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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

时间:2023-02-26 09:51:40  状态:完结  作者:陈橡

  她想着沈秋禾第一次去她的出租屋,因为能够接近她而难耐喜悦的样子。
  她想着沈秋禾因为知道她丢了咖啡馆的工作,担忧地忙着帮她找工作的样子。
  她想着沈秋禾在凤山上因为怕她离山崖太近,而急切着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的样子。
  她记得沈秋禾第一次回应她的吻。
  她记得沈秋禾第一次与她缠.绵。
  她记得沈秋禾在她噩梦惊醒时抱住她颤抖的身体。
  她记得沈秋禾对她说自己的明天就是她苏烬的明天,她记得沈秋禾和她说永远永远……
  她几乎想起了沈秋禾对她全部的好,以及那晚沈秋禾那瞬间失去了所有表情,面无血色,空白一片的脸。
  那个片段的沈秋禾满脸的泪,被风吹乱的无暇顾及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她的脸上。
  苏烬从来没见过如此慌乱无措的沈秋禾,以往的她永远都是温柔地笑,温柔地说话。
  苏烬自嘲地苦笑,这,不正是她最想要的吗?
  这正是她最初的目的啊!
  打击她,伤害她,让她跟自己一样,被毁了家庭,让她也体会到失去一切的痛苦,让她的父亲受到法律的制裁,这不都是自己期盼了很多年的吗?当这些都实现了,成真了,为妈妈爸爸报仇了,可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对仇人动了情,居然也会这么痛呢?
  住在林栖家,苏烬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下去。
  林栖做什么她就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好像什么食物都是一样的,没有酸甜苦辣,没有好吃难吃,她只是把食物填进肚子,无味地咀嚼着。
  她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对任何事务都没什么兴趣,每天唯一的快乐便是打开手机,看看网上众多网友指责唾骂沈国钧。
  这件事不仅仅是一个短暂的公众事件,沈国钧原先的职位在滨海也算是副市级干部,这样贴近百姓的干部被爆出强/奸少女,二十年前还做了那么让人愤恨的事,巡查组再查出贪污,这事情如今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虽然他人已经被拘捕,但一批伸张正义的网友仍不断通过媒体施压,要求严惩这样的贪官恶人。
  看到这些言语的瞬间,苏烬还会感到一丝欣慰,可只要放下手机,她就又会想到沈秋禾破落的样子,那从沈国钧落网得来的一点点快感便消失殆尽。
  下班回到家,林栖一开门就闻到了充斥满屋的酒味。
  地上是堆成一堆的空易拉罐,曾经古灵精怪的女孩眼神空洞的瘫坐在一边,女孩依靠着墙,双腿弯曲着,脑袋歪扭着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此时,她正又拿起手里的酒,闭着眼仰起头,往嘴里灌去。
  “你别喝了!”
  林栖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苏烬手里的酒,脆弱的易拉罐在抢夺中被手捏住挤压变了形,罐中淡黄色的液体迸溅在两个人身上。
  “小烬,你这是在干嘛?”林栖拿纸巾帮苏烬擦着衣服说道。
  这时,苏烬迟钝的神经才反应过来,她缓慢地转了转眼珠,望向林栖。
  过了好一会,她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林栖,你回来了……这……你看不出来吗,我很高兴。”
  “你高兴?你这叫高兴?”林栖生气地说,“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这叫什么高兴!”
  “我当然是高兴……我报仇了,呵呵……”
  说着,苏烬使劲挪了下身子,又要伸手去够放在一旁的酒。
  “你别喝了!”
  林栖一把把她拉回来,幅度有些大的动作,脚下碰到地上的空易拉罐哗啦啦地响。
  “小烬,你别不承认了,你爱她!你已经爱上她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根本就放不下她!你何必非要逼自己,让自己这么痛苦……”
  “你胡说!”
  听到林栖的话,苏烬瞬间吼起来。
  “你胡说!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爱她,我恨她!我一直都恨她!我不但恨她,恨她的父亲,我恨她家所有的人!我的家没了,我的爸妈没了,可她家,却那么幸福,我恨他们!我恨她!”
  林栖扶着苏烬的肩膀,用力晃着说:“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小烬!你不爱她你怎么会这样啊!你和她,已经是连在一起的人了,她感受到的痛苦,你也同样会感觉的到!她碎了,难道你还会保全吗!”
  苏烬没有回答,她呆呆地看着林栖,僵硬地坐了一会,才慢慢地张了张嘴。
  “如果我和她都会碎,那就……都碎了好了,我,早就完了,从我妈走进海里的那一刻起,我的家,就都完了……”
  说完,苏烬垂下头,闭上了眼睛,可嘴角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她笑着,轻轻笑,再用力地笑,再放肆地笑。
  女孩笑得上身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开始顺着她的笑脸流下,可她的嘴里依旧不住地念叨着。
  “完了,早就完了……”
  看着又哭又笑的苏烬,林栖心疼极了,她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她:“小烬,没事的,已经都过去了,结束了……他们都已经受到了惩罚,全都结束了……”
  温暖的怀抱捂着女孩的心,她慢慢收起奇怪的笑容,却止不住脸上的泪。
  眼前的人还和17岁那时一样,明媚,柔和。
  苏烬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下,然后她缓缓抬起手,开始一个个解开自己身前的纽扣,她淡淡地朝林栖笑了下,然后一把扯下自己肩膀上的遮衣。
  林栖一动也没有动,她紧张地看着苏烬的动作,那张倔强的小脸如此僵硬,那灵犀的眸子黯淡无光。
  而下一秒,女孩完全暴露出自己,朝林栖送过来。
  她猛地抱住林栖,去寻找她的嘴,随着林栖的躲闪,那些吻乱七八糟地落在脖子上、鼻子上、肩膀上。
  “小烬!你……你……你别、别这样!”
  女孩什么也不想听,她依旧不顾一切地往前。
  “林栖,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那就……我会忘了她!我一定会忘了她!”
  “不——!”林栖阻挡着,“小烬,别这样!你……住手小烬!”
  地上的空易拉罐在两个人的拉扯下被撞的滚来滚去,发出刺耳的响声。
  汗水,泪水,椅子被推动摩擦着地面,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直到林栖按住苏烬的手,看着女孩歇斯底里后精疲力竭地瘫在地上,看着她被眼泪模糊了那秀气好看的脸。
  “小烬,不要这样……”
  林栖帮苏烬把衣服拉好,遮盖住她单薄的身体,拥着哭泣的女孩,拍着她的背,语气轻轻地说。
  “一切都会结束的。”

54、第 54 章
  难熬的日子里,凌菲给苏烬发来了一些沈秋禾的近况。
  凌菲:【我不想参合你和她家庭的恩怨,我只是想告诉你,她确实很爱你,这无关乎你们父母辈的仇恨,所以现在她也确实很痛苦】
  凌菲的话苏烬看了很久,才慢慢熄灭了屏幕,闭上了眼。
  苏烬总想让自己狠下心不去想那个人,可越是努力地狠心,眉头却皱得越紧,而心里又越会去想。
  是的,她其实很想知道沈秋禾最近到底怎么样。
  她知道凌菲人心思缜密,十分稳重,是沈秋禾最好的朋友。凌菲能来对她说沈秋禾的现状,或许沈秋禾现在真的是很糟糕。
  有了这样的心思,苏烬更是茶饭不思,每天大多都是在坐着发呆。
  “要不,你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看看她现在怎么样。”林栖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
  苏烬转过头望向林栖,她不断抠弄着手里的手机壳,显然心里在犹豫不决。
  直到从林栖的目光中看到柔和和鼓励,苏烬才慢慢低下了头,划开手机。
  可当她看到那个名字,看到那束她自己扎的向日葵头像时,苏烬的神色又再次忧虑起来。
  她该对沈秋禾说什么呢?
  沈秋禾又会对她说什么呢?
  经过上次星悦酒店的那一晚,经过了这几个月这么多事,虽然说沈国钧是因为犯的罪状才有了今天的下场,可是归根结底还是苏烬设局故意接近沈秋禾,开始了复仇计划,意外造成了邢慧娟的去世,并且让沈国钧能够被抓到证据被拘捕,才让沈家沦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可当苏烬知道沈秋禾不能再去电台做节目,连营养学科普账号也被迫关了停,甚至因为总出错误而暂时停了工作,苏烬的心也无时无刻不在难受。没有了家人,现在连工作也没法做,沈秋禾能熬过这样的日子吗?
  可每次这么想过之后,她又会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仁慈。
  那可是沈国钧的女儿啊!她苏烬的家庭都毁了的时候,她没有爸没有妈,天天被别人嘲笑辱骂的时候,沈国钧的女儿却有着幸福的人生,读名校,去留学,富足美满,无忧无虑地开心生活着。
  凭什么啊!
  那是强/奸犯的女儿!
  他们害惨了自己的家,害惨了自己,他们根本不配有好的生活!
  每当爱与恨交织在了一起,都会如同冰火两个极端,来回拉扯着苏烬的心。
  而最终,苏烬总会被这矛盾的情感扯进无尽的痛苦深渊,被爱与恨撕成两半。
  苏烬再次抬头,看了看靠在门边的林栖。
  看到女孩慢慢不再彷徨的眼神,林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转身帮她把房门关上,自己先离开了。
  视频电话嘟嘟地响着,苏烬突然有些举棋不定,就当她的手指马上按到挂断键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
  屏幕里黑漆漆的,画面模糊了一阵,平稳放好后,苏烬才慢慢看清了屏幕上的人——
  镜头里的沈秋禾脸和眼都是肿的,她头发蓬蓬乱乱,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打理,她穿着睡衣,身后的房间背景也是一片狼藉,现在是白天,可是房间的光线很昏暗,黑白颠倒的混乱。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一团的糟。
  苏烬使劲屏住了呼吸。
  她怎么也想象不到曾经在她身边,笑容是那般温柔可人,气质优雅的女人,现在会变成了披头散发,蓬着头垢着面,浮肿着脸,干裂着嘴唇,黑着眼眶的落魄模样。
  这不是沈秋禾,这已经完全不再是她认识的沈秋禾!
  大概是惊奇于苏烬的突然来电,沈秋禾虽然表情很僵硬,但是整个人却有些难掩的开心。
  “小烬……小烬……真的是你!居然真的是你啊!”
  沈秋禾灰暗的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而这个以前见过太多次的笑,此时却让苏烬心里难受不已。
  “小烬,你、你最近好吗?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些瘦了,你得好好吃饭……”
  明明更困窘的是沈秋禾,明明在这些日子里受到痛苦更多的是她,可她居然还在笑着关心自己!
  苏烬忍不住别过头,紧紧皱着眉头。
  她努力咽着口水,让自己恢复平静,又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沈秋禾,你不用这样假惺惺地关心我,我不需要,我恨你,我永远都会恨你们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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