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音瑕没有哭。 好多年了,她其实鲜少流泪。 在喻家,她没有资格撒娇,没有资格任性,更没有资格发脾气。在喻家,她听到最多的就是责备。 二十年来,安镜是唯一一个无条件纵容她的人。 安镜是个女人。 自己也是女人。那又怎样呢? …… 喻家。 将近九点,喻音瑕一进门,站在二楼的喻正清就问道:“谁送你回来的?” 强烈的压迫感。 他想听自己说镜爷还是安少? 喻音瑕撒了谎:“安少。” 喻正清:“安家少爷近日跟戚家小姐多次私下见面,你正好假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去安老板面前卖卖惨。” “是,多谢父亲提点。”如此一来,她又有正大光明的机会与安镜相处了。 越和安镜接触,她愈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攀上安氏姐弟的过程比她想象中的举步维艰容易太多,真不知该欢喜庆幸,还是对方亦有谋算? 她故意让喻正清产生错觉,让他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掌控了全局,只有那样,他才不会步步紧逼,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喻音瑕在这个家里,没睡过一晚的安稳觉。 她进到一楼自己的房间,关门时多看了几秒门锁。连一道锁,她都没资格落。 落了,轻则被骂,重则被打。 无数个夜里,她独自舔舐伤口,从起初痛恨命运不公,到后来期望能拔丁抽楔,再到现在心如止水。 不,她的心止不了了,她的心又活过来了。 她的心在见到安镜时,会小鹿乱撞般跳得格外欢快,提醒着她,或可绝处逢生?
…… 安家。 安镜在客厅喝茶,等到了安熙:“送戚如月回家,一去一回只需要四五十分钟,你却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说吧,中途还去哪儿了,干什么了?” 安熙脸上挂着笑:“戚老板盛情邀我进屋坐了会儿。姐,我是成年人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要成家立业。自由恋爱,我不反对,但这与你学着打理生意并不冲突。” “谨遵姐姐教诲!”安熙立正站直行了一个军礼,“镜爷晚安,明天我自己去烟厂见习。” 同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他对自家姐姐吃软不吃硬的直性子了如指掌,耐心哄一哄,万事大吉。 安熙了解安镜,安镜又怎会不了解安熙? “你回来也有差不多一个月了,我没约束你是想让你轻松过渡,不是让你游手好闲,坐吃山空。安熙,男人要有男人的志气和担当,没有事业,何来担当?” “姐姐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我呀,全记在心里了。”安熙挽住安镜的胳膊,往她肩上靠了一下,“姐,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几年辛苦了。” “少跟我打感情牌。”安镜推他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跟姐姐撒娇。” “甭管我二十岁三十岁,在姐姐面前我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第95章 醋吻 被撒娇的安熙打败,安镜问道:“相机呢?” “相机?”安熙挠挠头,“如月就要去报社当记者了,相机是我买来送她的礼物。” “安少出手阔绰,怎的,掏心窝子了?”看来是八字有一撇了。 “姐!你这话听起来好酸!你不是也挺喜欢如月的嘛?戚老板和戚夫人也都好相处,我觉得吧,掏一掏心窝子也无妨。” 安熙跟戚如月掏了心窝子,那喻音瑕……? 自己作为局外人都看得出安熙和如月眉来眼去互生情意,像极了青梅竹马的恋情,棒打鸳鸯着实不厚道。 “照片记得冲洗了给我。” 安镜说的,便是剧院外夕阳下,安熙抓拍的她和音音的照片。 安熙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问”的欠揍表情:“我没忘,已经跟如月说了,过两天拿给你。” 安熙上了楼,安镜看了看时间,快到十点。 她拨通了戚家的号码:“戚老板,麻烦你把跟安熙商量的方案再同我说下。” 戚老板客气道:“安少很有想法,刚才啊,又和我说了好些他在国外学到的新思路,对我经营广告公司大有裨益!这回真得感谢镜爷让他来跟我谈生意了,戚某受益匪浅呐……” 安镜打电话的真实目的,是确认安熙的行踪是否如他所言。 …… 这天,安镜接到好友唐韵青的电话:“镜爷最近很忙啊,都抽不出时间来看我和小雨。我命令你,下午陪我逛街!” 唐韵青是上海富安商会会长家的大小姐,年27岁,已婚已育,有个五岁的女儿,还有一个正在肚子里。 夫家姓杨,地产大亨。 杨启元跟唐韵青不是两小无猜,也不是自由恋爱,而是商业联姻,先婚后爱。 唐韵青自小就是万众瞩目的高贵公主,独立自主惯了,结了婚生了孩子也不喜欢被冠以夫姓。 杨启元宠着她,尊重她,是以外界普遍还是称呼她为唐小姐。 她在婚前就认识了安镜,两个同样洒脱的女人,生意酒会上相遇相识相知,没有狗血的英雄救美剧情,仅有相见恨晚的谈笑风生。 …… 大街上,一个穿着公主裙的漂亮小女孩张开双臂跑向安镜,甜甜地喊着“干妈”! “小雨今天好漂亮,像个小公主。”安镜在小雨脸上亲了一口,小雨也开心地在她两边脸都亲了一下。 唐韵青慢悠悠地走过去,为自己讨要相同福利:“镜爷可不能偏心。亲了宝贝女儿,是不是也该亲一下我这个宝贝密友?” 安镜伸手指点了唐韵青的鼻尖:“韵青,你都是当妈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妈妈的样子?” 这一幕,落在了喻夫人和喻音瑕的眼里。 “瞧见了吧,那个女人不仅跟戮帮老大纠缠不清,暗地里跟富安商会的大小姐关系也亲密得很。在黑白两道都混的如鱼得水,要说她干净,没一个人信。” 喻音瑕只听着,不发表言论。 喻夫人喋喋不休道:“老爷的意思,是让你去勾引安熙,做不成正房,缠着他做个偏房姨太,也勉强算两家联姻了。安镜再厉害,终究是个女人,她若哪天嫁人生孩子了,那她在安家的权力和地位也就到头了,安家是不可能容忍外姓子嗣接管家族企业的。到时候你肚子再争气点,给安熙生个大胖儿子……” “夫人,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儿,您扯得太远了。”喻音瑕出言顶撞。 “哟,又跟我顶嘴是吧?”喻夫人拧着喻音瑕的胳膊,“光是脸长的好看有什么用?你倒是使出浑身解数,去床上勾引啊!” 若喻家是地狱,喻音瑕尚能忍得苦中苦,苟且偷生。但地狱里的喻夫人,比苍蝇老鼠更令她厌恶。 …… 安镜穿了一件浅咖色皮衣外套,戴了时髦的墨镜。 她抱着小雨和唐韵青一起,头挨得很近。唐韵青笑着笑着,还拉了安镜的手摸在自己的肚子上。 “有了弟弟妹妹,干妈还会疼小雨吗?” “干妈只疼小雨一个。” “干妈真好。”小雨又嘻嘻笑着,捧了安镜的脸亲一口。 喻夫人迟迟不进裁缝店,就是等着安镜她们过来:“好巧。这不是镜爷和唐小姐吗?两位今儿也是同游来逛街的?” 安镜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唐韵青先一步发问道:“不好意思啊,请问你是?” “唐小姐贵人多忘事,我是正清百货老板喻正清的夫人,年初在商会庆功宴上,我们见过一面的。” “哦,正清百货喻夫人。我前些天还听我爸说起过喻老板,今年正清的收益和利润似乎不太理想啊,上海的百货大楼如雨后春笋,竞争委实激烈。” 喻夫人自讨没趣,口舌之快没逞到,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放低姿态:“您二位也一道进去看看?” 唐韵青抬头看了眼牌匾,是一家老字号,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小脸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给我们家宝贝公主定做几身过年的新衣裳。” 小雨听见有新衣裳,开开心心拍起手来:“好啊好啊,小雨穿新衣服,妈咪和干妈也要陪小雨一起穿新衣服。” “好好好,妈咪给小雨买,也给干妈买,我们都穿新衣服。” “唐小姐和镜爷先请。”喻夫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唐韵青礼节性的一笑,昂首挺胸,挽着安镜的胳膊走进店铺,小声吐槽道:“讲话阴阳怪气的,烦死了。” 望着两大一小的背影,喻音瑕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是嫉妒吗? 酸涩的滋味。原来是这样。 唐韵青虽是富养出来的名门闺秀,倒也没什么挑三拣四的坏毛病,买东西从来只看喜欢不喜欢,价格高低无所谓。 裁缝给小雨量好了尺寸,唐韵青看上一套纯白色的西装拿在安镜身前比划:“你去试一下合不合身,合身就买了,不合身咱就参照这个定做一套。” 唐韵青不容拒绝地把安镜推往试衣隔间:“不换好不准出来啊!” 布帘掀起,里面是刚换上旗袍的喻音瑕。 大片白色的旗袍,绣着墨色枝丫和红色雪梅图样,用轻盈白纱做了肩饰和头饰,中西结合,衬托出喻音瑕出尘脱俗的清冷气质。 安镜进去,喻音瑕并未出来。 她放下布帘,深吸一口气才转身,轻启朱唇问道:“我身上这件旗袍,镜爷觉得如何?” 安镜以为她出去了,冷不丁地被问,回身傻傻地看着笑靥如花的喻音瑕。 “镜爷?” 喻音瑕又朝她走近两步,安镜才呆呆地说了句:“好看。” “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你好看。” 喻音瑕掩唇一笑,双手搭在安镜胸前的衣扣上:“让我看看你肩上的伤。” 佳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安镜一动不敢动,活脱脱一只纸老虎。先前在老城区,仗着喻音瑕害羞,又仗着夜深人静,她才没脸没皮。 眼下这光天白日的,喻音瑕占据主导权,她就怂了。 这暧昧的语调,这紊乱的气息,还有这乱得不成样子的心跳,怎么看都不像是姐妹情。 安镜抓住喻音瑕解扣子的手:“音音,我的伤已经好了。你……” 喻音瑕的笑容消失殆尽,换了一副惹人怜爱的委屈样:“唐小姐,也是你的妹妹?” “韵青?她……” 未等安镜想好怎么用简短的话解释自己和唐韵青之间的关系,喻音瑕就在她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安镜瞪大双眼,身体紧绷,吞咽口水,心乱如麻。 喻音瑕乘胜追击,勾住安镜的脖颈,在她惊讶的注视下,一点点凑近。 四片唇瓣相贴。 良久,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小雨,快问问你干妈衣服换好了没?”布帘外,唐韵青的大嗓门唤醒了失魂的两人。 喻音瑕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迅速低头转身离开。 安镜手里的白色西装也早已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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