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要睡觉了。今天那么累你也早点休息,出去的时候帮我关门,谢谢。” 邵婉婉不肯放弃:“阿楚,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这可能是我这生做出的最大的决定,只用几分钟,你一定要听我说。” 空气里只有楚韫沉默的呼吸音,和她平静的频率截然相反的是被窝里齐暄妍急促的心跳。 齐暄妍深埋在楚韫的身侧,团团包裹的炽热快要让她窒息。 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齐暄妍曾无数次设想过邵婉婉向楚韫告白的场景,也许是在奢华的舞会,也许是在浪漫的旅行,也许她这颗电灯泡也在场,她一定会默默避开......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不仅在场,而且就在楚韫的床上。 老天爷一定要这样捉弄人吗? 她刚刚决定要斩断对邵婉婉多年的一厢情愿,尝试跟楚韫和平协作,就在被楚韫戏耍的时候撞上邵婉婉表露心迹。 老天爷一定要让她躺在楚韫的怀里,听邵婉婉对楚韫告白吗? 她不要。 齐暄妍在逼仄的被窝里缓缓移动双手,蹭过身侧柔软的身躯,包住自己的耳朵,她不要听。 楚韫的气息忽然粗重了些,她扣着齐暄妍的肩膀用力握了一下,齐暄妍蜷着身子不敢再动,发根被汗水浸湿,棉绒裙子紧紧的粘在皮肤,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身旁的楚韫轻咳一声,齐暄妍被她的身子带的颤抖,楚韫问邵婉婉:“你一定要现在说?” 邵婉婉话音坚定:“一定要。” 齐暄妍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包裹她的被子缓慢挪动,楚韫那边的侧面敞开缝隙,涌进清新的空气。 楚韫从掀开的被角下床,对邵婉婉道:“你跟我来,过去说。” 齐暄妍睁开一缝,两双腿站在床边,慢慢向阳台的方向走去。 楚韫把手贴在大腿边,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悄悄朝她做出“不想听就走吧”的手势,挥挥手。 齐暄妍自嘲地笑了笑,到头来她还得要楚韫这个情敌来安慰她,帮助她。 她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听到玻璃门咔哒响了一声,确定她们出了阳台,才蹑手蹑脚地爬出被窝,光着脚溜出房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齐暄妍犹豫了一下,她扶着门框回头,那两人立在阳台,邵婉婉凝视楚韫的目光温情脉脉,粉嫩的唇瓣开开合合,倾诉着从年少青涩到青年峥嵘的衷肠。 阳台的玻璃门关着,阻隔了邵婉婉本就不大的声音,齐暄妍隐隐约约地听见“我喜欢你”四个字,心脏猛的收缩。 不可名状的苦涩从胸口蔓延到喉咙和鼻子,眼睛又酸又涩。 她甩头跑出房门,跑下楼梯,跑过前院的草坪,跑上别墅外的盘山道,一路狂奔。 柔嫩的脚被草叶和石子划伤,满身汗水被寒冷的山风吹干。 齐暄妍眼前夜色浓重,一片黑暗,令她恐惧却也给她无尽的包容和安全感。 黑夜总是能包庇所有私心和难过。 齐暄妍跑了很久,直到渐渐失去力气,体温流失,她减慢速度,抱着胳膊在公路上慢慢走。 每走一步,她都能想起一件往事。 十二岁她刚入齐家,邵婉婉从恶狗的爪牙下救下她,批评嘲笑她功课不好的两个妹妹,辅导她学习、考试,在家里没人愿意出席她的家长会时请人来帮忙,教她考雅思、选学校、申请留学,安慰她,鼓励她,相信她一定能摆脱齐家的桎梏,掌握自己的人生。 这些事每一件都刻在齐暄妍心底,但对于邵婉婉不过是不起眼的小事,很多她都不记得了。 齐暄妍明白,她对邵婉婉而言只是有着相似家庭悲剧的小妹妹,她没有任何值得邵婉婉喜欢甚至利用的地方。 她永远无法达到楚韫那样自信果敢,像大海上升起的太阳一样光芒万丈,既不能给邵婉婉资源,也不能给她倚靠。 因为有这份自知之明,齐暄妍从未奢望过邵婉婉的青睐,所以这么多年来她自愿以干妹妹的身份守望在邵婉婉身后,关心她,祝福她。 她知道邵婉婉迟早有和心仪之人结合的一天,等到那一天她就会释然,放开心情开始全新的生活。 那么现在,今天,就是“那一天”。 全新开始的第一天。 齐暄妍跑到盘山路的防护栏边,对着广袤的山林放声呐喊:“爸!妈!我想大海!我想贝鲁卡!我想火奴鲁鲁!” “我想做我自己!” “我想回家——” 可是她哪里有“家”呢? 齐暄妍抓着护栏呼喊,夜风吹乱她的头发,乌云在她头顶聚拢,遮蔽月光,树叶随风摇曳,密集的雨点从天而降。 暴雨接踵而至,淋湿沉重的黑夜,淋湿蓬头赤足的她。 林声如涛,翻山倒谷。 齐暄妍不知道前路还有多长,她手里什么都没有,浑身湿透,发着抖迈动脚步。 她走到一处隧道,盯着黑黝黝的洞口看了会,转身回头,打算往回走。 前方弯道照来两束金黄的暖光,齐暄妍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线,避让到路边。 深红色宾利停在应急草坪,车门打开,一道高挑的身影撑着伞走下来。 车灯的光束从她身后散射,照亮夜空中斜飞的雨丝。 她一步步走近,齐暄妍缓缓放下紧抱自己的手臂,扬起头,眼前的容颜一点点清晰。 齐暄妍的头顶倾下一片荫蔽,楚韫举着伞向她倾斜,罩住她湿透的身体。 楚韫的全身被大雨迅速淋透,因为她的伞从一开始只为了一个人。 齐暄妍低下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刘海遮住她暗流涌动的双眼。 “你......你来做什么?” 刘海落下的雨水濡湿齐暄妍苍白的嘴唇,她的声音在寒风里颤抖。 楚韫牵起那只在湖边暖热又变得这样冰冷的手,把伞柄放进齐暄妍的手心,然后脱下身上温暖的毛呢大衣披到她身上。 雨幕如烟。 雨点落在伞面,在她们头顶敲出滴答的响声,像是心里说不出口的秘密。 暖黄的光芒轻盈的将她们笼罩,齐暄妍抬起胳膊把伞举高,楚韫满眼温柔地弯下腰,用拇指轻柔地拂去她脸颊的水珠。
第21章 楚韫的动作很轻很轻,一点一点抹干齐暄妍脸颊上的雨水。 她的手掌很温暖,指节内侧布满薄薄的茧。这些茧和她后背的伤痕一样,完全不该出现在一个锦衣玉食的女人身上。 齐暄妍的眼镜被雨水打湿,模糊了视线,她稍微别开脸,后退半步,把伞向楚韫那边倾斜。 “婉婉......婉婉跟你告白了吧,你不多陪陪她,跑出来找我做什么?” 齐暄妍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尤其是楚韫。她从小爱慕的人刚刚跟楚韫告白了,不论她们在不在一起,楚韫大半夜开车出来找毫不相关的她都不合适。 楚韫没有这样做的理由,齐暄妍更不想见到她。 谁失恋了被雨浇成落汤鸡的时候愿意被春风得意的情敌送温暖? 齐暄妍不愿意。 她把伞往楚韫面前送:“你是来看我可怜的吗?谢谢你,我没那么脆弱,现在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越往后退,楚韫越往前靠近,用身体遮挡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风雨。 “她配不上我。” 齐暄妍霍然抬头,两眼圆睁:“你说什么?” 楚韫字字清晰:“我告诉邵婉婉,她配不上我。” 吐息间的热气给齐暄妍的眼镜蒙上白雾,雨水渗进眼睛有点疼,她用力眨一下眼,感觉楚韫简短的几个字像一记闷锤,全盘否定了她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也否定了她。 邵婉婉哪里不好?善良温柔,勤奋努力,要颜值有颜值要名气有名气,满心满眼都装的是楚韫。除了邵家的家世比不上楚家,邵婉婉哪里配不上楚韫?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拒绝告白也应该委婉地谢绝别人的心意,而不是说出“配不上”这种看不起人的话。 齐暄妍深藏了十几年的爱意,还有这两个月的努力,全被楚韫贬得一文不值。 雨稀里哗啦下,她在雨里挽救自己稀碎的尊严:“楚韫,你能不能对人多一点尊重?如果你不喜欢她,你就说不喜欢,为什么要羞.辱她呢?” 镜片上的白雾越来越浓,她早已看不清周围的人和物,胸口越来越疼,眼眶越来越红。 “楚韫,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因为从来没有爱过,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伤害一个深深爱她的女人。 齐暄妍隔着白雾望着楚韫的方向,雨幕滂沱。 雾气慢慢消散,楚韫久久凝视齐暄妍,笑得很温柔:“没有。” 但她蹲下身,从衬衫胸袋里拿出一方绢帕,展开,一点点擦干净齐暄妍小腿上的泥渍。 齐暄妍怔住,慌忙低头,朦胧的一片里,她看见楚韫手里的绢帕上绣着红艳的石榴花——那是楚韫母亲生前留给她的。 那时中秋后在薛山湖,楚韫说她是为了母亲留的长发,还说: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喜欢石榴,她说石榴像火彩绝佳的红宝石,石榴花就是红宝石的花。她年轻的时候还喜欢用绢帕,你看这条绣着石榴花,是她火化前我从她包里拿出来的,我一直随身带着。 齐暄妍一把按住她擦拭泥点的手:“你干什么?这条绢帕很珍贵的,不能弄脏啊!” 楚韫很耐心,等她把手松开,继续擦拭她的脚踝:“没关系,洗洗就干净了。” 齐暄妍的脚背上很多细小的划痕,脚侧还有红印,可以想象她的脚底已经满布伤痕。 齐暄妍呆呆看着她。 齐暄妍的母亲离世早,她从小跟着父亲生活到十二岁,除了很小的时候父亲给她擦过脚,还没有别人愿意为她屈膝。 而现在,这个不可一世的狂徒居然顶着大雨,弯下膝盖,用最珍贵的绢帕蹲在她身下为她拭去腿脚上的泥污。 齐暄妍更加看不懂楚韫了。 她不明白楚韫为什么能够前脚贬低告白的邵婉婉,后脚却为她弯腰低头...... 齐暄妍看着洁白的绢帕慢慢被泥污浸黑,想起楚韫在薛山湖提起母亲时的神往,想起自己年幼时被医生抱着远离推床,冰冷的妈妈盖着白布经过白色的灯光...... 眼镜在车等下折射出反光,镜片后面,齐暄妍的眼眶又红又胀,她抽了抽鼻子,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蹲在她脚边的楚韫连忙站起身,在胸袋里找了找,什么也没有,便摘下绸缎发带,捏着柔软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眼泪:“齐暄妍,你问我为什么跑出来找你。” 楚韫柔声细语。 “你看,如果邵婉婉哭了,别墅里有一群她的闺蜜好友心疼安慰她;可是你哭了,身边除了我这个讨厌的上司,还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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