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洛瞧着陆离那心无城府的样子,眼光闪了闪,拉了陆离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瞧着她,沉吟片刻轻声说道:“离儿知,我与时语的事。” 她这话并非询问,语气笃定,陆离也听得明白,想的透彻。当下点了点头,更是压低了声音:“此事,羽姐姐同我讲了。”说着,对着桑洛眨了眨眼:“公主同羽姐姐,当真是一对儿璧人。” 桑洛微微一笑:“可时语因着此事,要将与你的婚事退了,你可怪我?” 陆离却道:“为何要怪公主?本来这婚事,就是子虚乌有没来由的幌子,离儿也不喜欢。”说着,轻哼一声,却又神秘兮兮地看着桑洛,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什么人听到一般的说道:“公主,昔日燕林战中,羽姐姐失了踪迹,你是不是去过燕林?” 桑洛一愣,反问道:“离儿何出此言?” 陆离倒是笑,一副了然有所悟的样子说道:“穆公将她带回来养伤,她在朔城之中昏睡几天,口中断断续续地叫着公主的名字。”说着,抿嘴一笑:“旁人不知,我却知道。若不是我听见了,还不知道要被她骗到什么时候呢!” 桑洛听陆离所言便是面上微红,心中一软,喃喃道:“她……当真如此?” 陆离频频点头:“当真!”说着又笑,拉了桑洛的胳膊晃了晃:“公主什么时候嫁给少公?到时候陆离可以唤你一声少公夫人了!”言语间又顿了顿,翻了翻眼睛想了想,只道:“公主身份尊贵,想来,还是要唤公主,不能叫夫人。” “还早的事儿,你倒是想得远。”桑洛被陆离说的莞尔,轻叹一声敛了面上笑意,柔声说道:“此事,无论如何,还是亏欠了离儿。日后等离儿大了,有什么喜欢的人,便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只是,如今,我还有事,想让离儿帮忙。”她看着陆离,目光之中满是认真,瞧着陆离坐正了身子点点头,又道:“如今舒余国乱,纷争四起,战事频仍。祭礼之后,她便又要回燕林去,想来,与中州之战,在所难免。” 桑洛眼光忽闪,叹了口气:“我要离儿守在她身边,时时提点着她,莫再让她舍生忘死的冲锋陷阵,”她说着,复又想起沈羽在燕林之中那险些要了命的伤,睫毛微微颤动,心中涌起一抹浓重的担忧,从今以后,她本该自己守在沈羽身边,却碍于国事身份只能待在王都,而此时,却又要将这照顾她的责任交给陆离,她凝着目光看向陆离:“离儿,替我照顾好她。” 陆离认认真真地听着桑洛所说,待她说完,又是一笑:“公主放心,离儿自小便就照顾少公,此事,一定做得妥帖周到。” 桑洛点点头,复又要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疏儿的声音,只说着陆昭已到,在门外候着了。桑洛拍了拍陆离的手,轻声说道:“我从王都带了些点心过来,让疏儿带来了些,离儿去寻疏儿,去吃些点心吧,我与你父亲,说说话。” 陆离眉眼一弯,点头谢过了桑洛,出了门,将陆昭让了进来。眼瞧着欢喜地跟着疏儿去了。 陆昭进了屋,一身酒气便熏得桑洛微微蹙了眉,但瞧着他面色蜡黄,头发凌乱,手里还提着酒壶,想来怕是喝了一晚上的酒。陆昭俯下身子,粗着声音道了一句:“臣陆昭,参见公主。” “此地并非王都,陆将,不必多礼。”桑洛从怀中拿出帕子捂着口鼻,“陆将起来说话吧。” 陆昭站起身子,却低着头,公主大驾,绝非他一个男子可观,这道理,他自然明白。晃悠着步子又往后退了两步,打了个酒嗝,只道:“臣不知公主来此,喝了些酒,失礼至极,还请公主莫怪。” “我知陆将洒脱果敢,自然不怪。”桑洛那了一旁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茶叶,呷了一口茶,低声说道:“桑洛此来,是有话要和陆将说。这屋中无旁人,洛儿,也不绕弯子。”她放下茶杯,眼光之中闪过一丝凌厉:“陆将,想来也知我要说什么事。” 陆昭拱手又拜:“臣,不知。” 桑洛知他口中说着不知,心里却如明镜一般,想来,还是因着心中不解不愿意提及此事。 然这事情摆在两人中间,又岂是他不愿提起便可真没有的?桑洛淡淡一笑,朱唇轻启:“原来,泽阳族中骁勇善战的陆昭,竟在一桩小事上,成了缩头乌龟?” 陆昭那头微微一抬,似是被桑洛这话激怒,却复又低下了头,笑道:“臣老了,实在不知。” “既如此,那便让我来说。”桑洛唇角一勾,不想再与他多绕弯子,“今日来此,只两桩事,说完,我便离开。”说着,站起身子缓着步子一步一顿的走到陆昭身边,竟是轻轻一拜:“此时,你是长辈,洛儿是晚辈。洛儿钟情时语,自然会护着她,护着你泽阳一族。我知陆将因何担心,又因何不解。情之一字,错综繁杂,理不清楚。但既生情,便无悔。此事,还望陆将成全。” 陆昭虽低着头,却也知道桑洛对自己行了礼,听她所言,心中更是纠结不解,叹声只道:“公主纡尊降贵,因此事来寻我,又因着此事,对下属行礼。昭,愧不敢当。可公主既知少公身份,又怎可任由自己这荒唐的情感肆意蔓延如此?公主是吾王掌上明珠,寻个乘龙快婿何其简单,何苦要与少公纠缠这没结果的事儿?” “时语素来敬重陆将,我既与时语两情相悦,便也依着她的规矩,按着你泽阳的礼数,给你行礼。但陆将所言,不敢苟同。”桑洛轻笑一声:“我与时语的事儿,自然也只有我二人清楚,旁人说不上话,也插不得嘴。”
她转过身子,走回座边,复又轻身落座,一手拿起茶杯端着,抬眼看向陆昭:“是以,这便是我要嘱咐给陆将的第二件事儿,陆将是泽阳故老,随先公杀敌无数,护少公再兴泽阳一族,功不可没。但我舒余国中,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此乃祖宗规矩,万不可违。陆将方才言道,我是父王掌上明珠,自然也知,国中桑洛公主,莫说要个女子,便是要你泽阳一族,我父王怕也会应允下来。”她说着,双目一眯,“若是陆将不听劝告,硬要横在中间做那梗在喉咙之中的一根鱼刺,洛儿便是人微言轻,在国中也还是公主,说话也更有几分的分量。” 桑洛这一热一冷的两桩事儿,说的陆昭心思一沉,便是在他满心烦乱之中都能听得出来,这桑洛公主,除了美貌,更有智慧。不仅懂得以柔克刚,更善于软硬兼施,简简单单几句话,说的自己全无道理。那言外之意,更说出了个中利害,根本不给他半分的还口余地。 陆昭跪下身子只得磕头,重重一叹:“臣知公主用心,也明白公主所言,公主要什么人,臣,不敢多一句嘴。臣……”他顿了顿,吸了一口气:“谢公主护我泽阳,护我少公之情!” “谢就不必,”桑洛将杯中的茶喝了,清了清喉咙,淡淡一笑:“陆将素来骁勇,如今战事频繁,舒余还需陆将如此猛将为国尽忠。洛儿也知陆将这几月在姑业城中忙于族中事,等忙完了,还是往燕林去帮一帮穆公,打几场酣畅淋漓的仗来的痛快。这打人,要打中州大羿。自家的人,能不打,还是别打了。”言罢,也不等陆昭再说,站起身子径自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对着疏儿招了招手:“陆将不必送,我让疏儿给陆将与离儿送了些点心,你喝了一夜的酒,眼下想来也饿了。” 说完,竟真的径自带着疏儿离去。 陆昭趴伏在地许久,方才起身,一只独眼看着那早就没了人的门外,叹气摇了摇头。扶着膝盖站直了身子,踉跄了两步,喉咙之中却不由得咕哝了两句:“厉害……真是厉害……” 桑洛回返泽阳公府,时候尚早,倒是饶有兴致的带着疏儿在府中逛了逛。疏儿却总是心不在焉,桑洛知她又在心中泛起了小心思,过往自己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都有疏儿在一旁陪着,哪里像今日一般两次都让她在外头守着?可此事,她眼下还不能说与疏儿,一来,诸事繁重,二来……此事实在太大,与疏儿来说,更是匪夷所思。沈羽的身份,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在此性命攸关的事上,她还是信不得任何人。 便在过午之后,沈羽匆忙赶来之时,疏儿又撇着嘴颇显得委屈的看了看桑洛,替二人关上了房门。 沈羽回返之后,只换了件衣服,粒米未进便赶了来,生怕桑洛等得久了。却瞧着桌上摆着热菜热饭,当下面上一喜,不自禁的拉了桑洛的手轻声问道:“给我准备的?” 桑洛笑道:“猜着你定是没吃东西,可猜对了?” 沈羽一乐,将桑洛搂入怀中,深吸了口气:“洛儿知我。”说着,又问道:“洛儿可吃过了?” “并未。”桑洛拉着沈羽坐在桌边,自己靠着她坐下,拿了碗筷推给沈羽:“等时语一起。” 沈羽拿起碗筷对着桑洛咧嘴一笑,只道了句真是饿坏了,便大口的吃了起来。那样子好似个好几日没吃过饭的孩子,竟是狼吞虎咽。看的桑洛只在一边淡笑不语,拖着腮静静地瞧着她,却在心中想着,若是能日日夜夜瞧着这人,该是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沉迷发糖不能自拔,公主你这样不务正业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女王?
第88章 狼子野心终显露 桑洛来姑业城本就只有两日,想及回返之后沈羽过不久便又要往燕林去,更是珍惜眼前时光,陪着她用过了膳,便就拉着沈羽让她陪自己去城中走走看看。天气回暖,午后时分阳光和煦,倒也正是个游春的好时候。 沈羽却笑,只道公主大驾若是入了城中,她这狼首怕是要让皇城卫将城中族人百姓都赶回家去才是,不若自己陪桑洛去公府后的一座小小矮山上去策马跑一跑。桑洛沉吟片刻,也不想扰了城中百姓安稳,便即欣然点头,由沈羽陪着在山上骑了骑马,终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便是晚膳都吃的多了。疏儿伺候着都笑了出来,对沈羽那古怪的面色更是好了许多,沈羽却又老老实实地端着碗对着疏儿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待得疏儿收拾了桌子,上了香茶退了出去,沈羽才给桑洛倒了茶,眉眼带笑地看着桑洛,只说道:“洛儿今日可是真的开心,时语,从未见过洛儿笑的如此开朗。” “确实开心,”桑洛柔着目光,低头喝了茶,“有你陪着,又不在王都之中,少了许多的烦心事,多了不少的快乐。”她说着,又轻声一叹:“只是,明日便要回返,却不知道何时才能真的挣脱这琐事繁重的牢笼。” 沈羽看透了桑洛心思,心中自然也是不舍,抬手将桑洛耳边的碎发轻轻拨了拨,含笑看着她:“明日,时语送洛儿回去。”说着,微微一顿,只道:“南疆之事,可有消息?” 说到这事儿,桑洛秀眉微微一蹙,摇了头:“并未。前阵子派出去的人,倒也没什么消息传回来。”她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深邃,那带着笑意的面上染上一抹愁绪:“也是怪了,按理,该有些消息才是。难道牧卓……真能如此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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