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忙活。 寥冰绮在府里左右缝迎,当着面和两位哥哥卑躬屈膝,转脸就连人家的头发丝都得辱骂一遍。 她觉得府里的爹不是爹,哥哥不是哥哥,她就是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的小厮,当着面卖力忠心,背过身就唾弃无度。 送金铢这件事,对她而言就是天降巨富。 她的打算是在半路上弄死那两个家仆,背着金铢跑路。 去落枫岛要走水路,那晚,她准备好要将两个家仆淹死在水中,连易容的药都备好了,她决定逃出廖家。 她也是真倒霉,遇上的是一帮穷途末路的赌徒。 这种赌徒比盗匪还可怕,他们是真心将每一天当最后一天来过,将每一餐当最后一餐去吃,亡命之徒,有何所惧。 当一个赌徒握刀从窗子里翻进来时,廖冰绮心如死寂。 上天这是想绝她的路。 故事里,每当穷书生遇难,总有白衣仙女现身相救。 廖冰绮不是异想天开的人,她知道自己命不好,神渡众生时,嫌累,把她遗弃了。 她很多次都想,若是魔族再进犯一次,她一定、一定不假思索就加入其中。 她还是适合当个坏人。 而当她的心沉到压垮身体时,刀光罩在头顶一瞬,很快消失。 她睁开眼去看。 一位红衣女子挡在她身前,她丢出一把做工精巧的红伞,红伞有了灵魂般,有力地将那赌徒和他的刀一起丢出窗外,压入深海。 当下,她有意识地将自己扮做一个可怜柔弱的女子,收起心中那些邪恶,眼睛里挤出两滴泪,看上去就是个遭逢意外之祸的好人家姑娘。 当红衣女子转身时,廖冰绮只觉得自己那根生锈的心弦被拨动了。 尽管她们相熟后,靳羽只一直认为自己颜色无亮,可廖冰绮却始终心口如一地认定,靳羽只的容貌美到可以令死水化生。 这片海域临近落枫岛,时有盗匪出没,挣得都是丧命财,下手极狠,从不与人生路。 落枫岛专门组了一支护防队,靳羽只自请出岛来守琢光海。 廖冰绮拿她当大人物,尤其是靳羽只救了她没一会儿就去了另一条船上,她们匆匆一面,廖冰绮欠了人家一条命。 去落枫岛的路上,她站在船上往后看,靳家的船不远不近地跟着,为她们保驾护航。 这是廖冰绮第一次向后看。 她一直是个目视前方的人,也许是作恶多端,她从不回忆往事,前行时也从不回顾后路。 她希望自己在某个睡不着的夜里,想的是将来要去做什么,而不是曾经做过什么。 她应该跑的,可就那么鬼使神差上岛了。 而当她上岛后,将金铢给廖景明还赌债,旁敲侧击打听了靳羽只。 知晓靳羽只的一切后,廖冰绮如遭致命一击,久久不能回神。 那样、那样的一个人,大家都说她懦弱不堪大用,说她容貌不入眼,说她和靳岛主靳复谙不似一母所生,一天一地,无从相比。 廖冰绮再一次感受到针往指腹里扎的疼痛。 她想再见一次靳羽只。 卷钱跑路的计划被靳羽只打断,她想再见一次靳羽只,那个让她心神振奋的人。 但廖景明不允许她回去,廖霜明也觉得她在岛上可以照顾廖景明,便将她留下。 廖冰绮喜忧参半。 喜的是能在落枫岛多留一阵,可以知道靳羽只更多的事。 忧的是不能立即见到靳羽只。 命运这事说来也是真的奇怪,它总会在一个人最弱不可击时给她最好的,也不管她当下有没有能力永久拥有。 给廖景明当了三天下人,赔笑赔的脸都僵了,廖冰绮沉睡一夜,次日醒来,听人说靳复谙要为靳羽只收徒,将她从琢光海调了回来。 廖冰绮马不停蹄去围观,害怕人太多挤不上,她连细针都带上了。 只是意料之外,并没有多少人迎接靳羽只。 除了她自己的随侍,就只剩下廖冰绮。 廖冰绮可以尽情看她,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想,靳羽只这样的人,应该有人群簇拥着她才对。 看到她时,靳羽只愕然片刻,道:“难怪没在琢光海上见到你,原来你还没回去。” 廖冰绮语无伦次:“要照顾兄长,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专程在等你,想道谢。” 靳羽只淡淡道:“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她说完就走了,廖冰绮痴痴看着她的背影。 几日后,落枫岛开满樱花,靳复谙办了花伞会,会上,她正式为靳羽只选徒。 落花的瞬间美妙惊魂,满座无人吭声。 谁愿意拜这样的师尊? 靳羽只修为不深,用伞一般,用剑不稳,容貌也在修真界排不上号,拜在她门下,简直是耻辱。 靳复谙大概也是此刻才意识到,她是个尴尬的岛主。 她很强,强到让世人贬低她的亲妹妹,她又不够强,所以无法让那些中伤靳羽只的人闭嘴。 就在她面容沉郁,将要发火时,角落里有一只布满创疤的手举起来。 那日,阳光明媚,靳羽只看到那个一肚子坏水、善于伪装的女娘……为她撑腰。 她心里升起一点热焰,很快漫卷过整个春日。 将人带入自己的殿中,问她为何举手。 廖冰绮不知怎么说,就沉默了。 她当时应该解释,说不出原因只是她肚里没墨水。 靳羽只显然误会了,以为她是出于同情。 等到她们那段短暂的师徒关系结束,靳羽只嫁到了廖家,廖冰绮又亲眼看着一个红衣鲜艳的女子变成灰扑扑的雁子,困在宅院,她才能说出自己当时举手的原因。 她第一次见靳羽只,就知道她是埋入深林中的秀玉,她看到她所有的好,所以死心塌地地追随。 她可以收起自己的毒刺,可以接受世间种种不公,可以做一个孤家寡人。 但靳羽只不行。 她想尽自己所能,给靳羽只最好的。 故事讲到这里,又是一个合适的停顿。 祠堂外,凉风吹过。 周扶疏又是一副笑脸,“你们知道,廖冰绮说的最好的是什么吗?” 云宝鸢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她竟然从周扶疏脸上看到了感伤。 这种畜生不如的人,会为谁感伤? 绍芒道:“就是靳羽只现在中邪了的样子吗?” 她心想,若有一日她遭遇大难,殃及师姐,她绝不会丢下师姐。 她必要尽全力给师姐一个好前程。 周扶疏听出她话中的嘲讽,道:“当然不是。” 绍芒不自觉就挨近司翎萝,问:“那是什么?” 周扶疏踢了下腿,眼神有些放空,“你知道旱妖吗?” 云宝鸢道:“旱妖?旱……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周扶疏盯了她片息:“看来你不知。” 她看向绍芒。 绍芒碰了碰司翎萝的手,像花瓣滑过手心那样。 在她要收手时,司翎萝却突然用力把她的中指抓住了。 她面无表情,说:“《小天灾记录》中写过,旱妖者,小天灾,为泪尽之人所化,行到之处,莫不失雨,类水沫。” 绍芒提醒道:“师姐?” 司翎萝补充:“世间生灵都有梦海,但多为虚境,人身不能至,唯有旱妖不同,它的梦海有个名字,叫做妙乐乡,人若去了,就会受到旱妖的心绪影响,拥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在妙乐乡生活。” 周扶疏大赞:“修仙之人就该如你们这般博学多知。” 云宝鸢不解:“为什么泪尽之人会这么厉害?那我趁早把眼泪哭完行不行。” 绍芒道:“人的眼泪也分很多种,《梦精怪笔记》的泪精篇和《妖经》砚迩篇都有提过,人有爱恨嗔痴泪、求不得泪、痛感泪、睡眠泪,可以为任何事哭,但眼泪都不会流尽,唯有为爱人落泪九十九日,才会泪尽。” 云宝鸢还是不能理解:“廖冰绮听起来不像这种人。那意思是……廖冰绮给靳羽只最好的就是妙乐乡吗?” 周扶疏回到:“是。妙乐乡中的一切无比真实,正如旱妖是小天灾一样,妙乐乡也是一方小世界。” 绍芒道:“这么说来,靳羽只应该在妙乐乡才对,为何会在廖府。” 周扶疏道:“因为,在廖冰绮成为旱妖时,靳羽只已经自戕。廖冰绮请仙,我勉强留住靳羽只的魂魄,却让她半死不活,中邪一样。” 绍芒疑惑:“你和廖冰绮做了什么交易?” 周扶疏道:“这个嘛……没有什么,我见她可怜,就告诉她妙乐乡一事,她吃了我的沉睡丸,足足睡了三年,近日有醒来的征兆,妙乐乡不稳,靳羽只的魂魄好像在感应操控身体,才成了白天那副鬼样子。” 绍芒必然不信她。 若没好处,她怎么会做。 “可这事你找我又有什么用?” 周扶疏道:“你应该没听懂我的意思,妙乐乡不稳,里面的一切都会塌陷。旱妖睡了三年,维持妙乐乡三年的旱妖,哪里还有精力脱身,到时廖冰绮和靳羽只都会死,我找你,是因为你能驱动灵盘,只有灵盘能打开妙乐乡的入口,还能修补妙乐乡。” 绍芒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用灵盘进到妙乐乡,再补好妙乐乡,将廖冰绮和靳羽只唤醒?” 周扶疏道:“是。廖冰绮和靳羽只都在抗拒回到现实,我现在束手无策,只能向你们求助。那也是两条人命。” 她前所未有的真诚:“廖冰绮不能死,我不会坑你们,廖冰绮死了,我也会死。” 作者有话说: 日更选手已就位
第51章 生灵神的庇佑 修真界要是办个阴险狡诈评比, 周扶疏一定年年魁首。 她说的话比幽冥王的追杀令还管用,必会置人于死地。 三人不相信她能迷途知返,更不信她当真看重廖冰绮的命。 八成是骗她们打开妙乐乡入口, 另有所图。 但她将廖冰绮与靳羽只之间的纠葛描述的十分动人,一下子占据道德上风, 绍芒反而没法一口回绝,只能询问司翎萝和云宝鸢的意见。 司翎萝并不擅长做决定, 于是焦点就成了云宝鸢。 见几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 云宝鸢缩头:“周扶疏都说她教过我做人, 你们怎么敢信我的?” “此话怎讲,我教过你,兴许我们品性上有一丝相同,都愿意救廖冰绮和靳羽只呢。”周扶疏耐心劝导。 云宝鸢很不乐意听她说话, 老实讲, 她更愿意听小黄打呼噜。 “你想做的事凭什么拉着我们一起承担?谁给你当冤大头。” 云宝鸢嘴皮子还行, 周扶疏被她说的词穷, 罕见地默声了。 绍芒附和一句:“不愧是仙姑,所作所为都让人感喟, 要做这件事的是你,驱动灵盘的是我们,修补妙乐乡的也是我们, 你倒撇得干干净净, 事后还白白捞个好人名声。”XZF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3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