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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滴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滴、两滴、三滴…… 熟悉的声音勾起记忆，被遮布围裹的司凝钰挣扎着睁开双眼，又在昏暗的房间中陷入静默。 “小钰好像醒了……” 慕晗烟跑上楼，没注意到机器人语气中的犹疑。 “小钰你醒了？怎么不开灯？这边的天暗得太快了，去趟卫生间就全黑了……我是不是剪得太慢了？你再坐会儿好不好？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细碎的话语掩盖慌乱，司凝钰却没像以前一样露出柔和的笑，只是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地板。 如果不是眼睛已经睁开，慕晗烟甚至都怀疑她还没从晃神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次……你想要什么？” 干哑的嗓音压抑着浓烈的绝望和愤怒，遮布下的手突然握住来不及闭合的剪刀，瞬间割出大片血迹。 “小钰！” 慕晗烟惊得想要松手，却被强力牵引着刺向前方。 “眼睛……？额头……？还是整个脑子……！” 她眼里满是癫狂的绝望，漆黑的双眸里看不见一丝亮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窗外的暗夜全部吞噬。 慕晗烟极力拖拽不断向前的剪刀，被刀夹住的手上涌出更多鲜血，她不敢放开，眼前的鲜血刺激得她双目通红。 “小钰……松手……” 脆弱的哭腔让司凝钰眼神微颤，正打算松手，就被及时赶到的司司一脚踢飞，重重砸在墙上喷出大口鲜血。 陡然失去牵引的慕晗烟猛地向后倒去，机器人温柔地把她托在怀里，还没扶她站稳就被一把推开。 “小钰！小钰！” 遮布上洒满司凝钰喷出的鲜血，不敢触碰手上狰狞的伤口，慕晗烟只能小心翼翼将她扶正躺好。 “烟烟，她想要伤害你。” 机械手臂伸向司凝钰的脖颈，完全不是想要疗伤的样子，慕晗烟顾不得被司司拽住的手，扑过去挡在它的前面。 “你要干什么？小钰没有要伤害我……” “烟烟，小钰的精神体失去控制，我取消了管理员的所有权限，现在只要控制住她，就不会有事了。” 机器人怕伤到她不敢硬拉，反而被慕晗烟更加严实地挡住。 “住手！你不许碰她！我命令你不许碰她！”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只要睡一觉就好了，我会处理好一切……” 眼见司司不听她的指令，还拿出一张雪白的手帕，慕晗烟惊慌之下，只能抓起掉在地上的剪刀，顶住自己的脖子。 “走开！你走开！” 没顾及力道的刀尖在脖颈处划出血痕，逼得机器人连忙后退。 “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先把剪刀放下。” “出去！” “好，我出去。” “等一下！你先、先恢复小钰的权限……” 司司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半晌才说出话来。 “烟烟，她想伤害你……” “我不管！你恢复小钰的权限！” 颤抖的刀尖不断在脖颈上划出细痕，最高优先级的判断让机器人无奈屈服。 “好。” 得以喘息的慕晗烟正想放下剪刀，就看见司司走了过来，她紧张地握紧手中的利器。 “你要干什么！” “我已经恢复了小钰的权限，不会再伤害她，她的伤需要尽快治疗。” 无法分辨机器人话中的真伪，可比起司司，慕晗烟更不敢让彭子祥的人参与其中。 “如果你敢伤害小钰……你在小钰身上弄出多少伤，我都会一模一样弄在自己身上！” 司司愣了一下，才从机械手臂中取出医疗用品。 “……我不会的。” 直到司凝钰手上的伤口包扎好，面容也逐渐平和，慕晗烟才放心地丢下剪刀，帮着司司一起把她抬到床上。 “你出去吧……” “烟烟，你们单独待在一起很危险。” “你出去！” 房间里终于恢复安静，慕晗烟握住司凝钰的手还在不停颤抖，刚刚那把剪刀离司凝钰的眼睛就只差一点点！ 如果不是反应及时，立马就会血溅当场！ 她不断回忆自己进入房间以后司凝钰异样的表现，沉默、愤怒、绝望，更让她揪心的是那句…… “这次……你想要什么？” 司凝钰在实验中，究竟被夺走了什么？ 脑子里的信息来回旋转，却始终得不出结论。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司凝钰的闷哼。 “唔……烟烟……？” “你醒了？” “我怎么……受伤了？”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下意识摸上小腹疼痛的位置。 “都怪我，刚刚晃神的时候没扶住你，不小心害得你摔倒在了地上，很疼吗？” “不……” 安抚的话正要脱口而出，又立马顿住。 不对……不对…… 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还有没来得及散去的血腥味，右手稍一用力就有鲜血从绷带中溢出，连带着变得清晰的……是掌心刀割一般的疼痛。 “小钰！” 慕晗烟急忙抓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托着掌心想要查看里面的伤口。 “我、是我不小心把剪刀掉到了地上，很疼吗？都怪我笨手笨脚的，你别动，我拆开看一下……” 她急得眼睛都红了，司凝钰不忍心让她担心，乖乖摊开掌心任由慕晗烟重新上药。 掌心的皮肉翻起，她却像是毫无知觉，还露出安抚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可是在慕晗烟扭头寻找桌上的药水时，她的脸色却蓦然沉了下来。 “谁弄的？” 冰凉的手指贴上脖颈，明明已经涂了药膏，微小的划痕近乎颈纹，还是被司凝钰一眼识别。 手指摩挲出令人颤栗的温度，却远不及她嗓间凝聚的风暴。 “是我吗……” 只是……精神体切割而已…… “没有……是我不小心……是我自己弄的……” 慕晗烟慌乱地吻着紧抿的唇角，只想平息司凝钰的怒火和自责。 “是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嘴上温柔地说着，冰凉的手指却如此冷静。 慕晗烟只能任由她检查身上的每寸肌肤，好在除了手上勒出红肿，再找不到其他伤痕。 “我以后会注意的，下不为例！” 听到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司凝钰却笑不出来，扯着嘴角坐起来。 “你去哪儿？” “厕所……” “我扶你。” “不用。” 被推开的手缠上来，紧紧拽住司凝钰的衣角。 “可以……不去吗？” 慕晗烟很想让自己笑得自然一点，可对着那双暗藏风暴的眼眸，却还是忍不住渗出泪来。 “怎么哭了……你说不去就不去……” 司凝钰把慕晗烟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 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阴郁，就连怀里的人都能感受到蓬勃的杀意。 机器人的反应早已昭示，司凝钰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伤害她，如果任由司凝钰脱离视线，她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鲜红的血液和绝望的黑眸在脑海交替循环，慕晗烟再也按捺不住。 “那个实验到底是什么？他们究竟对你的精神体做了什么？小钰……你告诉我……你都告诉我好不好……” 怀里的泪水打湿衣襟，滚烫得连小腹的疼痛都不再明显，那些难堪过往带来的伤痕，也不会比此刻的眼泪更令她难受吧。 酝酿许久的风暴逐渐消散，司凝钰顿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 “只是……精神体切割而已……理查想实验精神体切割能否消除人的部分记忆和感受。他心心念念想复活的爱人，其实根本不爱他，是不是很可笑？” 空洞的笑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渗人，听得慕晗烟几近窒息。 精神体切割……会有多疼？ “但精神体是一个整体，怎么确认哪部分记忆和感受对应哪块精神体呢？于是理查找到了Z星最顶级的催眠大师……” “她确实很厉害，犹如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精神体状态出现了，每当实验体进入催眠时就会有部分精神体异常活跃，只要切割下那一部分精神体，想必就能彻底消除其间的记忆和感受。” “可是精神体的韧性太强了，在切割过程中还得确保精神体的活性和实验体的精神状态。一次又一次的催眠，一次又一次的切割，直到那块黏着的精神体终于被切下来……他们才发现，实验失败了。” 慕晗烟抓着司凝钰的胳膊，听着逐渐狂热的声音，只觉得吞咽口水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困难。 山间清新的空气怎么会弥漫着铁锈味，呼吸间都是浓重的血腥气，让她难以下咽。 “松口！” 直到两腮被冰凉的手指掐住，松开下颚后慕晗烟才发现，自己的唇间已经满是鲜血。 是啊……精神体怎么会流血呢？ 压下因回忆翻腾的情绪，司凝钰低下头查看慕晗烟咬破的伤口，从药箱里取出一只软膏。 “早说不告诉你了，看你把自己吓得……疼不疼？” 棉签沾去鲜血传来微微的刺痛，她却顾不得感受。 “……你被切割的……是哪一部分的记忆？” 被鲜血浸湿的棉签在唇上转了个圈，直到将唇间的鲜血全部拭去，漆黑的双眸中才映出暗色的红。 “我们不是都喜欢……20岁的司凝钰吗？” 那支乳白色的药膏，正轻柔地涂抹在嘴唇上，清凉的触感却灼得慕晗烟心肺生疼。 那是整整1/3的精神体，长达10年的记忆和感受！ “我、不是喜欢10年前的你……不是……我喜欢10年前的你……可我也喜欢那个暗影的Joker……我、我……” 语无伦次的话伴着眼泪往下砸，好不容易涂抹上的药膏被泪水沾湿，浅淡得看不出痕迹。 “我知道，我知道的……实验不是失败了吗？我没有失去那些记忆和感受，只是实验过程中有一点难受而已……” 切割整整1/3的精神体！怎么可能只是一点难受？ 懊悔和自责充斥心间，连同压在心底最无法面对的问题，倾泻而出。 “……是因为……那天我说的话吗？” “当然不是！司司不也是以10年前的我为模板设计的吗？你不要这么想，好吗？” 温情的语调搭配富含逻辑的理由，多么具有说服性和欺骗性啊…… 如果不是司凝钰甚至没问她说的那天是哪天，如果不是她脸上抽搐的肌肉还来不及掩饰，或许慕晗烟真的会信。 信她没有因为别离前的争吵不安颓丧，信她没有对自己的爱失去信心，信她那些隐藏伤痛的缘由里……没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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