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季容安说:“原来是这样,这里味道和服务都很不错。” “谢谢,”林灼笑了笑,“今天的邀请有些唐突,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不会,这个时候也刚好有时间,”季容安慢慢放松了一些,“您是才回国吗?” 林灼点了点头:“昨晚到的,那边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不需要我一直坐镇了。” 季容安若有所思:“这样也好,高中阶段有母亲的陪伴,方赫的情绪和状态也会更稳定。” “去年那次答应他马上就回来,是我食言了,”提起方赫,林灼微微垂眸,“这孩子刚出生那几年,我陪他的时间还多一些,后来忙工作也顾不上他,这一两年甚至几乎不在他身边,只能把他丢给林燃。” 季容安脑海闪过方赫那段时间情绪低落的样子,说:“方赫是个同理心很强的孩子,他理解您的辛苦和不得已。” “我有时候会希望他不要有这么重的负担,他可以任性一点的,只是那些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刻,又不自觉暗暗庆幸他的懂事。”林灼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看向季容安,“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个人并不认为‘懂事’是个褒义词。” 季容安没有立即回答,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懂事”这个词,几乎陪着她长大。从小她就被父母严格要求,规则之外的事她几乎没有做过,哪怕到今天,她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高考后向父母坦白。 “我不反对您的想法,确实有一些孩子的‘懂事’,是因为缺少关爱或者家庭管束过于严格,他们会选择压抑天性,以此来得到长辈们的夸奖。”季容安斟酌着措辞,“但是方赫,他父亲时常会来学校看他,也和我了解过他的学习状态。现在您回来了,他这个年纪的基本情感需求都已经得到了满足。” 听了季容安的话,林灼挑了挑眉:“他父亲?是吗。” 句是疑问句,语气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见林灼望着手中杯子出神的样子,季容安有些不安,她是不是不该说这个? 不顾上这些细节,季容安继续说:“方赫的‘懂事’还是因为他的善良,我之前带过一届学生,但接手这个班级是我第一次当班主任。这群孩子的信任,尤其是方赫,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他是个品性纯良、各方面能力也都很优秀的孩子。” 听了季容安的话,林灼眼里复杂的神色被逐渐升起的欣慰代替。 敲门声响起,各色菜品被端上桌。 “请慢用。”餐厅员工退出了包间。 林灼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笑着打趣季容安:“季老师,可千万别客气,我约你见面要是连肚子都吃不饱,有人可是要怪我的。” 听林灼提起林燃,季容安的耳尖不受控制微微发热。 “其实方赫,是很崇拜他小姨的,不然林燃未必管得住他。”林灼用纸巾轻拭了一下嘴角,“方赫从小就爱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这点季容安非常赞同,据她观察,方赫虽然看起来像是不拿林燃当长辈,但有时林燃不经意说的话,他都会记在心里。 有一次林燃在书房查资料,桌上摊了一堆医学专著,其中有一两本甚至是原文书,季容安端水果给她的时候瞅了一眼,字是都认识,连起来屁也看不懂,便窝到旁边的沙发上去看小说了。 方赫经过书房门口,见林燃那么认真也进来凑热闹,他指着那整面墙的书,问:“老林,这些书你都看完了?” 林燃瞥了他一眼:“看不起谁呢,我可是都背下来了。” 季容安在一旁,将方赫眼里的震惊和佩服看得清清楚楚。 林灼说:“他要上林燃上过的学校,要读林燃读过的班级,他现在会在四班,是我托人调整过的。” 这一点季容安倒是没听说过,不知道林燃知不知道。 林灼突然笑了一下,似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他闹着要去学校给林燃送饭。” “您还记得呀,”季容安尴尬地下意识抬手抓抓头发,“当时真是不好意思。” 林灼笑笑,她看向季容安的眼睛,稍稍正色,“其实季老师你应该知道,我今天约你见面,可不光是因为方赫。” 说完林灼伸手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包,抽出了一张纸递给季容安。 季容安的眼睛都睁大了,这是什么?支票?林灼要拿钱让她离开林燃? “这,是什么?”季容安的嗓子都卡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 “别紧张,只是一张纸。”林灼把那张纸竖起来给她看,纸上面写的是“方赫”两个字。 季容安认得,那是林燃的笔迹,准确地说,是高中时候林燃的笔迹。 季容安疑惑地接过来,黑色钢笔的字迹,纸张已经微微发黄,但依旧看得出书写者落笔时的力道之大。 林灼说:“季老师,我今天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向你道谢。” 季容安怔怔看着林灼:“谢我?” “谢谢你,为方赫,为林燃,也为我自己,”林灼的声音温柔,语气认真,“纸上的字,是林燃写的。” “有些事林燃可能和你说过,她高考那年,父母出了意外,我也是那年和方赫的爸爸离婚的。” “当时我的情绪很不好,执意要给方赫改姓,那时的情况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可事事顺我意的林燃,拦住了我。” 林灼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似有些放空:“她和我说,如果我是为了告别、忘记那些事所以要给方赫改姓,她支持我,但如果是要用改姓来报复他爸爸的话,她希望我不要这样做。” “她说孩子不是报复的工具,有一就会有二,她问我,现在是改名,下一步我又要做什么来泄愤呢。” “我听不进去,骂她懂什么,才刚成年就要来对我说教,”林灼扯了扯嘴角,眸光里显露出些许自嘲,“她也不跟我争,只是在我旁边坐下,和我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喜欢了挺长时间,可惜没来得及表白对方就离开了。” “她到很后来才发现,她喜欢的人和那个瞒着她对她好的人,是同一个人,原来对方也是喜欢她的。” “她难过了很久,甚至偏激到钻牛角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的人,也会离开也会消失?” “可是谁有义务对你好呢?”林灼喃喃道,回忆的不忍心让她皱起了眉,“那些事发生之后,她消沉了一段时间,日夜颠倒,魂不守舍,有一天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谁喊也不开,我以为只是父母离世的缘故,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她。没想到第二天她打开门,整个人似乎振作了起来,还来劝说我。” “林燃找到了证据,来告诉我真相。她说,那些让人爱让人恨的事都真实发生过,分开是我的选择,但那件事的原委必须弄清楚,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面对,不管我最终决定如何,她都会站在我这边。” 林灼抬眸:“她自己也是这样做的,那关在房间的一整天,她把所有那个人给过她的、还留下的东西都整理出来,妥妥贴贴地保存,她说她不会因为对方的离开而选择忘记。相反,她会永远珍藏起来,只希望,彼此倾慕的那些时光能够支撑她再次见到那个人。” “容安,林燃她在一个并不缺爱的环境里长大,但真正装进心里的人屈指可数,”林灼的眼里带上了一丝恳求,望向面前泪流满面的季容安,“她拒绝了和我们母子住在一起,而是选择离你们的回忆近一点,她与你之间那在纠纠缠缠里缓慢生长的依赖感,是独一份。” ---- 这章真的是写这篇文以来最难写的一章(╥_╥)
第61章 等你回来 直到下了晚自习,季容安也没能和林燃说上几句话。 下午林燃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开年级会。等她回到办公室,林燃那边又没人接了,她只能在微信上给林燃留言。 季容安:没事,你先忙,下班再说。 虽已是春日,但温度没回升,夜里也还是冷。季容安把包带提上肩头,将手收进大衣口袋,一步步走出教学楼。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来接孩子的父亲,从孩子肩上摘走书包,却不好意思去牵那青春期少年的手。 这一幕让季容安想起前天晚上,林燃来接她下班,她因为自己手冷,不肯给林燃牵。 躲来躲去最后还是被捉住,林燃一边骂骂咧咧说她穿得少,一边开始翻自己的衣兜,从兜里一把一把掏出什么东西塞进季容安包里,然后把她的左手包在自己掌心一起揣进衣兜。 季容安也不和她辩解,傻乐地听着林燃唠唠叨叨,右手伸进包里探了探,随手抓了两个,摸出来一看是巧克力。 季容安仔细认了认包装,惊讶得说不出话:“这是……” 林燃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怎么样,我厉害吧?” 上周隔壁办公室一个老师出国旅游回来,带了些巧克力,每人分了几块,季容安在办公室尝了一块,剩下的都带了回去。 被季老师特意留下带回家给林医生的,必然是好吃的。 虽然季容安没说,但林燃知道她喜欢,网上一搜发现居然各平台早都断货了。 季容安也没在意,就说算了,她也不是偏爱甜食的人。林燃没接话,拿起手机悄悄联系了朋友帮忙从国外带回来,那天拿到就特意先抓了两把来接季容安。 难得的不是巧克力,是哪怕你说算了她也会想办法给你,是你怕冻着她,她却愿意在寒风中将体温分你一半。 市一中到家的那几步距离,季容安今天走得实在慢。 小区里有不少租客,都是陪读的家长,季容安草草估算,大约过半数住户家都还亮着灯,想来其中有不少孩子才放学回到家。 正经过林燃家楼下,季容安抬头去瞧,林燃家那扇窗户的四周都亮着灯,它被包围在其中,一眼过去就那一处像被镂空了。 季容安原想上去,可上去也见不到人,耳边响起林灼的话—— “她刚搬到那个小区的时候,像魔怔了一样,每天都要去你家楼下看一眼,看灯是不是亮着,看是不是会有人回来。” 季容安心里一疼,转头循着昏黄的路灯光,朝自己家的方向走。 “其实父母生下林燃那年,正是拓展公司版图的时期,顾不上照顾她,林燃一直到五岁都是跟着外婆的,我和她相差十几岁,当时也不乐意跟个小孩玩儿。” 季容安的手在衣兜里攥成了拳,她明白林灼和她说那些话那些事的意思,难以控制的酸涩几乎淹没了她。 走到自己家楼下,同样的黑暗。 一日无光,岁岁难见。 她没有上去,而是拖着步子折回到林燃家楼下花坛边的长椅边坐下,她希望林燃回来第一时间就能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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