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无时无刻滚烫奔腾的血, 如今受到另一人的操控,终于和缓下来, 变得平静,不急不躁,从不断冲撞的瀑布化作一条潺潺溪流。 秦姝之的胸口是为她筑下的暖巢,贴近她,注视她,她才能感受到安宁, 再也不会被世间的恶意侵蚀。 兰景淮缓缓睁开眼,忍耐着眼睑间细微的干涩, 脑袋蹭着挤到女人的脖颈间, 轻轻嗅嗅, 探出舌尖舔了舔。 细密柔软的痒意令本就欲醒的人大脑逐渐清明,抬手往脖颈间捞了一把,摸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别闹…” 初醒的嗓音含着暗哑,比棉花还软,像天边浮着的一层薄云。 兰景淮眼睛顿时晶亮起来,最后一点睡意散尽,扬起头往上拱,将脸贴到她脸上,低低地讲话,像窃贼盗走宝物后欢喜的自言自语: “睡醒就能看见你,真令人安心。” 秦姝之双手摸索着捧住她的脸,掌心向后移,揉揉她的后脑,挣扎着睁眼,强行翻了个身,将女孩掀到了身侧的床榻上去。 胸前一松,压抑一夜的呼吸终于顺畅,她深吸一口气,含笑轻叹:“真沉。” 二人侧躺着对视,兰景淮眨眨眼,将手搭在她腰上,见缝插针提上一句:“我长大了。” “是,你长大了。”秦姝之顺着她应,转言又问:“有没有长大很重要吗?” “重要吧…”兰景淮迟疑了一下,第一次去思考为何自己执着于“长大”。 或许是因为成年人更强大,不需要被保护,也不怕被丢弃。 但她没有这样回答,而是又思考一会儿,道:“长大后,我好像能感知到更多的东西。” “什么?” 兰景淮翘起唇角,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幼时,我只是本能地亲近你,但不曾发觉你这样可口。” “……” 秦姝之无奈瞥过眼,拉开腰上的那只手,坐起身,强行掠过这个话题,“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你不是要上朝?” “我定了巳时,不急。” 兰景淮伸手撩拨她的乌发,指尖穿插在发丝中,顺着她起身的动作自然下滑,随后飘离指尖。 “定得这般迟,就是为了能赖床?” 除了初来第二日被叫起来上早朝,她就没见兰景淮早起过。 “对啊,不喜欢早起。” 秦姝之已经下了床,外袍昨晚忘了脱,便只需重新整理一下。回身后,发现兰景淮还在床上赖唧,见她看过来,还朝她伸出双手。 显然一副索抱的样子,但她故作不明,握住她的双手把人拽了起来。 玩笑般:“好了,现在床榻禁锢不住你了,起来吧。” “哼…” 兰景淮不满地瘪瘪嘴,朝她身上扑了过去,双臂挂脖子,两腿缠腰上,贴得严严实实。 秦姝之低下头,只能瞧见她的脑袋顶,索性以指做梳,为她理顺凌乱的头发。 这便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兰景淮腻歪够了,双脚终于肯沾地,再由着秦姝之为她将衣服理一理,可以出门见人了。 “我去叫厨娘给你准备早饭。” 秦姝之转身欲走,却被抓住了衣袖,茫然回头。 兰景淮道:“我想吃你做的。” “……” 秦姝之沉默一瞬,“我不想吃。” 久违的抗拒令兰景淮微怔,有那么嫌弃自己做的饭吗? “但…昨天厨娘做的也没见你吃啊。” “嗯,也不想吃。”秦姝之一面淡然。 失去外部压力之后,她好像又有些任性了。 不挑的时候什么都能吃,真挑剔起来只有水果能入口,其中桃子为最佳。 兰景淮眉心逐渐拧起一道浅壑,忽意识到了什么,“回到南霖的这五年里,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些时日的相处,令她险些忘了秦姝之是个吃饭困难户。在东昭那些年,胃口小的像猫,尤其夏天天热,许是有些苦夏,她直接不愿吃饭了,饿了就捧颗桃子,几口就饱。 她当时怕她把自己饿死,还曾去东昭国库偷她爹的灵果,但实力不济,刚拿了一颗就被守卫发现了,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逃掉。 “吃了。”秦姝之颔首,“有人盯着,不得不吃。” “谁盯着你?”她讶然。 “我父皇。”秦姝之淡笑了下,不欲多谈,“我来做也可以,但你自己吃,我不陪你。” 注意力被拉回来,兰景淮眉毛又皱起了,犹豫着决定先答应,“好吧。” 她们要一起去庖厨,兰景淮很久没有感受到清晨的空气了,踏出房门,比往常更凉的空气在竹枝瑟瑟声中汇入她的鼻腔。 外院中,宫人们仍在清扫着地面,阳光毫不吝啬地将这一小方天地灌满,植物轻薄的叶片被穿透,泛起莹润的质感,厚重的树干竹身与石桌在晨露下闪烁着晶莹。 走出门廊,她转头望向身侧的女人,晨阳也融进了秦姝之的身体,青衫挂金芒,凝肌浮清光,裸露出的每一寸都白得透明,如完美打磨而成的白玉,蕴着通透的灵机。 她忽然能感知到世界之美,在这植株败谢的初冬,她得到了阳光与秦姝之带来的新的和谐生机,比每一场烈夏都鲜明,也和缓温柔。 在宫人的行礼问候中,她们往庖厨走去。他们被迫勤劳,这个时间已经吃完了早饭,如今厨娘们正在洗碗,并提前准备中午的食材。 她们像是很心疼秦姝之仍要如下人一般做烹食的活计,不善遮掩自己的表情,时不时暗暗投向兰景淮的目光带着愤恨,递给秦姝之的食材里掺了些烂掉的。 全皇宫的人都知道,景淮帝是个极端不挑食的人,什么都能吃,还有传言她是东昭皇族流落在外的孩子,后来才被找回去,当过一段时间乞丐。 所以那宫女根本不担心用烂菜做了饭的秦姝之会受到对方惩罚,搞起小动作肆无忌惮。 在这个觉察到景淮帝的强大后已经改变了风向的皇宫中,也只有真心忠于圣女的人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哪怕亲眼瞧见了对方的小动作,兰景淮也未做提醒,笑眯眯双手抱臂,慵懒靠在门框上,有点傻,又藏了几分风流气。 但这次秦姝之态度格外认真,不似以往随意得什么都能往锅里丢,仔细检查了食材和配料,将不合格的食材都挑了出去。 她试图做出点新鲜的吃食,然搜刮过脑子里的食谱,发现除了煮粥煮面外,她什么都不会做。 最终只能妥协,将米下锅,认认真真切碎绿叶菜和猪肉,再试探着一点点加盐,谨慎得仿佛在下毒,生怕剂量多些就会把人咸死。 兰景淮注视着她生疏又郑重的动作,血眸里的笑意实在藏不住,扭扭脚腕,蹭蹭地板,扣扣门框,一秒八个小动作,死命克制自己凑上前去抱人的冲动。 这整个房间的宫人此时都变得极度不顺眼了。 “系统,给我唱首歌。” 难受,急需转移注意力。 丁小五:[?] [你又犯病啦。]语气略显平淡。 她开始见怪不怪了,经历过多番震撼,她觉得宿主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都不奇怪,甚至能贱嗖嗖发出提议。 [亲,吸人有瘾的话呢,这边建议您尝试戒断治疗,比如分开十天半个月什么的…] “滚。” [好嘞!] 被这么一打岔,兰景淮脑子冷静了不少,后撤半步退出庖厨,转过身,强行让自己欣赏一下院儿里的花草树木。 诶,那竹子笔直笔直的,长得真像秦姝之。 … 那米是生米,煮得有些久,秦姝之派厨娘看着火,先出来了。 她扫视一圈周围,没见着兰景淮,不知道跑去了哪儿,便准备回房间去。 过了片刻,兰景淮捧着一个泥雕从竹林里出来,她嫌房内装饰单调,挑了个最好看的想拿回去当摆件,但不急着回房,要先去瞧一眼秦姝之。 结果去了庖厨发现人不在,又得回房去找。 推开门,正看见秦姝之缩在睡榻上,手握一个两拳头大的桃子,慢吞吞地吃。 “咦,那些桃子你还没吃完呐?” 兰景淮惊奇挑眉。先前叫宫人收的桃,虽然开玩笑说要丢掉,但最后还是大部分都进了秦姝之的储物戒。 她几步走过去,看向女人手里的桃子,可能是个头太大,不太好下嘴,上面有很多齿印,但只咬出一小块地方,像小动物啃出来的。 秦姝之颔首,“之前还不曾吃过。” 那段时间她没心情进食,只是顺应命令陪兰景淮吃饭,也无意纠结食物好吃与否。 兰景淮顿时心里发愁。 还剩那么多桃子,她不会短时间内都不肯吃正餐了吧… 在回归姐姐与小淮的身份后,她就不习惯去管制秦姝之了,哪怕不满她用桃子代替饭菜,也似乎不能阻止。 就像幼时,从不会想强迫她接受饭菜,宁愿去国库偷灵果。 “等我上完朝回来,就为你做些另一个世界的食物,你总得给我些面子,每道菜都尝一尝。” “好。” 秦姝之应了。 兰景淮满意颔首,转身去将泥雕摆上了架子,就搁在花环边上。 她算盘打得可好,每道菜都尝尝,就算她都不喜欢,只要多做些,也能让她吃饱咯。 那个世界的菜式多得很,她全球各地到处跑,抱着有一天能回来的希望,对菜谱会额外多关注几分,记下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第39章 兰景淮仔细品味过这小火慢炖了一个时辰的粥, 给出了完美的评价,在秦姝之心满意足的注视下上早朝去了。 她手里拿着秦姝之写好的变革律法,但只是大致扫了一遍,就收进了储物戒里。 大臣们显然比她更准时, 在她慢悠悠磨蹭到大殿的时候, 众人已经站好列队, 等了好一会儿了。 素雅而庄严的大殿与一身赤红凤凰皇袍的女人格格不入。 但兰景淮本就是个登堂入室的匪贼,从不装模作样, 更不会说什么虚情假意的和缓之语,大摇大摆地穿过堂殿, 坐上了高于众臣的皇位。 一簇烈火以胁迫之势彻底压制住了下方的清高绿植, 南霖人只好供天敌为尊。 场面窒息般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眼睛或直白或隐晦地投注到兰景淮身上,心怀忐忑, 等待着这场特殊的早朝。 兰景淮却是放松自在得很, 靠在椅背上,手肘往扶手上一撑, 托住下巴,目光傲慢地睨视众人,无半分帝王相,活脱脱一妖邪。 “都到齐了吧。” 站在右侧最前方的叶流青向左迈出一步,躬身行礼,木着一张脸, “回陛下,已全部到齐。” 连她的暗卫队都没逃过, 以守护陛下的名义被命为贴身侍卫, 全在靠近大门的位置站岗, 一个个身姿笔直,脸阴沉得比锅碳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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