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铃兰伤重,若不是为了铃兰。 姜眠好怕是此生不会再与自己相见。 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人,对自己已经厌恶至极,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原本心里留存的念想在此刻彻底熄灭。 叶清歌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心口的郁结几乎将她压得快要窒息。 “所以,你之所以会回来,是为铃兰复仇吗?”叶清歌听着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沙哑。 尾音还带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 姜眠好压下心头的情绪,转过脸静静看着眼前人。 一贯清冷自持的人此刻似乎在失控的边缘,通红的双眼里满是悔恨与悲戚。 “该说的我都说了。”姜眠好语气淡淡:“若女帝殿下觉得不能接受,那便杀了我吧。” “反正,你已经杀过一次了。” 话音落,姜眠好便闭上眼,一副等待死亡的模样。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个耳光,狠狠地抽碎了叶清歌最后一丝体面。 抵在云柱上的身子渐渐滑落,心口的窒息压得叶清歌几乎要站不稳。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用平静的语气讲出来。 叶清歌抬手捂住了几近窒息的心口,弓着腰狼狈的,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 舒心阁距清扬殿不过几步路程。 叶清歌却走得格外艰难。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脚步踉跄。 满脑子都是刚刚姜眠好的话。 姜眠好这般在意铃兰,二人甚至已经有了孩子。 那自己所谓的挽留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猛地推开了清扬殿,叶清歌像是脱了力一般,整个人径直摔了下去。 眼前越来越模糊,脸颊上已经有了湿意。 叶清歌抬起手,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早已经决堤。 良久。 空寂的大殿上传出压抑至极的低声哭泣。
第90章 自从那日后,再无人敢在女帝面前提起舒心阁。 所有人都以为那仙子这次肯定死定了,可舒心阁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唯一知道内情的霜寒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长叹一口气。 朝堂之上仍旧风平浪静,女帝仍旧狠戾无情。 可每每行至舒心阁,叶清歌便会停下脚步。 站在门口徘徊。 世人眼中冷情绝爱,杀伐果断的女帝殿下在爱面前变成落魄的流浪犬。 霜寒看着眼前人日复一日的不断踌躇徘徊。 明明想要靠近但却又硬生生忍下的思念。 反复从期待慢慢磨平至冷静。 这个过程像极了一场自我凌迟。 “主人...”霜寒实在忍不住,她上前一步叹道:“您若实在想得紧,就进去看一看吧。” 叶清歌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医士说她近来食欲好一些了,连呕吐的频率都降下去了。” 霜寒有些不忍,“主人......” “走吧。”叶清歌不舍的收回视线,缓步往前走去。 霜寒看着走远的背影,玄色华服下的身形清瘦纤长,裸露在外的肌肤胜雪白,明明是前不久才做的合身新衣,现下却足足大了一圈。 主人已经走远,旭日刚升,暖阳将她的身形拉长。 远远望去像一个精美华贵的毫无生气的雕像。 霜寒偏头看了眼紧闭着的门,收回了视线抬脚跟了上去。 近来死寂偶有动乱,但更快便被压制。 叶清歌几乎是一心都扑在三界战事上,自她登基以来,便再没松懈过一天。 不仅仅一统纷乱的族群,更是将先女帝遗失的故土全都收复回来。 她的手法狠辣,决策精准果断,百战不殆。 很快便得到了一批忠实的簇拥者。 可只有霜寒知道,主人之所以紧抓战事,是为了逼自己不要下闲下来。 一旦闲下来,主人便会去舒心阁外徘徊。 白日还好,可一到夜半所有的折子批改完了。 主人便会披上衣衫,提着酒一壶坐在舒心阁边的房檐上守着。 一守便是整夜,然后直接去上朝。 霜寒从未见过这样的主人,好似失去了所有感知的麻木机器,只有在守在舒心阁外时,才会短暂的释放出自己的脆弱。 又一个夜半,叶清歌批改完所有折子后披衣而去。 霜寒大着胆子跪下去,膝盖撞击地面发出闷闷地响:“主人,您能让剑灵赔您喝一杯吗?” 霜寒从未对叶清歌自称过剑灵。 现下低着头,表情诚恳语气里满是乞求。 叶清歌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又多拿了一坛酒。 夜风习习,浮云自肩头飘过。 叶清歌仰头喝下一口酒,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窗。 她的眼神眷恋,褪去杀气露出了难得脆弱温柔的一面。贤主夫 “恕卑职愚钝,”霜寒叹了口气,猛地灌了一口酒道:“只是霜寒实在是不明白。” 叶清歌微微扬了扬眉,算是回应。 “您如今已是女帝。” 霜寒怒其不争道:“女帝也会有想得不可得之物吗?” “您若是真心想她的紧,为何不直接去瞧她?”霜寒不满的嘟囔着:“日日夜夜都这样远远看着,我都替您累得慌。” 叶清歌听着她这怒气满满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仰头喝下一口酒,透明液体顺着唇边滑落,浸透了衣襟。 沉沉夜色下,瓷白肌肤沾上水渍,看上去泛着光。 “近来,本座总会想到以前。”叶清歌神色恹恹:“想曾与她的过去。”仙注傅 霜寒不解,又仰头灌下一口酒说:“可她就在您眼前啊,干嘛总是去想过去?” “她至今不知本座名讳,只叫本座绿酒。”叶清歌自顾自地说完。 恍惚想起那年太白山顶,柔和的晨光下一人一草并肩坐。 自己只说了绿酒两个字,身边的小草便在脑补了自己的真身和来由。 实在是单纯得可爱。 叶清歌的思绪飘远,又回到了太白山脚,喧闹市集上。 少女举着火红的糖葫芦串,回眸一笑。 那时的姜眠好率真可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却不曾想今时今日,连自己的触碰都无法忍受。 “本座想,或许一开始本座便不该出现。”叶清歌仰起头,微微叹了口气。 霜寒啧了声道:“不就是曾经有误会吗?您去解开不就好了?您如今已是女帝,别说是有心上人了,就算是纳她为妃都无人能有异议。” 叶清歌摇头否决道:“不,本座万不能再伤她了。” 她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让气氛变得僵硬。 霜寒叹了口气,有些怒其不争。 思绪漂浮,叶清歌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极的身影。 眼前人被冰刃钉穿,浑身血污,咧着嘴笑道:“高高在上的女帝大人,竟会为情所困,可笑可笑。” 叶清歌知晓这是梦魇,她只是讽刺一笑。 “怎么,万人之上的女帝殿下要为旁人养孩子吗?” “就像为师当年养你一样。” “不是觉得为师可笑吗?但你迟早会变成为师这样。” “毕竟,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啊——” 无极的笑脸变得逐渐扭曲像是被摔破的镜面,狰狞刺耳的笑意在耳边回荡。 眼前虚影褪去,叶清歌惊觉一身薄汗。 身侧的霜寒已经喝得晕乎乎了,正垂着脑袋小声嘟囔着什么。 叶清歌沉眸看着紧闭的殿门。她势必不会成为与母亲一样的人。 不会为了所谓天道抛弃年幼的孩子,徒留一地鸡毛。 可叶清歌却悲哀的发现,她其实连她母亲都不如。 最起码,母亲以身殉道,是在爱人死后。 而发誓不会与母亲一般的自己,却用了更不耻的手段。 叶清歌苦苦一笑,自嘲道:“女帝又如何,都是护不住爱人的废物罢了。” 已经醉醺醺的霜寒垂着头,嘟囔着醉话。 叶清歌将坛中酒饮尽,长叹了口气。 或许她终究也会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将她人之女视若珍宝,心甘情愿地抚育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什么女帝至尊,什么礼义廉耻。 只要能在姜眠好身边,尽管姜眠好心中深爱铃兰。 那也无妨。 叶清歌静静看着那紧闭着的门。 她不求再换回真心,甚至不奢求姜眠好原谅。 只要能远远地看一眼,就这样看一眼。 便已经知足。 ......... ......... 舒心阁内早早便开了门。 今日是难得的艳阳天,喜枝在院中支了把椅子,让姜眠好在院中晒太阳。 姜眠好站在门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便看见喜枝慌乱地跑进小厨房。 某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底冒头,姜眠好抬起头,视线落在被推开的殿门上。 熟悉的白衣和紧紧跟在白衣身后的人。 一晃月余,姜眠好都没有再见过叶清歌。 自从那日后,再没有人来打扰过她。 每日的吃食都同往常无异,先前只是偶尔来的医仙现在是每日都过来。 在喜枝和医仙的照料下,姜眠好的身子一点一点好了起来。 日复一日的好吃的和安胎药,腹中胎儿也已经稳定。 姜眠好正重新算着自己还有多大概率能拿到仙骨,没想到眼前人会突然出现。 而早在二人视线相接时,身边的仙侍都十分有眼力见的退去。 甚至还贴心的为她们关上了门。 二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怎么,女帝殿下还是决定杀了我?” 姜眠好看着已有月余不见的人,表情微惊,很快便压了下去。 “不,不会。”叶清歌喉头发紧,垂在衣袖下的指尖攥紧:“眠好,我今日来是有事要对你说。” 姜眠好受不了她炙热的视线,皱了皱眉别开了眼:“有话快说。” 叶清歌看着眼前人熟悉的侧脸,先前来时酝酿的勇敢在此刻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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