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的一刹那儿,危兰清楚地看见了这间屋子里面是什么样子。 宽阔。 且空无一物。 无论是桌椅,抑或床榻,再或者是箱柜以及其他摆件,在这间屋子里都看不见。 危兰还没来得及思考出这间屋子的用处,房门又关上。 她想了一想,跃去了房间后方,附耳在窗边,当下听见了屋内有人敲击地面砖石的声音,继而再就是轻微一声“咔嚓”传入她的耳中,以她的江湖经验,她在顷刻间判断出屋中定有暗室机关。 当机立断,她慢慢推开窗户一角,露出一个很小的缝隙——假若赵文元已经进入了密室,自然绝对发现不了她的举动。 果不其然,她的判断没有错。 透过窗户缝隙,她再次将这间屋子打量了一个明明白白,屋内不但什么物件也没有,此刻连一个人也没有,她遂直接翻窗进了屋,蹲下身,以耳贴地。 危兰的内力还算不错,运起内功,只听一阵微微脚步声,逐渐变轻,逐渐变远。 再之后,似乎就是隐隐约约的说话人声。 好像不止一个人? 可惜她完全听不清地下的人在说些什么,甚至不能确定地下是否真的不止一个人。 危兰的半个身体都还俯在地面,沉吟了有顷,心忖或许应该待赵文元出来以后,自己看清楚了密室机关的位置,再下去探查,旋而就听见那阵轻微脚步声再度响起。 她当下转身离开了屋子,关上窗户。 动作从容不迫。 对方既不是江湖中人,不懂武功,必定不可能察觉得到她。 她正欲再听房中动静,赵文元也在这时走出地下密室,眉头忽地皱起,向左右一望,扬声吼了一句: “是谁!” 危兰神色一凝,登时只觉一阵犹如波涛般汹涌的掌力随着夜风向着她袭来! 是大江大海的波涛,一波未平,又涌起另一番风浪,似乎源源不断,交叠在一起,很快就要冲到危兰的胸口。危兰万万没有料到赵文元竟有这般厉害的功夫,幸而她经历的战斗多了,在对方甫出掌之时已敏锐地飞身跃起,避开至三尺之外,正好落在一株青柏的树干之上。 一点掌力余波击中一只正在夜空中飞翔的白鸟。 飞鸟落到了地面。 危兰抿住唇,握紧剑柄,身体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如果赵文元追来,她便尽力与之一战,忽听门口众护卫纷纷紧张地叫嚷了起来: “赵大人!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是刺客来了吗?” 赵文元依然伫立房中,窗户已开,他侧首向着窗外一望,视线掠过那株青柏树,道:“无事,好像只是一只小鸟儿,我有些草木皆兵了。也不知道真正的刺客被萧女侠和孟女侠抓到了没有?我们去看看吧。” 他整了整衣袍,走出房间。 危兰见他渐渐走远,终于跳下树,捡起地上白鸟。 红血染上了鸟儿的白羽,它已经没了呼吸,没了生命,静静地躺在危兰的掌心。危兰轻抚着它的羽毛,见状大感惊异,原来赵文元不但会武,且内功比自己更为深厚。 可是杨栋明明说过赵文元的履历,此人乃书香世家出身,一路读书科考做了官,平时接触的也都是他的同学同年同僚士大夫,并没什么朋友在江湖上混过。 他是什么时候练的这一身高深内功? 危兰将白鸟的遗体放到了青柏树的树根边上,捡起两片树叶盖住了它,电光石火的刹那儿,她心绪一动,意识到一件事: ——赵文元既有如此厉害的武功,他大概能够看得出来,适才方灵轻与杨栋的那一场战斗,方灵轻并未使出自己的真本事。 危兰不再耽搁,转身往前院走。 尽管赵文元比她先行,然而这位赵知府在众护卫的面前不能暴露自己身怀武艺的事实,无法施展轻功,不如危兰在半空之中几个疾掠的速度。 空旷前院,月影宛若碎玉,树影随风摇动。 杨栋早已离开。 方灵轻“追”了一会儿,没有追上,遂返回大厅,坐在了原来的座位上,慢悠悠地剥橘子吃。 厅中还有几名丫鬟仆役,不知所措,犹豫半晌,上前问道:“孟姑娘,你可知我们家大人现在去了哪里?” 方灵轻一边吃着剥好的橘子,一边道:“既然是你们家大人,他在危险的时候习惯去哪里躲避,你们怎么能猜不出来,还要问我?”说完见众丫鬟仆役面面相觑,她又笑道:“罢了,我师姐来了,问问她知不知道吧。” 瞬间她就从椅上跳了下来,跑到危兰的面前,扬声叫了一句:“师姐,你回来啦!”随而将手里最后两瓣橘子喂到了危兰的嘴里,凑到危兰耳边询问:“查出什么来了?” 危兰嘴里含着橘瓣,没办法立即说话,无奈笑了笑,将橘肉咀嚼咽下来,方低声道:“轻轻,赵文元他——” 刚说出这几个字,只听一阵呵呵的笑声骤然响起。 “本官适才一直担心着两位姑娘,终于忍不住想要来看看你们的状况,如今发现你们没有受伤,本官也就安心了。只是不知两位姑娘抓到那名刺客了吗?” 赵文元在说话间已走到了危兰和方灵轻的身边。 危兰知晓了他的内功深厚,便不方便继续在方灵轻的耳边低语——这么近的距离,他必定能听得清自己说些什么。 而方灵轻也只能在这时看向了赵文元,笑道:“惭愧惭愧,还是让他给跑了,他的轻功确实挺厉害的。不过赵大人你用不着担心,我们一日不抓到他,就一日不会离开徽州。” 赵文元面露忧色,道:“只是不离开徽州吗?” 方灵轻道:“赵大人什么意思?” 赵文元道:“说实话,今天白日两位姑娘来与我说这名刺客之事的时候,我其实并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但刚才……我见他武功竟然那般可怖,我还真的有些怕了,不知能否请两位姑娘在抓到他之前都一直留在寒舍?” 方灵轻笑道:“我们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赵文元仿佛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也笑道:“我今晚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待会儿要去一趟书房,两位姑娘能够陪我去一下吗?” 方灵轻转首看了危兰一眼。 危兰没有给她回应。 此际,危兰的心底正在飞速思考,赵文元目前必已对自己与方灵轻起疑,那就绝对不会不采取行动。而此人武功高强,赵府又是他的地盘,谁知道哪里埋伏着什么机关,就算自己和方灵轻联手,也不一定能顺利赢得过他。 她不怕危险,却一来担心方灵轻受伤。 二来担心那本内奸名册与那本六合真经落入敌人之手。 方灵轻见危兰半晌无语,不免感觉有些奇怪,心知事情一定起了变化。 她却无所谓。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文元会武,更想不到赵文元的武功竟然非同一般,遂笑道:“好啊,赵大人请放心吧。”
第104章 离分 方灵轻应了好, 危兰还没说话。 她的目光稍稍一转,突然观察到四周众人,无论是护卫保镖, 抑或丫鬟仆役,脸色都变得有些白, 显然是在刚刚受到了惊吓,还没回过神来。 看他们如此表现,危兰暗暗猜测, 或许赵文元武艺超群之事, 他们也都被瞒在鼓里。 所以适才赵文元明明发现了自己,却只出一招就停下了手, 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不愿在众人面前暴露他的武功。 那么只要这时候自己与方灵轻借口离开赵府, 他阻拦不得。 可是自己能离开吗? 危兰想到那间空房子里地下暗室藏着的人,他究竟是谁?倘若自己与方灵轻在今晚离开了此地, 待做好了准备再探赵府, 赵文元会不会已经将那人转移? 甚至, 直接杀了那人? 赵文元听了方灵轻的回答,已笑道:“那我就提前谢过两位姑娘了。”继而又挥挥手,他吩咐身旁众仆从:“你们都去各忙各的吧, 有这两位女侠在本官的身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危兰忽道:“等一等。” 她上前对着赵文元欠了一欠身,也微笑道:“赵大人,我还有一事想求。” 赵文元道:“何事?” 危兰道:“我大师兄今晚应该会路过徽州城外的一条官道,我们本来与他约好在一个长亭见面, 有些关于本门的事务, 我还得告诉我师兄, 没想到这名刺客一时半会儿抓不到, 我也不能走……所以,我想求赵大人借我纸笔一用,我写一封信,由我师妹带去给我师兄,我仍然留在赵大人身边保护。” 赵文元沉思道:“哦,是贵派的蔺大侠吗?萧姑娘要送什么信,我可以让我的仆役帮忙去送。” 危兰道:“夜已经深了,若由贵府之人送信,路上若是遇到什么意外,在下可就良心不安了。”她温然一笑,说出来的话再无转圜余地:“赵大人请放心就是,就算我师妹暂时离开,凭我的武功,足够护你安然无恙。” 赵文元想了片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他的确不能拦着对方不让走。 他只能笑了笑道:“好啊,来人,给萧姑娘送笔墨纸砚。” 危兰是背着众人在写这封信。 她没让任何人看她在信上写了什么内容——本来书信就是相当私人的东西,也没有人敢无礼去看。 可是方灵轻心下奇怪,想要上前一观究竟,谁料亦被危兰以衣袖挡住笺纸上的字迹。 方灵轻低声道:“兰姐姐,你什么意思?” 危兰迅速写完最后一行字,依然背对着赵文元,从怀里拿出名册与六合真经,将它们与这封信一起交到了方灵轻的手里,几乎是用气息在对方的耳边说话:“收起来,出去再看,你就知道了。” 方灵轻更加狐疑,心底终于生起几分隐秘的担忧,没有答应。 只是为了避免赵文元发现名册,她虽不言语,却果然立刻将两本册子揣到了自己的怀里。 危兰见状一笑,继续在方灵轻的耳边道:“轻轻你放心,最迟天亮,我就给你发信号。” 而前提是,若自己那时无事。 方灵轻心道这世上能胜得过危兰的高手也没多少,遂点点头,转过身,一边前行,一边扬声说了句:“赵大人,再见,你不用派人送我了。” 也不再管别人,她径直出了府。 入夜不久,赵府门墙外的长街,月光与灯光交织,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于各家店铺,倒甚是热闹。方灵轻进了一家酒馆,走到角落一张桌子边坐下,这才拿出了那封信。 杨栋见她独自来此,放下酒杯,疑问道:“云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危兰姑娘呢?” 方灵轻道:“谁知道她想干什么。” 言罢,她的目光在纸上一扫,登时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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