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出生先后,他才是长子,只是死得比较早而已,但并不是没有这个人。” 她说完这一段,看着老师,脸上表情仍是淡淡的,惯常的微拧着眉,没有什么得色。 反驳老师啊,还是有理有据的,同学们都有点躁动,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众目睽睽之下,老师有点下不来台,尴尬地说:“很好,我会再去查一下资料,下次我们再说这个问题。” 李沧浪也没再纠缠,点点头,神色自若地坐下,仿佛只是提了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南央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这是很容易了解到的历史关系,班上好些人其实都知道老师出错了,但一没法像她那样当场说清楚,二也没必要落老师面子,自己知道就行了。 那时候,南央就对她有点好奇,想和她交个朋友,但是两人交集不多,一直都没什么机会。 没想到到了高三,两人却成了同桌。 她还喜欢上她,南央捂了捂脸,有点想不通,她自觉得平平无奇,身上没有什么优点,李沧浪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 李沧浪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三点,孟青松给她开的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姐,你回来啦!”见是她,孟青松有点开心。 接着松了口气,跑过来抱住她手臂,仰头皱巴着小脸关切道:“没事吧姐,你这两天去哪儿了?电话都不给家里打一个,我好怕你出什么事。” “没事,”李沧浪摸了摸他发顶,“去朋友家里住了两天。” 孟青松:“哦,没事就好,我们都很担心你,妈也很着急,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李沧浪笑了下没接话,径直走近里间,打开箱子收拾衣服。 随口问:“你二姐呢?” 孟青松撇撇嘴,“去找她同学了,她不想带我。” “姐你又要回学校了吗?” “嗯。” 孟青松见她收拾冬天的衣服,有些不舍,“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李沧浪手上动作一顿,沉默了下摇摇头,“说不准,可能等到过年吧。” 高三本就假期少,每周六那半天,她也懒得来回折腾。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远香近臭,见不到时想念,离得近了,又发现她对这个家还是没什么归属感,对孟方平的暴戾和张霞的软弱,仍旧那么厌恶。 孟青松也不说话了,耷拉下眉眼,走过来安静地帮她折衣服。 冬天的衣服不多,两件厚棉袄,几件毛衣毛裤,很快就收拾好了。 孟青松看她关上箱子,瘪了下嘴,忽然说:“姐,等我长大了,就帮你打回去。” 李沧浪笑了笑,揉揉他脑袋嗔怪说:“跟他较什么劲,打人是不对的,别学他,在学校里,好好读书。” “嗯,”孟青松重重点头,仰脸看她,“我这次数学测验又拿了一百分呢。”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想要夸奖又不好意思似的,李沧浪压了压上翘的嘴角,鼓励说:“很厉害了,继续加油啊。” 孟青松有点开心又有点赧然地捏着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送她出了巷道。 弟弟还是没白疼啊,李沧浪想起上一世,也许是有一半血缘关系的羁绊,她们姐弟俩关系还不错。 张霞瘫痪以后,孟青松就被孟方平带走,独自跟着他生活,那时候才十五六岁的他,放学之后经常主动跑过来帮忙,孟方平怎么打骂都不听。 有个大小伙子在确实方便很多,李沧浪撑得最痛苦那两年,也还好有他在。 他性格同他父亲一点不像,作为一个男孩子来说,甚至显得有些纤细敏感了。 张霞过世以后,姐弟俩某次一起吃饭,孟青松同她介绍了自己的女朋友,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她,“姐,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找个姐夫啊。” 李沧浪瞥他一眼,很敷衍地说:“没遇到合适的。” 那时李沧浪年龄已经不小,却连恋爱都没谈过,被耽搁这么多年,孟青松作为弟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席上他女朋友在没怎么多说,饭后,孟青松给她推了两个微信,说是他认识的学长,人都挺不错,明示她可以认识一下。 好好的小伙子干起了红娘的工作,李沧浪哭笑不得,“你一个男孩子这么八卦做什么?” “我关心你啊,”孟青松十分之忧虑,“妈都不在了,你怎么还不谈恋爱?眼看着二姐都要生二胎了,你还没有男朋友。” 李沧浪:“……我不着急。” “我着急,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孟青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李沧浪那会儿差不多看开了,沉默了一小会儿,跟他坦白说:“我是同性恋,不喜欢男的。” 说完,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忐忑的,她亲近的人不多,并不希望孟青松同她疏远了。 她看着孟青松,就听他“哦”了一声,眨眨眼,明显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说:“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打定主意要孤独终老呢。” “不反感吗?”李沧浪从他脸上找不到一丝其他的表情。 孟青松满不在乎,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可是大学生,哪会那么腐朽封建啊。” 顿了下,又说:“有一点点惊讶,但不多,其实我早就觉得老姐你有点弯,但一直不好意思问你,现在看来,我直觉蛮准的嘛。”
他说着说着,甚至有点洋洋得意。 李沧浪从他身上得到了一丝久违的安慰,她的亲人里,也有人理解她,并不是所有人都恐惧恶心同性恋。 后来,孟青松仍坚持给她做红娘,只是推的微信从学长变成了学姐学妹,并十分义正言辞地说她: “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能躲避相亲吗,你宅在家里怎么可能找得到对象呢,放心,你弟弟认识的漂亮学姐还有很多,保不准哪天就有一个让你看对眼了。” 李沧浪看完,反手就把这话转给了他女朋友。 别人都是父母催婚,而她的压力,却基本都来自于这个弟弟。 想到这儿,李沧浪偏头看着现在还是个萝卜头的孟青松,又忍不住叮嘱了一遍,“闲事少管,好好读书。” 孟青松听话地点头。 李沧浪驻足,拍拍他肩膀,“就送到这儿吧,回去了。” “姐姐拜拜。”孟青松松开她衣角,不舍地挥手。 他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渐渐远去看不见了。 箱轮在校道上滚动发出“嗡嗡”的嘈杂声,十月,桂花开得正盛,香飘十里,溢满校园的甜香气,让来往学生,都不自觉深吸了两口气。 李沧浪拖着她的破箱子回宿舍,人都回来了,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刚结束假期回来,寝室里还挺热闹,聊着假期的趣事,江萌萌在分享她家里自己做的酱牛肉。 李沧浪婉拒无用,江萌萌坚持在她桌上也放了一份,假期回来,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家宿舍,大家似乎都会带点什么吃的,互相分享,你尝我的,我吃你的。 李沧浪有点尴尬,她什么都没带,像是在吃其他几个同学的白食。 心里默默记下,晚自习还有一会儿,李沧浪把衣服放进柜子收拾好,才翻出电话本,给张霞打电话。 宿舍里安有固定电话,记账式电话卡,先打201,输入账号密码然后再拨号,这种卡后世都淘汰了,李沧浪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搞明白怎么用。 第二遍才打通,电话那边很噪杂,买东西讲价的声音断断续续。 “喂,哪个,快说。”张霞的声音,有点失真。 “妈,是我,沧浪,我回学校了。” “哦,哦,”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轻了一点,“回去了,那行那行。” 沉默了两秒,那边问:“没得事吧?” “没事。” “嗯,好嘛……那你个人在学校好好读书,要听老师的话,莫乱跑,好生吃饭,钱不够了就给妈打电话。” 李沧浪捏着话筒,喉咙动了动,想开口,又不知该说点什么,一直以来,她们的交流常态都是这样,短暂而乏味,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挂断。 半响,她也只“嗯”了一声。 张霞说:“莫记恨你爸爸,他喝了酒,也不清醒,他也不记仇,你下次跟他道个歉就是了。” 李沧浪没接话,闭了闭眼,长吐了一口气说:“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我挂了。” “嗯,要得要得,没事就好……你在学校要听话哦,好生读书考试。” 她车轱辘似的叮嘱李沧浪这几句,像是也找不到其他可说的。 “好嘛,我这儿也在忙,你挂嘛。” “二十五,最便宜了,没法少,你看这质量……” 她没有挂电话,李沧浪听见她提高嗓门,不知又同哪个顾客讲起价来。 她的吃穿用度,都是这样顶着酷暑烈日,顶着风霜雨雪,用汗水一块一块挣回来的。 她没法全怪她。 李沧浪在电话面前久久站着,像是凝成了一尊雕像。
第33章 国庆一回来,月考成绩就下来了,让人怀疑阅卷的老师加班加点,根本就没休假。 李沧浪考得不算太差,名列中游,只是相较她过去的成绩波动有点大,除了语文外语,其他科都有一定程度的下滑。 老陈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很纳闷地问她:“你这成绩是怎么回事?跷跷板一样,一头升一头就得降是不是,问题你这也不恒定啊,怎么搞的?” 李沧浪只能乖乖听训。 老陈训罢,叹了口气总结说:“这次就算了,不找你家长,没有下次了,状态不好,就要自己尽快调整,高三耽搁不起。” 下次就是期中考,半个学期,李沧浪自己估计,那个时候应该能同她原本的成绩大差不差了。 这几天,其他人的国庆假期还没结束,校园里又只剩下高三年级,刚从假期里回来,心思难免有点浮躁。 李沧浪回到教室,就听到五一在同南央感慨,“两天实在太短了,嗖的一下就过去了,我把游戏下回来还没玩多久呢,昨天立刻就被我妈监督着卸载了。” 她反身过来,趴在南央的桌子上,两个手指交替着,无聊地在南央书本上行走,挡着她的行笔路线。 李沧浪在位置上坐下,眼角余光注意着旁边,心里有点不爽。 她觉得回到学校后,南央有点躲着她的感觉,两人交流变少了许多,上课的时候不说,一下课,不是同五一去厕所,便是找五一说话。 之前答应她晚上去跑步,因为她病情反反复复,耽搁了一段时间,现在也再不提起,不了了之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习题册,又听见五一说:“要是能像小说里一样,有全息式游戏就好了,游戏时间等同于睡觉时间,晚上就可以一边睡觉一边玩游戏了。” 李沧浪在旁边听着,忽然冷不丁地插话说:“真有这种技术,用在学习和工作上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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