看着来来去去的兵卒,满心烦乱。 吾王再无旨意,除了命自己让所有皇城卫日夜换班巡守行宫之外,再不多说一字。可真正让沈羽不寒而栗的,却不是这浅淡的旨意,也不是这多事之秋,而是渊劼面上那狠厉决绝的神色。便是这一抹神色,让只有十六岁的沈羽那一颗单纯善良的心如同石头一般重重沉入沧海深处,越沉越深,越沉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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