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见她的模样明显与平时有异,拂开她的手,想仔细看看她有无其他异状,谁知,这一拂开,白绵绵恰好一时之间酒醉脱力、猛地栽在面前的桌子上。 以为自己用力过猛,贺离一惊,刚要去察看,那厢白绵绵却又慢慢抬起头来。 这下,她显得更不清醒了,懒洋洋稍稍撑起身,她双眼有些迷蒙,目光溜溜达达落在面前的酒碗上。 “还有一点哎。”秉持着不浪费的精神,白绵绵把最后的残酒也喝了个干净。 她的意识随着那酒液的消逝似乎也越飘越远,她已经忘记自己现下身在何处、跟谁在一起、要做什么事,神情、目光都飘忽得很。 她也没再像方才那样,跟真假小老虎这一茬儿过不去,而是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侧着脸、自顾自跟面前那酒坛子说上了话。 一根手指点着那酒坛子,白绵绵喃喃道:“相思酒,相思酒,相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人人都喝相思酒,人人都会相思吗?可是……我和小老虎都不会。那……仙女姐姐会吗?” 听着她的胡言乱语,贺离正心生笑意。陡然听到这最后一句,她定神看向眼前人。 * 贺离意识到,验证自己心中推测的机会也许来了。 酒醉的白绵绵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入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丝毫没注意到眼前那两道专注地盯着她的目光,浑然不觉地又断断续续往下说:“话说回来,仙女姐姐现下在做些什么呢?想来,应是在天宫吧?也不知天宫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要比小青山美上十倍、大上十倍、新鲜上十倍?天宫那么好,仙女姐姐还会再来吗?” 顿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人的答案,白绵绵又顾自嘟囔,“可我还有些想跟你做朋友呢。” 不知不觉地,白绵绵口上,已经由“仙女姐姐”变成了“你”,但这显然并不妨碍其意之所指。 过往的画面似乎有意配合她的诉说,开始一幕幕、若有若无地在脑海中浮现,白绵绵的语气染上些回忆的意味。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我悄悄地躲在草丛里,当时你倚在桃树下,样子美极了,以至于我一时间竟不自觉看傻了眼,险些被你发现。本以为不会再遇了,谁知却又一次见到你,那时你坐在那一树桃花中,看起来是那般潇洒、那般出尘,之后我不小心要摔跤,你还好心地扶住我,同我说了话。” 而且,不止是这两次,梦境里,那身影也几次三番出现,令她感到心安、得到安抚。 现实和梦中的画面交杂在白绵绵脑海,她念念有词道:“你真是很美、很好的一个人。” “可我,我却这么傻,傻到那时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说着,白绵绵在醉中发起怒来,她直起身用力捶了下面前的桌子,随即没一会儿又无力地趴了回去。 失去焦点的目光发傻地望着眼前的空气,她无意识地开始在脑海里细细回忆那有如神祗的面容,然而,脑子像是突然钝住了一般,她出奇地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甘心地哭丧了脸,白绵绵一时间说不出的委屈。此时此刻,没有多少神智的白绵绵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 “明明就在脑海里,明明那么清晰,明明三五不时便梦见,可为什么,我现在却想不起你的模样了呢?黑发白衣、眼若星辰……每一处,我都能描述个清清楚楚,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呢?呜呜呜呜……” 贺离将白绵绵的这些话全部听入耳,脑中回忆着过往的那些点点滴滴,一种名为欢喜的感觉渐渐在她心海扩散开。 原来,那次在河边,那极轻的笑声是来自白绵绵。原来,白绵绵心心念念、惦记许久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原来,她吃了好长一段时间自己的醋。 尽管还有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不是那么严丝合缝地对应,可当下白绵绵的话语已经足够证明,她就是她口中的仙女姐姐。 贺离这厢正颇有些欣喜,白绵绵那边儿却仍苦着脸。看着白绵绵一脸的委屈模样,贺离在心底暗笑一声,默不作声地化成了人形。 唇角轻勾着,她指了下旁边那树,瞬间,开了一树的桃花。 白绵绵迷迷糊糊地,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还径自在心里头悲伤着。她觉着她怕是注定没那个缘分跟仙女姐姐成为朋友了,她连她长的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陷入一种幼稚的悲伤中,她简直要大哭出声。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看看,她长的,是不是我这般模样?” 白绵绵闻声,一抬头,先看见了一树粉红、绚烂的桃花。 于是,她有些呆呆地道:“桃,桃花开了。” 清风吹过,花香宜人,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几片花瓣落在她的头上、身上,她歪着头打量那掉下来的花瓣,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一片、两片,试着摘去落到身上的花瓣。 可是,却怎么也捡不干净。努力定神一看,原来,是下了花雨。 先是三五片,六七片,慢慢地,越来越多的桃花飘扬潇洒、不紧不慢地从枝头落下。 这一刹那,视野间、天地间似乎都被这飘飘洒洒、温柔的花雨占据,白绵绵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妙梦幻的结界,呼吸都有些微微滞住。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看到,那落英缤纷中,站着一个身着素白衣裳、面带浅浅笑意的人,那人乌发如瀑、眼若辰星,正望着她,一步步、一步步朝她走来。 “噗通”、“噗通”,心跳的“踊跃”几乎让白绵绵感到惊慌。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只听那来到她面前的人带着点点笑意,先开了口,“你说的人,是我吗?” 艰难地跟眼前的人对视着,白绵绵咽了下口水,竭力开口,“你,你你你你……” 看着白绵绵满脸失措的模样,贺离清冷的黑眸中染上一丝兴味。 她上前一步,贴在白绵绵耳侧轻道:“怎么,师父不认得我了吗?” 师,师父?白绵绵瞪大了双眼,会这么叫她的,似乎只有一个。所以,仙女姐姐是,是…… 隐约中感觉是很简单的问题,可却难住了眼下全然被醉意席卷的白绵绵。 摇摇晃晃地推开眼前人,她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瞧着那张清傲的面孔,似乎想从那人的脸上看出答案来。 跟那充斥着懵懂、青涩,但又显得那么直白的目光相接,贺离的心跳蓦地也乱了些许。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近在咫尺、润红的两片唇瓣上,她不由有些想去采撷这诱人的果实。 目光在那处流连着,贺离微微低下头,她的手搭在她肩上,脖颈慢慢弯出些许弧度,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她们鼻尖相错的模样和眼前那唇瓣的柔软触感。 然而,下一秒,她的想象全部落了空,白绵绵的下巴猛地磕在了她的肩上,身体也软趴趴地靠住了她。 “……白绵绵?” 贺离唤了她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转瞬间,安稳、绵长的呼吸声从耳侧传来,贺离一瞬间有些哑然。 摇头轻笑一声,她拦腰抱起白绵绵,往家门中走去。
第60章 日出东方,几只喜鹊秉承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祖训”,早早便出来觅食,冷不丁瞧见不远处一颗盛开的桃树,那树上桃花朵朵、香气四溢,绚烂得很,于是觅食累了的喜鹊们纷纷落到枝头,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被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所扰,白绵绵的意识悠悠苏醒。 她朦朦胧胧地觉得,昨夜,她睡得颇好。她似乎一直靠在什么人的肩膀上,睡得很安心、很舒服。 恍惚间,她不由为这样的幻觉而弯了唇角。 她怎么可能靠在什么人的肩膀上啊,最多,是被小老虎的虎爪隔着云锦搭在身上。这想象也真是滑稽。 心里一阵不赞同,白绵绵仍懒洋洋闭着眼、只微微摇了下头,这一动,她的唇角僵住了。 她,她好像真的正靠着什么人,准确来说,她正侧身枕着这人的一侧肩膀,而这人的一只手也自然而然地、绕过她的颈项,揽在她腰间。 她们之间,近得几乎没有距离。她的头甚至正埋在那人的颈窝里! 白绵绵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是怎么回事?她身边这个人是敌是友?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小老虎呢? 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白绵绵不敢轻举妄动,只在脑中拼命回想着昨天的事情。 她记得,昨天她送了老虎糖人儿给小老虎,小老虎不要她送的,反倒吃了自个儿面前那个小兔子的,跟着,她喝了那相思酒,再然后…… 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好像看到了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似乎还跟她说了话? 仙女姐姐说了什么来着? “怎么,师父不认得我了吗?” 这句话陡然跳入脑海,白绵绵惊讶之下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小心翼翼地从身旁人温热的颈窝离开,白绵绵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如画一般的容颜,愣在了原处。 一时之间,她简直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喘了。她完完全全地傻住了。 所,所以,仙女姐姐,是……小老虎? 按理说,这是由已知事实得出的合理推测,可这样的认知却令白绵绵疑惑不已。 仙女姐姐怎么会是小老虎呢? 细想之下,的确,她前两次见到仙女姐姐,都恰好是在去找小老虎的途中碰到,可是,这也不足以说明小老虎就是仙女姐姐。 小老虎才刚开灵智不久,修炼的时间尚短,离化形还远着呢,怎么可能是仙女姐姐呢? 那么,是仙女姐姐骗了她?她为什么要骗她?小老虎又去了哪里? 脑海里盘旋着这些疑问,陡然间想到那日跟念渔的对话,想到那天界对虎族的来者不善,又联系起仙女姐姐的身份,白绵绵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很不好、却又很可能是事实的猜测——仙女姐姐,恐怕对小老虎……
她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整个心脏似乎都被什么人抓紧。 她怎么忘了,仙女姐姐应是天宫的,她三番两次出现是不是意图对小老虎不利?眼下,小老虎它是不是已经? 想到那最糟糕的情况,白绵绵瞬时间白了脸。 贺离睁开眼,虽然肩膀被枕了一夜有些微的酸意,但她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直到她看到白绵绵那不同寻常的神情。 眼下,白绵绵正带着一副复杂的神情、极其戒备地看着她。 不管是作为白绵绵口中的仙女姐姐,还是作为小老虎的时候,她从来没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 贺离不禁疑惑。白绵绵这般戒备、神情复杂的模样,似乎不大像是因为知道了她仙女姐姐的“身份”而生气,所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眉心微皱,贺离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一些,但不过刚出口一个“你”字便被生硬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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