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这样的推波助澜从来都是把消息透露给姚昕,借周国之手去干的,但这次不同,蓝甄知道眼前人和姚昕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此番来问,不过是为了试探水月的态度罢了。 假借姚昕之手去换掉早被腐蚀了的水月国官系,原本水月是有心思同姚昕一起共事的,可如今有些局势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 “当然要帮。”水月站起身来,缓缓走至院外,看着已然有了枯黄迹象的草地,心中默然。 “蓝甄。”她头也没回地缓缓道,“兵司郎手里不是有一份财政司与大奴国私自交易的证据吗?你去把这证据改一下,改成刑部与大奴国交易。” 刑部司郎可是水月致,水月国王的亲弟弟。 蓝甄不解,“这样不仅扳倒不了郝司郎,就连致司郎也非死即废,到时候水月国的政权可就真旁落他人之手了。” 水月回头看着蓝甄愁眉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瞬逗弄的心思,但也仅一瞬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反问蓝甄:“水月国王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蓝甄毫不犹豫道:“一统西域。” 水月挑眉,点点头,又问道:“我是谁?” 蓝甄似懂非懂,“水月湖的灵?” 水月不太想跟眼前这个徒有脸没有脑子的野狐狸说话,但今日她脾气出奇地好,耐心地给蓝甄解答道:“我是水月国的神,我只负责守护水月国的气运就行了,干嘛还要让老国王去统一十三国给我找事做啊,我闲得慌吗?” 蓝甄这才恍然大悟,连连感叹是是是。 水月致作为水月国王明面上的利手一死,那就犹如断了水月国王一只手臂。 近些年来,西域的其余十二国虽看似齐齐向水月国看齐,但实则因着大奴国的暗中操作,各国一边抱团取暖一边个怀鬼心。搞不好十三国一统后又迅速像曾经的东齐一样灭亡,毕竟西域一统后对西边的大奴国和东边的大周来说,都显得烦躁碍眼了些。 之后,蓝甄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件事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以兵司郎的死反逼水月国王出手,到时候他和水月致背水一战,这财政司的爪牙才能以国王之名除干净,还能大大增加国王的呼声。 臣民对君王最忠诚的信服,无异于就是一国最好的气运。 很快,水月国的兵司郎在朝堂上口口声声控诉财政司条条罪状,甚至与大奴国勾结,不惜出卖国家机密。 结果财政司对于条条罪状供认不讳,唯独对勾结叛国之事抵死不认,最后经由百官亲查,最终确认是兵司郎想要嫁祸于财政司。 水月国王暴怒,兵司郎三日后问斩,以儆效尤! 除此之外,水月国王还不小心查到了一件更为让他气得吐血的事——他的好儿子水月淮联合郝司郎私养军队! 水月淮这是嫌他活得太久了吗?还是觉得这水月国该姓郝?! 十月—— 沙漠里的绿洲小国是比不了大周那样柔情延绵的大国,夏去秋来的荒漠上,仅有的一轮长河落日下,一缕细细的龙卷风卷起一地的细沙,它没有掀得大漠黄沙漫天,唯独使得那一席之地的细沙与高空中遮天蔽日般的龙卷风相连。 姚昕说:“我的意思是,纵使天高目广,我亦独恋这一席之地的——” “哼。”水月没有给她说完这番话的机会,她冷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开。 姚昕愣在原地看着水月远去的背影,不知抉择。 她的病早已大好,在被请出山外山的那天下午,她趁着水月休憩将一根红绳系在了水月腕上,今日再见时,那红绳早不见了踪影。 红绳是被水月略施法术隐藏了,那日的休憩也是假寐,只是为了躲避姚昕要她亲自送她出山外山的要求罢了。 水月走后,独留姚昕一人站在无边荒漠里,落日的余晖尚在,将远处的雪山顶映得金碧辉煌,宛若神明居所。 姚昕红带束发,一身白裙蓝裳,跳了一支舞。 水月国师库勒和水月国大王子水月泽是同一个人,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周国的大街小巷,不少周国侠士组队前往水月国,以杀水月泽己任。 司徒兰通过重生门的情报体系早知晓了姚昕和水月泽之间关系不简单,姚昕虽然在一些事上用尽心机,但说到底她的的确确是个不够狠的,心思纯善的人。 司徒兰心中惴惴不安,她去了一趟皇宫,而后昼夜兼程地来了水月国,只为接走姚昕。 但也许是上天安排的命运齿轮旋转得太过磕绊,她找到姚昕的那一天碰巧看到了姚昕在荒漠的雪山下起舞,跳的舞同那一年的圣巫如出一辙。 她惊呆了。 她以前惋惜姚昕真的不会记得她的公主姐姐和圣巫大人,却又庆幸她不会被仇恨所困,她不会怨恨公主和圣巫。 本以为她的一生都会按照王姬的意思顺遂如意地在不归山度过,没曾想遇到了赫连林青。最后在她的种种默认犹豫下,姚昕到底还是坐上了祝大人的位置。 其实司徒兰很早就知晓大奴国欲出使水月国,也料想赫连林青必会将姚昕推去火坑,她去阻止过赫连林青。然而,当她从赫连林青口中知晓姚昕此行的任务后,她犹豫了。 若是没有姚昕,她早去了水月国给王姬圣巫报仇雪恨。如今,绊住她脚的那个人已经长大了,能在城墙上扭转战局,能在朝堂里指点江山,如今也能远赴他国一雪前恨了。 她的小孩长大了,她的小孩真的长大了。 公主和圣巫的仇,终于能报了! 那一天,司徒兰原路返回,没有人知道她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离开的。 而在所有人未曾顾及到的角落里,水月也关注着来而复返的司徒兰和这一场前所未有的起舞。 她是女子。 她的胸膛里跳动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心,一个对同为女子的人动了心的女人。 ----
第五十八章 水月碎心 西域的十月底便落了雪,水月以大王子的身份走出府门的时候遇到了姚昕。 那天姚昕穿了一身红,红色的披风,红色得到纸伞,伞面上已经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她已经等候在这儿整整三个时辰。 见到水月出来,姚昕当即抛下纸伞向她跑去,拥抱她。这一次水月没有像以前的任何一次那样允许她的任性,她推开了她,她摔倒在地。 那个大雪纷飞的白日里,也许是天公作美,氛围正好这才叫水月狠下了心。 十一月初—— 经查实,刑部司郎水月致在暗中与大奴国的大王子呼延弦勒暗中勾结,甚至还私养军队,入狱,秋后问斩。 财政司的郝司郎去监狱看望了水月致,从进去到出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进去时兴高采烈,出来时眉目间是难以掩饰的忧思愁容。 次日一早,水月致死于牢狱。 他杀。 最后一步:郝司郎死。 水月致死前在监狱里告诉郝司郎要小心大奴国的人,郝司郎笑他不要套话,但这到底还是在郝司郎心里埋下了不容忽视的疑心种子,偏偏郝司郎最为沉得住气,谨慎小心,不露半点马脚。 那是十一月的上旬,姚昕在暗中推了郝司郎一把。在他与大奴国那边的线人连上之时,等来的不是大奴国对他的保证,而是灭口。 司越本是在暗中想要出手救下郝司郎的,结果水月国的王军赶来,他便也收了手离去,而王军得到也只是郝司郎的一具尸体。 水月国王对外宣称刑司郎水月致和兵司郎被奸臣诬陷,奸臣郝司郎才是那个真正通敌叛国之人,如今已然畏罪自杀,罚十族连坐! 郝司郎至此倒台,跟在他身后受他庇荫的那些个枝桠烂果也即将被逐个拔起,他名下遍布西域十三国的产业和深入大周和大奴国的产业也全数归尽水月国王的钱包里。 剩下的事情都是水月国内部的调整,这样的事情不容旁人插手,水月的意思是不需要姚昕来帮忙了。 姚昕走进山外山的那天下了一场雨夹雪,红色的油纸伞格外光亮同那阴沉的天空简直就是两个强烈的对比。 水月能来找她,她很高兴,又因着水月国现在刚发生的一系列事,她心中多多少少猜出了水月找她所为是何。 只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水月会对她做出这等难堪之事——囚禁。 她被圈禁在山外山的院子里,往日里对她笑脸相迎的精怪如今见着她都像是见着了瘟神,平日里一口一个“夫人”,如今就算是跟她对视一眼都会丢掉性命一样,更别说说说话了,甚至偶尔还有一只两只精怪故意跑来幻出凶相吓她。 山外山的境况她是一点也不知道,但总归来说水月国的官系已经被连根拔起,剩下的事就该交给赫连林青了。 司越找进山外山已是一个月后,这一个月里姚昕没见过水月一次,现在听司越说了外面水月国的现状和水月泽的种种作为后,姚昕沉默了。 司越欲救她出山,姚昕拒绝了。 她一个人跪坐在书桌前,桌上檀香袅袅,窗外花圃里种满了西域独有的镜花。 山外山里无岁月,不知四季,不知世事轮回。 水月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水月国,大批大王子心腹和水月国王的心腹走进朝堂。高低贵贱一视同仁,百废荣兴,西域十三国再现合作共赢局面,一时间西域境地政治清明。大王子泽的呼声从最初的第一美人到现在已经改成了敬仰和爱戴。 这样的西域不是赫连林青想看到的,这样的西域只会招来大周和大奴国的愤怒。 赫连林青说到做到,势必踏平水月,按照大奴国的行事作风来看,只怕会屠城。 姚昕在水月国待了近一年,她暗中努力了一年,如今得到的结果就是这样?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水月扭转局面,她是怎么扭转的? 骗子。 骗子! “大人,您失踪的这一个月,陛下那边一直都有收到您的回信。是水月泽以您的名义送回去的。” 这是司越走前交代的最后一句话,他今日能来山外山本就是水月暗中允许了的,他也根本带不走姚昕。 之后的数日,姚昕一个人在山外山的院子里,面容憔悴,整个人病怏怏的,面对精怪故意的恐吓也熟视无睹毫无反应。 姚昕病了,短短半个月,她消沉得厉害,双目失神,连站在阴影里的水月都未能及时认出。 有一天晚上,姚昕又做了梦。 这些天来她每晚都会做噩梦,半夜惊醒时总会看见阴暗里有个人。 有时候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阴暗里的人陪着她,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都好。 她有时候被噩梦吓惨了,会忍着哭意跟阴暗里的人说两句。有时候脑子是昏的,会在梦里跟那人说自己害怕,会想要那人抱抱自己。有时候也会想回不归山。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7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