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了。 柳氏微微一抖, 幸好有凭西帮她撑伞,如同那篇落叶, 她也不知前路如何,还不如痛快几天,反正她已然了无牵挂, 活不下去也不过是三尺白绫而已。 ==== 最终挨着马厩那间给了应九, 从应九微妙的神情里秦明月能猜出她在庆幸,万一没有房间她不得不跟某位姑娘挤一挤的话, 也未必比马厩安静多少。 刘焱明给秦明月派来的,哪里是什么婢女, 简直是一群祖宗,秦明月本打算送她们一些见面礼,毕竟是王府的人,特地让应九去买了十三盒胭脂,十三份糕点,十三份水果,和十三支一模一样的翠玉簪子,这点东西,应九足足跑了半下午。 结果拿回来后,发现柳氏与她们不同,给的是秦明月贴身的一个香囊,虽说不值钱,但这些祖宗偏说意义不同,她们也要,可秦明月去哪弄自己戴过的十三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只得又去海州最好的饭馆订了一桌山珍海味给打包到王府,晚上请她们大吃了一顿,才算了结。 当然,她们不知道,那香囊里还有二百两银子的银票。 一开始秦明月有些嫌烦,但柳氏解释说这些女子旧主把她们当工具,盼着有一天能靠她们攀上王府或探听王府消息,王府的人把她们当细作,处处提防。从被送到王府的那天开始就一直被幽禁在后院,世子不许她们与外人接触,但也不理她们,更不可能对她们动任何心思,她们深闺寂寞,最早的已经进王府六七年了,这次是六七年中最有意思、最刺激的事。 秦明月想了想,就由着她们闹去。 晚上,大戏又开始了,十三位姑娘,有人端着热水,有人拿着毛巾,更有人摩拳擦掌。 “公子,嫣儿伺候您净面。” “凌儿伺候您擦脸。” “瑶儿给您更衣。” “环儿为您捶腿。” “彩儿给您暖床。” …… 十三个人各有各的活计,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们也不怕秦明月,大概把她当成了个什么好玩的玩物,上手的上手,干活的干活,几个呼吸间就把秦明月的外衣褪去,沾了水的毛巾在脸上一个劲儿地揉搓,又有人帮她拆头发,还有人帮她揉肩捏腿。 回头,被窝里躺一个,窗边站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人把水灌进嘴里,要她漱口。 反倒只有柳氏,在暖阁那边笑盈盈地看着,不曾过来。 “我们给你留位置了,”这些姑娘还不忘了叫上柳氏,“不过你是刚来的,只能分到脱鞋的活儿。” “好了好了,你们把我当玩具了是吧?”秦明月高喊,为了更像男人,她喉咙处有个小小的机扩压着,每说一句话都有一些不舒服,尤其高喊时,但此刻她实在无法忍受,“都回屋睡觉去,再不睡觉,明天就有黑眼圈了。” “黑眼圈怕什么,只要公子不嫌弃,我们彻夜伺候公子。”绿衣环儿道。 “嫌弃!”秦明月赶紧道,“我最嫌弃黑眼圈,而且我起得早,起床之后还要练武,到时候声音大,你们就睡不成了。” “公子还会武!” “公子好厉害。” “我明早要看公子习武。” 就不该乱说,秦明月后悔了。 不过这招很有用,或者说那些姑娘们本来就只是来找乐子的,现在玩闹过了,自然就散了。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 “世子曾吩咐过,她们之中谁能得你青眼,愿意带走,她们就可随你离开王府。”烛火摇曳,柳氏愈发妩媚动人,“这或许是她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离开的机会。” 秦明月苦笑,她是个女人,能带走谁,敢带走谁?这些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送进来的,在王府只能伏小做低,到了百姓人家,怕是就要翻身做主人了。 其实刘焱明只是逗着她们玩玩,根本没想放走谁吧? “博你欢心,让你为其冒得罪王府的险固然千难万难,总好过一生幽禁于此。” 秦明月点头,倒也没过于伤春悲秋。这个时代许多人卖儿卖女,许多人活活饿死,许多女子被婆家磋磨一生,到晚年才得舒心几日,能够妄想自由、理想、抱负的人凤毛麟角,相比起那些女子,她们的日子也算不错了。 再回头,美人凭栏侧坐,惊鸿一瞥,就足够秦明月慰藉今宵了。 柳氏还是那么美,魅惑又灵动,如一缕轻纱似梦似幻。 没多久,柳氏已经缓缓踱步到秦明月身前,她蹲下身子,帮秦明月脱下鞋袜。 “她们说,只能给奴婢留下脱鞋的活计。” 秦明月勾起柳氏下巴,目光交错,皆在彼此眼中看见昭然若揭的妄念。 “柳儿,我想你了。”秦明月眼眶忽然一热,倏忽半生,才明白相思滋味,却是相聚之日无多,人在眼前,又起了浓浓相思。 “柳儿在这儿。”柳氏一笑,随即慢慢起身,缠在秦明月身上,“主母,等事情了了,我们回方家吧。柳儿,想看庭前花落。” 回方家?可是,回不去呀! 秦明月不敢答应什么,只是抱着眼前的人,将她带到自己床上,看对方渐渐瘫软,自己的心也跟着成了绕指柔。 “良辰美景,小人伺候千盏姑娘床笫可好?”秦明月声音温柔,“如今姑娘是王府娇客,小人可不敢再让姑娘伺候。” 柳氏不说话,眼中却是如火如荼,与秦明月换了个位置,伸手在她衣扣之间。 “既然要伺候,怎地还如此衣衫整齐?” 一夜风流。 第二日一早,姑娘们早早等在门外,昨日的戏码今日又演了一遍。 秦明月并未如昨日那样阻拦她们,甚至问了她们想要什么,等晚一些时候,她可以买回来。 “秋秋想要龙凤呈祥的金镯子。”一个姑娘眼中含笑,显然并未当真。 “呸!好不要脸,龙凤呈祥的图样乃是夫妻定情之物,”有一个女子用薄纱团扇敲秋秋额头,“你也配?” “我不配,难道你配?” “我也不配,咱们这些人注定给人当小老婆,没一个配得上的。” …… 几人斗了几句嘴,很快有人过来说刺史大人要见秦明月,她知道从今日起到那西域船队的事情解决是闲不下来了,毕竟只有她一个人能听懂西域人说话。 秦明月本以为这事没什么麻烦的,只需在双方之间略作沟通,确定西域人没有恶意,就可以放他们离开了。那些西域人只有四艘船,船再大,还能对这么大的中原有什么威胁不成? 结果到了刺史府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昨日京城的圣旨到了,陛下想要召见这些西域人。” 尚且无法沟通,就要召见……秦明月略作思索,就明白了其中深意,这边都不知道那些西域人老家的存在,而对方已经能造出大船乘船而来,万一被他们把地图带了回去,哪日西域人打过来都不知道。那位陛下大概是感觉到皇位收到了威胁,才如此重视这些人。 这倒也是好事,重视总比忽视强。 秦明月所知的历史上,这种事又不是没有。 她明白郭刺史的意思,自己要跟着去京城了。 “大人,京城可是有一位木禾天师?” 郭刺史点头,“秦公子对道门也有兴趣?” 秦明月摇头,“倒也不知,只是有些疑惑或许道门中人可解。” “木禾天师乃是我国国师,平日只在通天塔内修行,秦公子若是有意见国师,此次倒确实是个机会。” 秦明月明白,国师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但如果她随着西域人到皇帝面前当翻译,或许能有机会见到。 秦明月拱手,“我愿随大人去往京城。” 郭图荣却摇头,“我乃一郡刺史,不得擅自离开,此次将由世子殿下率领。” 刘焱明?秦明月对此人的能力没有半分认可,据说昨日回王府后换了件衣服,又匆匆去了赌坊。他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平易近人,从不拿世子的身份压人,输了银子亦不利用身份之便找场子,但嗜赌如命,确确实实是真的。 随即,秦明月随着刺史府的人到了码头,她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西域人的船,确实很大,但……没有现代游轮大。许是在岸边停靠太久,几艘船都显得有些脏旧。 秦明月刚到,船上的人就在夹板上不断喊话。 “你真能听懂我们说话?”一个西域人问。 这些人应该是出来的久了,衣着都是破破烂烂的,根本看不出谁是船长谁是船员。 “能,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 “我是繁荣号船长,伊文斯伯爵凯尔·约克,我们从遥远的大不列颠出发,经过漫长的三年漂洋过海来到这里,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新世界,但我们没有恶意,请你们放我们离开。”船长约克激动之余说了好长一段话,“我们只是疲惫的旅人。” 秦明月告诉了他皇帝陛下想要召见,既然这个约克是个伯爵,相信对这些也不陌生,还有一些具体事宜,是刺史府的官员与他们协商,秦明月只是做个翻译。
第50章 内斗 自从秦明月走了, 柳氏一直在屋里,那些姑娘们也不似秦明月在时那样叽叽喳喳,又与之前一样死气沉沉。 倒是十分清净。 不对, 从昨日秦明月与那西域人对话起, 柳氏就觉得哪里都不对,之前她就觉得秦明月神机妙算,心思未免过于细腻。她之前对秦明月的调查不可能是假的, 秦明月自小习武,几乎没读过什么书, 读书也没有什么天赋。 从方絮就依稀能够看到秦明月小时候, 更何况方絮还有一个读书的爹, 有专门请来的女先生, 秦明月呢?她少时只有一无所有的家和大字不识的祖父母,虽说没几年秦家就开始渐渐发迹, 但也只是家境殷实的平民百姓而已,等到秦明月能过上大小姐的日子,恐怕她都已经十三四岁了。读书应该是更晚一些的事, 毕竟这样的人家女孩子识不识字都不重要,这也正是她到现在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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