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贴着暖热的棉质衣料,手心下抚着温软细腻的肌肤。 池然的心跳早已乱了节奏,却还是大着胆子向上,再向上,然后,颤着手指轻按。 下一瞬,就听见一声低哼,见仇宁心咬住了下唇,眼尾泛红地望向自己。 …… 深夜的卧室里,小台灯照得一片温馨。 可是仔细听,却仿佛有人在低声呜咽。 是池然,整个人趴在被子上,抱着枕头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正止不住地掉眼泪。 她身上的衣服都在床边地毯上了,仇宁心的白背心和蓝睡裤还穿着。 看着面前不着一缕、随着低泣起伏的白皙腰背,仇宁心轻轻伸手去碰,但一碰到,就被躲开。 仇宁心无奈,只能轻轻抚了抚她散乱的长卷发。 忽地,池然抬起头,看了眼床边的小闹钟,看着上面的时间和正在正常走动的指针呆住,低喃道:“怎么会……才过了五分钟……” 仇宁心愣了愣,然后没忍住笑出声。 池然拉着被子挡住自己坐起身,“你还笑,就是你,你太……” “嗯。”仇宁心止住笑意,摸摸她的脸,“是我太生疏,第一次,不够熟练。” “不过没关系,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时间。”语气认真起来。 “以后,一定会超过五分钟的。”又忍不住带了笑。 “你——!” 池然的话没能说完。 床边的小台灯又听见了亲吻的声音。 许久后,小台灯被关掉。 在黑暗中,池然抱着仇宁心,轻轻说:“……嗯。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时间的。”
第95章 春节的时候, 平时热闹的城市变得冷清。 池然静心布置的小房子也变得冷清。 窗外的木芙蓉树落满了雪,长尾巴的红嘴蓝鹊ʟᴇxɪ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地捡垃圾,忽而被远处的烟火吓得一呆, 飞上枝头骂骂咧咧。它睁着黑亮的圆眼睛,在树枝上歪头,似乎在疑惑这玻璃房子里的人哪儿去了。 哪儿去了呢?两百公里以外的山里去了。 白苏山, 不是那种很大的山,只是家乡一片丘陵中稍微大一点的小山。 仇宁心曾对池然说过,她们是在同一片山野里长大的。当时的池然以为她只是在泛指Y县的乡下。 如今到了这里, 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原来在她们都还没有成为同学的时候, 彼此奶奶的家,就只隔着一座白苏山。 看《地球之盐》的时候,池然在自己的小小房子里,见到了让她震撼的广袤森林。 在那一刻,她想起了自己曾见过的山野。春天下着雨,满目鲜绿中飞过白色的鹭。晴朗的夜晚,坐在葡萄架下能看见萤火虫和数不清的星星。她把繁华的C市里的小房子当成了新的家, 在经济条件受限的情况下没想过要去只在书里电影里见过的远方,却忽然间,想能有一些时间,住在能看见更广阔天空的地方。 仇宁心带池然去看在市区一楼有院子的绿砖墙小区时,也曾说过相似的话。 觉得那里虽然兼顾了生活的便利和有土地的院子, 推开窗却只能看见街道和林立的高楼,左右和楼上又紧邻着太多其他住户,属于每个人的空间仍旧狭小。不能像池然想象的那样, 种出仿佛在山间的小花园。 那么,就不要仿佛好了。 就现在, 去山间吧。 老家的房子不属于她们,记忆里的故乡再回不去,但山的另一边,多少土地都可以租。 她们可以改建出漂亮的四合小院,院子里种一棵木绣球,走一段小路就是莲叶接天的荷塘。 那辆深蓝色的、在同类中有些酷的摩托车,也跟着仇宁心来到了这里。 它曾陪着她,从D市到许多其它市,再到C市,在池然小区的楼下安下了家,又在现在,回到了她来到这个世上的最初的起点。 曾经想过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家乡,又出现在了眼前。 她慢慢地骑着摩托车,沿路是雪中开放的梅花,浮着薄冰与竹筏的溪流。 低头则是一双戴着毛茸小熊手套的手,紧紧地环在自己腰间,永远也不会放开了。 摩托车在小石桥旁的木房子前停下。 这里曾经是个小卖部。在上个世纪末的夏天,池然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常常会来买两毛钱一个的绿豆冰棍,然后坐在门口的树桩上边吃边看晚霞中的蜻蜓。 如今树桩还在,晚霞还在,小卖部也还在,只是不再卖吃的,转而代村民出租房子。 胖胖的老板娘迎出来,热情地招呼她们先进屋烤火。 池然问起原来的老爷爷,得知他已经不在了,老板娘是他的小女儿。 小木屋里,陈旧却不破败,一盆火生在中间,四周围着好几个竹板凳。 除了老板娘以外,还有一个瘦瘦的银白头发的老奶奶坐在那里。 老奶奶是老板娘的朋友,住得不算近,来给她送自家种的红薯和金桔。 老板娘拿手机给两人看附近房子的照片时,老奶奶就一边拨弄柴火,一边打量她们。 老板娘要存仇宁心号码,问她名字,老奶奶听见,握着火钳的手顿住,有些浑浊了的眼盯着仇宁心道:“你是……宁宁?” 仇宁心也怔住,“您是?” “你奶奶隔壁屋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老奶奶银白的发丝在火堆旁显得很是稀疏,枯皱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记得我啦?” 仇宁心恍惚道:“……何奶奶?” 何奶奶高兴得火钳戳到了火里的红薯身上,“对!对!” 半晌后,老板娘震惊:“这就是仇家那个孙女?”睁大眼仔细打量仇宁心,“难怪好看成这样!” 何奶奶走到仇宁心面前,握住跟着站起身的她的手,慈祥地拍抚着道:“长大了,长大了好啊。”欣慰地看了她一会儿后,转头看向老板娘,“兰兰,你不用给她们找房子了。” 话音落下,木屋里其他人全都一头雾水。 何奶奶另一只手牵起了池然,浑浊的眼里有水光,对她和仇宁心笑道:“来,你们跟我走吧。” 两人跟着老人出了门,在夕阳余晖里走过小石桥,转过一条条小路,经过在雪地里巡游的许多只大鹅,走到了白苏山南麓。 越是靠近那些山脚下的房子,仇宁心的神情就越见紧张。她奶奶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爷爷和父亲也都已经不在,那曾经熟悉的院中种着蒲葵的老屋,如今不知成了什么模样。 和池然一样,她对奶奶的家也有着很深的感情,因为舍不得那些珍贵回忆,连户口都留在这里,没迁出去,却也没敢再回来。 因为在初中毕业的那年,她中考结束的那天,父亲高兴地开车去学校接她,路上却出了车祸。 那时候,奶奶还胖胖的,气色好精神好,平常很宠爱她,却不知怎么和妈妈一样把父亲的意外怪到了她头上,说再也不想看到她,宁愿把老家的一切留给邻居何家的小丫头也不给她。 十五岁的仇宁心根本没有想过那些,只惊诧难过于奶奶的态度,在失去了父亲之后,更是承受不住,哭着跪在奶奶面前,抱着她的膝盖求她别不要自己。可奶奶当着所有围观邻居的面,用扫帚赶走了她。 十多年后,仇宁心再次站在奶奶家院中的那丛蒲葵前,只是那里没有了坐在竹椅上的奶奶。 她望着地上长满青苔的石板,无法再往前走,也无法出声。 池然站在她身后,听见身边的何奶奶对她说: “你奶奶那时候不清醒,脑子里长了个瘤子,把你骂走以后天天坐在院门口说宁宁怎么不回去看她。你也是,你妈改嫁了不方便来,你怎么也就真的不来啦?” “我们陪她住院动手术的时候,她也一直念着你和你爸,说了你爸不在了又问……唉。” 仇宁心看着那丛长成密林的蒲葵,想起奶奶曾戴着老花镜坐在旁边缝蒲扇的样子,手指掐进了掌心。 她不动,何奶奶也不再叫她,拉着池然去看院中用空心水泥砖种着的花草,“这蝴蝶花啊,春天的时候开得可好看了,我们都管它叫蝴蝶花,宁宁奶奶非说是鸢尾,说宁宁告诉她的。” 何奶奶也伤感,这些年仇家的花草都是她帮忙打理,不然怕是那野商陆都要把地盘给占完了。 出院后,仇宁心奶奶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一个人住,怪寂寞的,总往何家跑,把何家孙女琴琴叫成宁宁。有时候和他们家里人一起吃饭,但更多时候,是看他们一家人团圆不好意思打扰,又一个人回去。 就这样,度过了人生的最后几年,最后在何奶奶的陪伴下离开。 何奶奶站在山脚下的石头狗窝旁,对着半是青苔半是雪的院落笑道:“真没想到宁宁会回来,还租什么房子?这自家房子多好啊,这么大个院子,后面还有半座山。” 仇宁心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您孙女琴琴呢?” “你这孩子,还记得你奶奶当年那气话?!”何奶奶眼睛一瞪,一巴掌打在仇宁心胳膊上,“琴琴早嫁人了,而今在海家洲,过几天拜年时你才看得到她!” 片刻后,何奶奶拿出钥匙开了老房子的门,给两人看这些年她为仇奶奶保管着的一切。 还给她们演示如何遥控各处的电子狗叫,得意地说这里这么多年,一次小偷都没遭过。 天黑下来时,何奶奶回家去了,把钥匙交给了仇宁心。 仇宁心拿着钥匙,在屋檐下积了灰的竹椅上坐下,用手背盖住了眼睛。 池然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抱住。 敞开的篱笆门口,一只老鹅像往常一样踱过来吃草,发现院里有人,伸长脖子瞅了又瞅。 不知那小小的脑袋有没有记起,那里面的女孩小时候,它也曾经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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