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很明显她是在对严彬说:“严公子,你如果不想现在死,带我救人,可以吗?” 严彬已被这一个接一个的变故吓得彻底呆住。 姚宽在这时悄悄动了动自己的左手。 危兰道:“姚公子,你能顺利制住他,是因为他完全不会武功。可恕我直言,你的武功并不算好。” 姚宽道:“你的意思是,螳螂是打不过黄雀的,而我也打不过你,是吗?” 危兰道:“是的。”又问严彬:“严公子,你想好了吗?” 严彬再也顾不了之后的事,只想现在先保住了命,道:“在这里能做主的人不止我一个,所以我没有办法直接下令放了你的同伴。” 危兰道:“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只需要严公子你的配合。” 又过得一阵,天色越发黯淡,夜来得果然很快。 院中草木皆覆上了一层微凉的月色。 大摇大摆在院中行走的严公子身边跟了两个身着灰布衣的仆从,再次来到关押方灵轻的临时牢房门口,停下步,向众多护卫问道:“她还在里面吗?” 立刻有人答:“在。公子您放心,她被铁链锁着呢,绝对逃不了。” 严彬点点头,推开门,一呆,又迅速将门关上。 如此一来,守在的门口的护卫便都没有看到,在这间临时牢房里,有两条粗重的铁链被丢在了地面角落,而原本应被铁链锁住的青衣少女目前正坐在一张桌上,双腿悬空,晃来晃去,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直到瞧见严彬身旁的那名带着六合小帽的仆役,才蓦地露出笑容: “兰姐姐,你果然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呢!” 危兰见状放下心,随而走到角落,捡起地上铁链,仔细观察一番,道:“你很厉害。如果是我,解不开这种锁。” 她是真心佩服。 方灵轻笑道:“只是因为我以前曾也被丰隆堂的人抓过,那间牢房的锁好难开的,所以后来我爹专门请了机关高手教我各种解锁之法,这世间,只要不是真正本领绝顶的机关大师制造的锁,我应该都能解开。这没什么的,兰姐姐,你要拿出半年时间来学这个,我相信你也一定能解开。” 造极峰自峰主权九寒失踪之后,内乱不止,尤其是三年前屏翳堂曾与丰隆堂爆发过一场大战——这件事,危兰当然知晓,却不知原来当初方灵轻曾遇到过如此凶险。 但这也不并令人感到意外。 造极峰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地方,充满黑暗,争斗,厮杀。区区解锁之法,危兰的确相信自己能学得会,学得好,但如果是换自己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呢?不知为何她突然在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她心中的侠义之道全是源于长辈们经年累月对她的教导,可若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不是侠道盟,而是造极峰,那么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危兰默然少顷,郑重道:“我还是很佩服你。”稍稍一顿,遂又问:“你现在没事吧?” 方灵轻道:“没事啊,就是穴道还被封住,我不能运功。” 危兰遽然伸出双指在她身上各个穴道轻拂数下,继而再问:“那人武功很高?” 方灵轻道:“很高,我打不过,所以我就主动认输了。” 危兰道:“你可以等到我来。” 对方武功再高,合她们二人之力,就有胜过的机会。 方灵轻道:“可是再跟他拼下去,我有受伤的危险,我才不干。” 危兰不解地道:“主动认输,就没有危险了吗?” 方灵轻道:“都有危险。不过,他当时说的一些话蛮有意思的,好像跟如玉山庄有关,我们不是说好了合作查案的吗?所以一来,我就想来这儿套套他的话;二来嘛——”她眉一扬,“我也想试一试,兰姐姐你会不会来救我。” 危兰道:“如果我不来呢?” 方灵轻道:“你不来,我还有小弦啊。” 弓弦平时是她的玩伴,而非她的兵器,但若是在危急关头,它体内致命的毒也绝对能发挥它的作用。 纵然是信任,也是有所保留的。方灵轻从来不会把全部的信任交给除父母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危兰却突然笑了,眉眼都舒展的明媚笑容,她看着方灵轻,语气极其认真地道:“我会来,你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有危险,我当然会来救你。” 方灵轻也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么你以后如果有危险,我也一定救你。” 两人说到这儿,遂打算先离开这间屋子,再到别处详谈。另一名同样头戴六合小帽、身着仆役服饰的男子见状脸色变幻莫测,突然拦在她们的面前。 “你……你来这儿就只是救她,其他的事不管了?” 危兰反问:“姚公子觉得我还需要做什么事?” 姚宽欲言又止。 方灵轻凑到危兰耳边,悄声将自己之前与黑衣人的对话都告诉了她,末了问:“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折剑录,真是你们侠道盟盗走的吗?” 危兰疑惑地摇摇头道:“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说这三个字。”她想了一想,再度看向严彬与姚宽,询问道:“两位为何会觉得我们是如玉山庄的人?” 严姚二人同时讶道:“你们不是郁家人?” 危兰道:“我从未说过我姓郁。” 严彬抓了下自己的脑袋,指着姚宽道:“是他告诉我的。” 姚宽皱眉道:“是繁园的守门人告诉我的。” 危兰闻言也微微蹙了蹙眉,思索一阵,忽地恍然大悟,拿出一枚铁制的令牌,道:“我进繁园之时,曾给几位守门的兄台看了一眼侠道盟的令牌。而在庐州,要属如玉山庄的子弟最多,看来他们这是想当然了,才造成如此误会。” 她又朝着姚宽微微笑了笑:“姚公子,所以你之前骗严公子说天牡丹开花,的确是为了给我们解围?我们还是应该谢谢你。不过,我想知道,你和如玉山庄,可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姚宽怔怔地看着她手中那枚令牌,道:“你不是郁家人,那你……” 危兰道:“我姓危。” 姚宽“哦”了一声,冷冷道:“危门又和如玉山庄有什么区别?”
第14章 官场·江湖 姚宽的这句话,语气充满轻蔑。 江湖上,脾气再好的人,也很难容忍有人敢瞧不起自己的家族门派。 危兰却仿佛是一个例外,闻言只静静思索微时,随而问道:“敢问我们危门往日是有何得罪姚公子之处吗?” 她说话的语音依然是那么温和轻柔,态度依然是那么客气有礼,与平时并无不同。 是啊,并无不同。那带着疏离感的温和,与隐约自矜的客气,她与大多数人交往几乎从来都是这样的态度。不是能令人感到温暖舒畅的春阳春风,而是独自盛放在山谷的美丽却不能触碰的幽兰。 可是那又如何? 她是荆楚危门的大小姐,是侠道盟内公认的少年天才,她还这么年轻漂亮。纵然是她高傲一点,说话的语气冷漠一点,好像都是应该的,可以理解的。 何况她还一直如此有礼貌。 姚宽深深地注视了她好好一阵子,笑道:“危门当然没有得罪过我。我只是说,你们都是一样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神色登时变得颇为无奈,眼神里还有一丝隐隐的愧疚,苦笑道:“怎么,你们难道想要在这里听故事吗?” 这回危兰还未说话,方灵轻已经笑起来。 “好啊好啊,我特别喜欢听故事。” 严府里的任何一间房,只要关上了门窗,隔音效果都甚佳,而他们几人说话也都有意压低了声音,门外守卫又绝对不敢在未经严公子同意的情况下进门。唯一值得担心的,是那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他随时随地都可能再来这里。 但方灵轻居然再次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兴致勃勃,似乎真的准备就在这里当一名听众。 危兰也不再打算走,依然伫立原地,忽道:“其实,我大概猜得出,姚公子为何仇恨如玉山庄。” 姚宽道:“为什么?” 危兰道:“姚公子与郁无言是朋友,是吗?” 姚宽一愣,沉默不言。 危兰道:“我在不久前问过姚公子的邻居们,他们说曾在前些天看见有一位青年男子到你家中做客,与你把酒言欢,同你的关系应该颇好。我仔细询问过那名男子的相貌特征,应是郁无言无疑。两年前,如玉山庄将郁无言除名,从此他在江湖流落……姚公子是在为自己的朋友抱不平吗?” 姚宽闻言又冷笑了两声,沉吟半晌,突道:“我的武功,是在四年前学的。” 能够看得出,他的武功根基确实极差。 “而我曾经其实是一名秀才,当时满心想的都是好好读书,早日登第,步入仕途,报答恩公,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我竟然还会去学武。” 读书与习武一样,都需要天赋。姚宽本为岳州人士,家境贫寒,父母早亡,靠着族中叔伯的接济度日,但读书的天赋却是相当不错,十来岁时便因在岳州的一场诗会上写出了两首绝佳的七言长诗,受到岳州同知沈邑的赏识,从此不但收他为学生,常常指导他文章,还在了解到他的身世之后,将他接到自己家中,待他如亲子。 沈同知是一位好人,也是一位好官。他为政勤勉,时刻将百姓冷暖放在心中,姚宽亦是在他的影响之下,下定决心若自己今后真能为官,也要不忘初心,澄清天下。 然而,在太多的话本故事里,好人不会有好报,这样的好官似乎也总要被贪官污吏诬害构陷,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话本的故事来源于现实。 五年前,姚宽刚满二十,行了冠礼,正在为来年的科举做准备,一场大祸降临在沈家。只因得罪了自己的同僚——岳州新来的知州鲁泰,而偏偏这位鲁知州又朝中有人,沈邑举家获罪,下在死囚牢中,幸而姚宽不是沈家人,这才逃过一劫。 姚宽悲愤之下,百般纠结,仍是上了京,却不再是去赴考。 而是: ——告状伸冤。 姚宽叹道:“我那时还不明白,京城官场比岳州官场更加黑暗,我去了无数地方,想了无数办法,求了无数人,不但还是没能救下沈先生一家,连我自己也差点被鲁泰派来的杀手杀死。幸好,当时有一位江湖侠客路见不平,救了我性命。” “是郁无言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危兰与方灵轻不约而同发问。 其实任何人听到这里,都会做如此猜测。 姚宽却摇了摇头道:“那位恩公说他只是一位普通的江湖游侠,并不属于侠道盟。我询问他姓名,但他说因为自己武功低微,只能救我一次,不能替我报仇,对我感到甚是愧疚,所以无颜说出自己的名字。可其实,他越这样说,我越敬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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