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洗干净后,正要去拿点心,忽然发现柳氏已经捧着食盒跪下,一双狭长的凤眼露出丝丝缕缕的自责和疑惑。 “是奴婢自作主张,主母若心里不痛快,只管罚奴婢吧。” 秦明月赶紧伸手去扶,居高临下之际才看见柳氏雪白的脖颈处全是伤痕,甚至蔓延到看不见的地方,可见她宿醉之中完全忘了这具身体的力气有多大。她掀起柳氏的袖子,果然胳膊上也有青紫的痕迹,还有一些擦伤和齿痕。 柳氏低下头。 “怎么不早告诉我?”秦明月心里一阵疼,这每一处伤单独看起来都没什么,但全加在一起,那哪是什么爱,哪有欢愉,只怕昨晚对柳氏而言如同噩梦。更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难怪她宁可找别人来,也要趁机逃走,不敢再面对自己。 “这没什么。”柳氏摇头,放下衣袖,“要不了三五天也就好了。” “不行。”秦明月拿了药,想到她昨晚也很狼狈,身上的伤又多为淤血导致的青紫,干脆把一桶热水让给了柳氏。 “你进去泡一泡,这些淤血遇见热水散得更快些。” 柳氏听闻有些脸红,“奴婢是来伺候主母沐浴的。” “还是我来伺候千盏姑娘,”秦明月拿了手巾站在旁边,“权当是为昨晚的事赔罪。” “昨晚的事,是奴婢……” “好了,”秦明月捂住柳氏的嘴,“昨晚的事都是我的错。若是下次再有这事,你不要一味迎合我,叫应九过来,打晕我好了。” “主母可莫要说了,”柳氏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再说下去,奴婢真成了大逆不道之人。” “什么大逆不道,一会儿我就去告诉应九,若是再喝醉了,就直接把我打晕。” 柳氏脱了衣裳,秦明月这才看见她身上也有许多伤痕,只是比起脖颈和胳膊轻了许多,料想是柳氏承受不住,试图逃离时秦明月曾用尽全力阻止。 指尖在伤处划过,澡盆里的人微微颤抖,秦明月不顾衣袖浸湿在水里,从后面轻轻抱了抱柳氏。 “柳儿,你可活的肆意一些,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却迟迟没等来柳氏的回答。 秦明月就着剩下的水也洗了洗。平日里都是柳氏伺候她梳妆,今晨她特地给柳氏梳了一回头,只是个很简单的发型,再配上长长的银流苏,柳氏非常满意。 快到中午,秦明月终于打开正屋的门,等了一上午的丫头和信嬷嬷纷纷过来,方絮也来和秦明月一起用午餐,似乎大家都默认了昨晚的事,也没有人再提起。 所以,女人狎丨妓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不算是大事?秦明月一头雾水。 好在,没有给她太多的纠结时间,才吃过饭,就有小厮来说有人求见。 秦明月带着疑惑出来,等她到外院专门会客的小厅时,只见一个女人端端正正地跪在房屋正中。 正是昨晚宴席上那个眼圈红红的女人。
第36章 巧娘 “你是?” 秦明月坐下, 柳氏就站在她身后,本来外面的事柳氏是不怎么管的,奈何昨晚才发生那样的事, 再听见有女子单独求见, 秦明月就有些心虚,索性带着柳氏一起来了。 这个女子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清丽, 只是衣着十分破旧,粗布麻衣上竟然还打了几个补丁。镖师是个危险性高收入丰厚的职业, 通常他们的家眷吃穿用度不会太差, 昨日宴席上就有不少都穿着绫罗绸缎。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太太, 求你救救我弟弟。”女子说着, 已经泪流满面。 “你弟弟怎么了?”秦明月耐下心来问,“你起来慢慢说。” 柳氏会意后去扶那女子, 那女子却不肯起来。 “我、我叫巧娘……” 这个女子的叙述有些颠三倒四,在秦明月几次追问之下才将事情说明白。 她叫巧娘,家境贫寒, 是镖师张青的继室,两年前张青的妻子因病去世, 她是一年半之前才嫁给张青的。她娘家贫穷,看见当镖师哪怕只是个小学徒每个月也有几百文的收入,就动了让巧娘弟弟也当镖师的念头, 刚好巧娘的弟弟陈财也很喜欢舞刀弄棍, 就跟着姐夫一起押镖。 两个多月前,本该是张青带人护送一批货物到沧州, 可张青忽然得了风寒,便临时换了人, 可陈财正是要娶媳妇的时候,去沧州给的银钱也多,就跟着去了。结果家里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一点消息,后来沧州那边来信说这支队伍一直没到沧州,家里这边才觉得出事了。 巧娘赶紧要张青去秦家问,可是秦家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半个月前,也就是他们走的前几日,张青忽然拿回了几十两银子,说以后都不许再提陈财的事,再问就就开始发脾气打人,巧娘虽然很担心弟弟,却再也不敢在张青面前提起此事。 直到数日前,张青匆匆回家说有了新出路,只收拾了细软就跟着来了岫州。 “按理说既然赚了这份钱,就要担这份危险,”巧娘泪眼朦胧,“可从前有人出事,镖局都会给个说法。秦镖头每次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曾带人去山贼窝里讨要尸体,回来后风风光光的葬了。” “可是现在,就这么生死不知,我……我爹娘走得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弟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太太,巧娘实在是走投无路,我总想着,万一他还活着,正在哪个地方吃苦受罪可怎么办,想求太太帮我。” 秦明月听完,与柳氏对视一眼。 别人不清楚,但她是知道的,秦四海能够创下亨通镖局,除了依靠从方家那里杀人越货得来的第一桶金和范家的支持,自然也少不了他和他最开始那一批老兄弟武艺高强,据说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号,都是血里火里拼杀出来的,这些年,只要亮出亨通镖局的名头,就很少有不长眼的毛贼敢动歪心思了。 按着巧娘说的时间,那时候秦四海已经病倒,但人还在,余威犹在,怎么就连货带人尸骨无存?就算真有不开眼的小贼打劫,这新旧交替的微妙时机,就这么不管了? 秦安是个草包,但秦明月知道,范氏和秦平都是有自己心思的。 这件事看起来多有蹊跷。 “你可知运送的是什么?” 巧娘摇头。 秦明月终于去扶起巧娘,她叹了口气,“此事我或许能帮忙查查,只是秦家远在海州,方家在海州没有什么人脉,只怕也未必能帮上什么。” “是生是死,只要能得个准信,巧娘就别无所求了。” 送走了巧娘,秦明月若有所思。 “小舅爷或许会知道什么。”柳氏道。 秦明月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撬开他的嘴,我们又不能真严刑逼供。” 或许是时候去海州了,秦明月叹气,要对付范氏母子,在岫州是不行的。再说她开方氏镖局,为的就是挤兑亨通镖局的生意,怎么也要在海州设个分支,方便两边货物运送才好。 等到两边都稳定了……秦明月望着柳氏的方向,就该走了。 不能再拖了。 她忽然抓住柳氏的手,“柳儿……” 剩下的话,又没说出口。 面对所爱之人不能坦诚相待,在她跟父母家人之间那种被撕裂的感觉越来越强,秦明月知道自己越陷越深,这是不对的,她要回到现实。 现实中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柳氏。 “柳儿,我若是能撕成两半,就好了。”她想用力将柳氏揉进怀里,又想起她身上有伤,终究是什么也没做。 “主母怎么了?”柳氏不明白秦明月的意思,“主母,柳儿为爹娘报仇,已经谋划了十年,方万福和秦四海已死,对付秦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们,还是求稳为主吧?” 她靠近秦明月,“现在的日子,柳儿很喜欢,主母切莫为了一时心急冒险。” “你也看出我心急了?” 柳氏点头,“竟似比奴婢还急。” 还没等秦明月想更多,春梅急匆匆过来。 “主母,不好了,小舅爷,小舅爷他……” “怎么了?”秦明月问,想不出秦安还能怎么样。 “刚刚凭西姑娘独自离开,谁知在外院碰见了小舅爷,就、就把人家拖到屋里给……” 秦明月的头越来越疼。 “怎么现在才来报?” “这……奴婢也是刚知道。” 几乎同时,柳氏拦了一下秦明月,她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秦明月莫要着急。 很快秦明月冷静下来,目光变换,这件事确实很有趣。 从凭西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小半天时间,这人竟然还在方家,难道不蹊跷?就算当真是秦安把她拦下想要做些什么,也该是她刚离开时的事。 到了外院,只见凭西衣衫不整,整个雪白的肩膀都在外露着,哭的梨花带雨,说什么秦家小少爷污人清白,作势要一头撞死。外院伺候的几个小厮全都出来看热闹,但凭西却没有因此而羞怯,反而哭的越发凶残。 尤其见到秦明月出来,她几步跑到秦明月面前,试图把自己塞进秦明月怀里,却被躲开了。 凭西哭的更伤心了,“若是被师父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本来是该同情凭西的,可秦明月总觉得她无论是伤心还是哭泣都缺了那么几分真诚,对于这个女子实在是生不出太多好感。 秦安挺着肥硕的肚子,满脸迷惑,“不是,你……” “怎么回事?”秦明月问。 秦安正烦,但是瞥了一眼秦明月身后的应九,还是不敢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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