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储秀宫的王□猛地从梦中惊醒,她摸了摸旁边,一片冰凉,心不由得慌了一下,又在摸到腕子上的红绳玉时安定下来。 同时寄居在王□身体中,黏附她魂魄的周霖那一缕元神发挥效用,让王□知道周霖并无大碍。 无大碍不意味没受伤,王□既担忧又心疼,却只能压下翻腾的心绪,保持冷静。她迅速穿衣下床,出门即看到窜天的火光,听到外面的喧闹。 韩许等人见她出来,全部围了过来,将王□护在中间。 “殿下,这……” 她没有问完,王□便举起手掌打断她的话。 “不必担心,一切尽在本宫掌控之中。你等就当作无事发生,回去休息罢,明日你等自行习课,储秀宫不会出事。” 王□沉稳淡定的声音安抚了众人,她们面面相觑,随后韩许带头行礼告退。 等人都散去,王□望着漆黑的夜,一分脆弱不安转瞬即逝。她赶紧迈步,向那火光跑去。 火光中,周霖已经浑身是血,尽是别人的血。这些天阶杀手不算好对付,亦算不上难对付,起码比起千军万马给人的压力要小得多,于周霖而言不过是多挥几次剑的事。 此次被宋戾诓来的杀手属于天阶丙丁级的占大多数,哪怕来了二十多人,也不够周霖杀的,何况还有宋戾暗中痛击“同伴”。 因此不过半个时辰,除了周霖与宋戾外再无活口。油是宋戾所洒,火是宋戾所放,替死尸亦是被宋戾带进皇宫,可以说她们这位舅舅出了很大一部分力。 周霖在火光外一棵树后,换上鬼甲统一黑衫,戴上灰狼面具,宋戾靠在树的另一边。 “此番多谢舅舅相助。”周霖的声音低沉,再为面具一闷,几乎听不出原先的清越,更是丝毫听不出讲话的是个女子。 闻言,宋戾低笑,说:“别负洒家外甥女,洒家可以一直帮你。若你不识好歹,让洒家外甥女守寡,休怪洒家把你挫骨扬灰,让你神魂俱灭。” 其言语透露出危险,语气颇是凶狠,却令周霖笑容浮面。 “舅舅放心,我不会让梓曦再深陷于孤寂。” “腥刀阁阁主内力深不可测,又不知有何杀招,你孤身一人,确定不会交代在那里?” 本来宋戾想与她一道去,奈何被周霖拒绝,理由是让舅舅保护梓曦她才能放心。 “我所修内功有机会反制内力深厚者,至于杀招,若打不过,我会逃离,不会拚命。” “知道了,你小心点罢。”宋戾劝不动便不再劝,随手向后扔出一本册子。 周霖伸手稳稳抓住。 “地图,机关,杀手名册,弱点记录,应有尽有。外甥女的安危你不必担心,洒家不会让唯一的亲人再出事。” 说罢,宋戾戴上与周霖一样的灰狼面具。 “好”字一落,周霖已不见踪影。 * 王□跑到火光附近,扶着墙平复气息,她必须让自己再狼狈一点,或许可以摔一跤? 这么想着,王□左脚绊了右脚,双臂护住脸将要摔下去,然后—— 落入一片温暖。 熟悉的气息让王□一怔,旋即欢喜从心底蔓延而出,她抬头,但见眼熟的灰狼面具。 “是梦,非梦?”她不由想起被织梦鬼附身时所做的梦,梦里这人便是以这副模样出现。 “非梦。”周霖答,偏首掀开面具,露出温柔浅笑着的脸。 王□眼睫轻眨,先是小心地摸了摸她的后背与腹部,这两处易受伤的地方,再稍稍离开她的怀抱,仔细打量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放下提着的心。 那松了一口气的小模样着实可爱,周霖忍不住轻笑一声。 对此,王□微恼,她这么担心这人,这人居然笑她,哼,她踮脚轻而又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唇,故作冷声问:“痛吗?” “痛。”周霖努力压住想上扬的唇角,揽紧她的腰,凑近她的面庞,低语,“你亲亲就不痛了。” 多么暧昧动听的话,多么浓情深邃的眸子,可王□却伸手挡住她凑近的薄唇,眉眼弯弯,笑道:“什么时候周大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什么时候给你亲。” 周霖曲了下眉,有点委屈? 王□的心不禁软成一滩春水,但她没有松口,而是稍稍扒开周霖的衣襟,在她的锁玉之上落下一个深吻,淡红的痕迹如同被火燎烧过一般。 “给你打上本宫的记号,你便属于本宫。本宫要你平安无事,不论成事与否,皆要完好无损地回来见本宫。”她郑重道,“□儿选择要妻君。” 北秦公主的责任,打造盛世的愿想,以及周霖,三者之间,如今的王□会坚定地选择要周霖。 周霖喜不自胜,何止冰山融化,简直是热潮汹涌澎湃。她这次没有听妻子的话,直接吻上她的唇,将无法抑制的喜悦尽数分享,热烈而不失温柔。 王□勾住她的脖颈,承受着,欢愉着,没有顾虑与不安,唯有全身心沉浸于周霖所予的幸福当中。 直至气息耗尽,王漭的声音远远传来。 “去吧,我等你。”王□又仰头亲了她一下,水润的眸子满满都是眼前这个人。 周霖不舍地颔首,最后亲了亲怀中人的明眸,旋即如同一阵风来去匆匆。 她离开了。王□难免怅然若失,待在原地伫立许久,直至“走水”急呼乍起才回神。摸了摸腕子上那块墨玉,她收起一切独属于周霖的真情,戴上假面,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她并不孤独,因为她知道,不管距离多远,周霖始终陪伴着她。 * 北秦五十五年十二月冬祭前,大理寺卿周霖死于宫中走水。其死后,尸体遭秦帝王漭羞辱,竟当众被扒下衣裤,致使秦恒公主过于悲愤,昏厥当场。大理寺卿留给公主的护卫送公主回到储秀宫,拒绝秦帝王漭探望。 又几日,民间起流言,称:秦恒公主与大理寺卿高义,因制止昏君行昏事祸害百姓,被软禁于宫。更甚者,昏君生不伦之心,觊觎秦恒公主美色,故暗害大理寺卿,使之丧命。若非大理寺卿留下护卫保护秦恒公主,后果将不堪设想。然即便如此,一心为民的秦恒公主也危在旦夕。 紧接着,又有人透露出“一直周济百姓,为百姓谋公道的灵雨即是秦恒公主”的消息,一下子引起轩然大波,百姓怒火冲天,要求昏君放了秦恒公主,且在有心人引导下日日夜夜当街大骂昏君,因骂人者众多,又有大理寺与龙虎军半数相护,无人敢管。 冬祭前夕,秦恒公主平安无事回到周府,百姓怒火这才微微降下些许,可民怨民愤已是被激得一发不可收拾,恰似潮水,但凡有官吏作恶,不论官位大小,一经公之于众,必会被这股凶潮吞噬,无人能阻。 若皇帝不下令斩首恶臣,百姓即会操刀,大理寺从旁帮衬,一时间势不可挡,朝臣人人自危。各地官吏亦是被灵雨文人军裹挟着不得不互相出卖,以求保官保命。 而冬祭当日,天阴沉,王漭在祭坛上被天雷吓得失禁,成为一个人尽皆知的大笑话,亦让百姓越来越觉得王漭已不为天公所容。 并且“祸不单行”,西北战事吃紧,请求放回定国公,王漭与三公势力联合也没能留住郭氏一族,只有郭氏次子郭钰留在秦京为质。西北军权彻底无法收回,而南军同样与南周军队起了摩擦,不可能征收兵权。三公则意图谋反,不再帮衬王漭。 王漭孤立无援。 就在这多事之秋,又一变故犹如一石激起千层骇浪。 丞相齐文竟遭人暗杀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146章 北秦五十六年, 正月初一,元朔。 去年冬祭发生的昏君糗事在新的一年仍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百姓的胆子愈发大, 一群人因为昏君出糗而发笑, 旁边就坐着个衙差,他们都不知道收敛, 甚至衙差跟着百姓一起笑。 穿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周霖坐在这间小客栈的角落吃着清粥, 她并非没有足够银两在元朔这日吃得好些,仅是无有胃口罢了。 新的一年第一眼不能看到她的梓曦, 那是何等憾事。何况离开小半月,周霖已是相思成疾, 现在能保持一日三餐不落,还是记得梓曦曾让她好好用膳的话。 将一碗不算稠的粥吃干净,周霖起身,放下银钱,准备继续赶路。她得尽快, 依秦京当下局势,以及百姓的怒火燃烧状况,丞相应该很快便会寄出杀招, 她不能让腥刀阁坏事。好在再骑马赶路数个时辰即可抵达腥刀阁的老巢。 正要迈步往门外走,旁边江湖人的谈话声传进周霖的耳朵。 “哎, 你们听说了没, 秦京城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 跟咱们这些江湖草莽有关系?” “关系倒是不大。可咱毕竟是北秦人, 这事儿兴许会致使秦京发生政变呢, 到时咱们多少也会受到波及。” “所以, 是什么事啊?” “嘘, 别告诉别人啊,据说咱们北秦的丞相齐文死了。” 齐文死了?周霖不敢置信,她们可是告诉过齐文腥刀阁准备对他出手,按理说以齐文之智之谨慎,他不该被杀死才对,莫非是假死?周霖重新坐回原位,竖起耳朵听。 “啊,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杀手刺杀,不知道是不是某个阁接了活。还有的在传是大理寺一个寺丞做的,具体真相如何,谁知道呢。就是这天怕是要变喽,如你我这样的小虾米,还是找个地方躲躲罢。” 这一番话听下来,周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腥刀阁杀齐文,再让江湖人传播齐文的死讯与“凶手出自大理寺”这件事,以此激起北秦文人的怒火,让他们将矛头指向大理寺。 如此,只消让百姓之怒消耗在大理寺寺丞的身上,那么等百姓的冲劲儿差不多随怒气消散,腥刀阁就会出手推动北秦分裂。到时江湖草莽约莫会站在王漭那一边,给王漭争权的底气。 而齐文应是打算将计就计,用自己的死进一步促使百姓怒火爆发,形成不可逆的大势,将那些乱臣贼子一口气冲垮。大理寺会将丞相的死与昏君、三公与秦欣公主及南周皇子李隆晟相连系,只要百姓更相信大理寺,大势即可成。 至于背叛大理寺的寺丞,约莫是一直未归的张平,他的话下场应与左锌二人一致,让他无法跳出来指认大理寺便是。 如同周霖所想,蒋攸在得知丞相身死的第一时间便让人将刚回到大理寺的张平秘密拿下。她没有与他闲扯,将刑具往他跟前一放,见其眼神灰暗,即知猜测八.九不离十。 唉。她暗叹一声,让丙羊准备那几种毒,大理寺地牢暗室又要添一个重犯。 许是知道自己有何下场,张平没有反抗,他只是苦涩一笑,在迎接判罚之前,对蒋攸说:“凶手除了我,还有丞相身边的护卫影。这是我能为大理寺做的最后一件事,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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