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跟她一起去啊?” “嗯,淇姐陪她去了,我留在剧组对接一些事,这样她回来后拍得更顺一点,毕竟舞剧快收尾了嘛,该赶的进度要赶起来。” 安常点了点头。 此时她庆幸自己一贯清冷,否则她还真不知以什么表情面对。 木着一张脸,总没那么容易叫人看出端倪。 她回到小凳坐下,茫茫然望着眼前景象——还是匆忙的人群,还是喧嚣的剧组,可她凭什么觉得今晚的梦境会与每天相同? 少了南潇雪,卷轴被硬生生扯出一个大洞。 而可笑的是,倪漫觉得她一定知道这事。 更可笑的是,倪漫觉得她一定有南潇雪的联系方式。 安常默默拿起手机,把自己微信通讯录翻了个遍。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只是要验证给自己看——真的没有南潇雪。 只要南潇雪离开了宁乡,她和南潇雪之间雨丝般孱弱的连结,就被距离拉得越来越细、越来越薄,直到“啪”一声断了。 安常站起来,再次踱到倪漫身边。 而当倪漫回头的时候,她却突然又改了主意,假装只是从倪漫身边路过。 固然她可以找倪漫要南潇雪的手机号,扯一个“通讯录被误删”之类的幌子,倪漫一定会给她的。 可要到南潇雪的联系方式又怎么样呢?难道当南潇雪那声线清冷的“喂”一声响起时,她能问出一句:“今早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走?” 她们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这段关系,到梅雨季结束、南潇雪离开宁乡时就画上休止符。 最初就失去深厚根基,南潇雪有什么对她交代行程的义务? 这时剧组有人在叫:“田导,休息二十分钟吧,至少让我们把南仙领奖那段直播看了。” 田云欣犹豫一下。 “让我们看吧,南仙毕竟是我们舞团台柱子,与有荣焉!” “对呀,大不了今天再晚二十分钟收工嘛。” “你们还熬得起?” “熬得起熬得起,为了南仙怎么熬不起!” 南潇雪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在这里时,所有人都会因为她身上清矜的距离感,而不怎么愿意跟她打交道。 而当她不在这里,她的实力和努力,却当之无愧是所有人的骄傲,她们心悦诚服。 连柯蘅也劝:“看吧。” 田云欣松口:“那好吧。” 剧务找了几台笔记本电脑,同时打开直播,舞者们和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围在屏幕前。 安常说不上什么心情不想过去凑热闹,一个人坐在角落,用手机打开直播。 她的手机老旧,信号有些卡顿,视频总是比那几台电脑慢上几秒。 她这边的主持人好似在追着电脑里的主持人说话,鹦鹉学舌。 默默调低音量,不要吵到别人。 这样的卡顿之下,当电脑里的颁奖嘉宾撕开信封、念出南潇雪的名字,围在电脑前的众人一阵惊艳呼声,有人没忍住骂了句脏话:“k,太美了吧!这真是我们能每天见到的人么?” 此时安常屏幕里的舞台上,还是空荡荡一片。 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紧张,惶惑,不甘,期待。 然后比所有人迟滞几秒,她硬生生被过慢的手机信号拉到另一个时空,见到了这一刻好似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南潇雪。 她明白为什么有人要骂脏话了。 南潇雪是上天的炫技之作,丝毫不吝时间和精力的精雕细琢,从优越的鼻骨到清矍的下巴,没有一处不完美。 而南潇雪今晚穿的是一袭琉璃绿的旗袍,不似她在宁乡所穿的那种瓷青,颜色更暗也更深邃,更接近安常有时在桥头的雨里望见她,若当夜的雨密一点,染湿她肩肘,所呈现的那样一种绿。 但今夜的南潇雪化着精致的妆,清雅的感觉消减,靡靡的感觉更甚,她不算完全从精魄这个角色里出戏,走上舞台时轻摆着腰肢,暗藏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丝媚态。 对奖项的志在必得,让她整个人显得奢丽而从容,像枚坠在丝绒盒子里的玉。 她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浅浅点了一下头,致辞说的格外简练:“你的每一分钟时间花在哪里,舞台都会知道。” 这时弹幕都快刷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又美又冷戳中我心巴了!】 【这是什么绝世大女主人设!我不要嗑cp我就要这种断情绝爱搞事业的拽姐!从不令我失望!】 【舞台才是女神最好的cp!姐姐冲鸭!独美到老!】 安常为了看清南潇雪的脸,不得不把弹幕关了,心里却仍在回味。 老粉们是了解南潇雪的,弹幕里的南潇雪,更接近真实的她。 对南潇雪这种人来说,感情永远不会是第一顺位,她的冷酷理性决定了她在舞台的高度。 若不是为了体验精魄一角,她会有契机跟安常开始这一段么? 安常并不怀疑南潇雪说出口的那声“喜欢”,可喜欢又怎样呢?“喜欢”对南潇雪来说,可能不过初夏的一场梅雨,下过,也就过了。 舞剧拍完,她将头也不回,奔向硕果累累的秋。 屏幕上,南潇雪又浅浅点一下头,从舞台下去了。 连主持人都因她的出现而欢欣鼓舞,上台时语气带着不一般的激昂:“那么,让我们共同期待南老师明天的精彩演出!” 安常一愣:明天? 她真的从不追星,对每年一届的金羽奖颁奖礼也完全不了解。 快速去微博搜了一下,翻过无数张南潇雪的gif动图,和粉丝们“啊啊啊啊我死了”、“女神自带舞剧感”的尖叫,安常才终于搞明白,原来每年的颁奖礼是舞蹈界的盛事。 颁奖礼结束后,会有当年获奖的舞者们,每人带来一段舞蹈表演,分为上下两场,南潇雪作为压轴,自然是在明天的下半场登台。 也就是说,南潇雪今晚根本不会回宁乡。 片场看完直播,剧务收起笔记本电脑,田云欣张罗着重新开拍。 安常跟着收起手机,默默站到人群外围看她们拍戏。 脑子里却又想一次:南潇雪今晚根本不会回宁乡。 她觉得是自己别扭,南潇雪离开一天,和离开两天又有什么区别? 离开一天可以不跟她交代,离开两天就必须向她报备?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甚至不能为心里的失落找到一个恰当理由。 毛悦发来微信:【啊啊啊啊啊宝贝你看我女神的颁奖礼了么!美翻了我的天!这是你每天不花钱就能见到的么?等我女神走了以后你会不会很惆怅?】 安常实在不知怎么回,回了个微笑表情。 毛悦:【宝贝啊,咱就算作为一个社恐,也还是要搞清楚不同的微笑表情是什么意思。这个表情发得很好,下次别再发了,乖。】 安常实在难受,一个人提前告假回了家。 洗完头洗完澡,也没吹干,坐在书桌前用毛巾揉着发尾,呆呆望着窗外的雨。 时而疏一点,时而密一点,安常觉得自己,好像把疏密之间差几根雨线都数清楚了。 是不是意味着在这里坐太久了。 吹干头发去睡觉吧,安常。 可为什么大脑发出这样的指令,身体还是坐着没动弹。 其实南潇雪在宁乡拍舞剧期间,不是没离开过,之前也去海城参加过一个时尚典礼。 安常回想,自己那时是什么心情? 想见她、想吻她,但那时可有现在这般的酸涩? 并没有。 又想起前晚去唱歌,柯蘅在ktv包间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有时候很担心你太沉迷,好像看到过去的我自己。” 安常很清楚,自己的确越发沉迷进去了。 在南潇雪的离开进入倒计时的时候。 ****** 南潇雪从颁奖典礼离开后,登上商淇安排好的保姆车。 商淇坐在副驾,一边拿着平板争分夺秒的处理工作,一边回眸跟她说一句:“回来参加颁奖礼也挺好的,你可以回家休息一晚,已经提前找人打扫好了。” 南潇雪双臂抱在胸前,半阖着眼:“嗯。” 商淇以为她累了,转回去继续工作,没再开口。 车开出一段,车厢里只剩空调口幽微的出风声,南潇雪缓缓睁开眼。 邶城的夜色与宁乡太不一样。 路过老城区时,即便在活泼夏日,也透出一种旧皇城的肃穆与苍凉,而当第一缕暗金的秋风刮过,这样的感觉会更甚。 很快,只需转过一个街角,眼前瞬间换为CBD街区的高楼林立,高耸的玻璃楼带着强烈的后现代主义气息,而她只这么略略扫一眼,悬挂的一众奢品海报中,至少有两张来自于她。 一张时装,一张面霜,精修过的面孔不见一丝瑕疵,甚至连她自己看着都有些陌生。 不该陌生的。 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 车开入小区地库,南潇雪谢绝了商淇陪她上楼,只说自己要休息了。 “泡个澡,好好睡一觉,你这段时间也实在辛苦。” “嗯。” 南潇雪的家买在一个低密墅区,三层小洋楼她一个人住,装修风格也许外人看会觉得有些寡淡,她自己瞧着却是正好。 屋内最花钱的地方有三处——练功房,床,浴缸。 作为一个常年高强度训练的舞者,她腰和颈椎都不算太好,加上之前受过重伤,一到阴寒天身体处处酸痛,对床和浴缸的要求很高。 浴缸是她花大价钱找一个高奢品牌订的,圆形白瓷,恒温水压按摩。 接满水,选了颗香型清淡的浴球丢下去。 南潇雪纤长的双腿似人鱼,埋进去。 水流似对她身体有无限了解,一下下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按她背脊和腰部的肌肉,缓解一整日登机和参加活动的疲劳。 南潇雪睁开眼,微仰起下巴,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明明今早还在宁乡,还在漫天的雨声中与安常接了个绵长的吻,大概那样的触感太强烈,以至于当她现在回归本来熟悉的生活时,却无端生出一种割裂感,好似三分之一片灵魂还留在宁乡。 不该是这样的。 她泡够了,从浴缸起来,裹上埃及棉浴袍,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这是少数她允许自己接纳的饮品,对身体有益,还能助眠。 一手撑着吧台,一口口喝了,把自己扔到床上。 这床垫是根据她脊柱形状特别定制的,能最大程度舒缓脊椎和腰椎的压力,很多个因伤病不能成眠的夜晚,这张床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宁乡民宿里的床,是完全没法比的。 她翻了个身,不知自己为何总是想起宁乡。 今早与安常告别时,她有过一瞬犹豫——要不要告诉安常,自己休息一会儿就要赶赴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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