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上落着几本书,陈郁生前最后一段时间很喜欢待在这个房间里。 陈聆碰到那些书,本想翻开看看,压抑的情绪却突然炸开,催促着她将书丢了出去。 那是纪惜桐的遗物,她真的好恨纪惜桐,一点也不想触碰她的东西。 陈聆将书全都扫到了毛毯上,瘫坐在床边。 眼泪落到手背上,陈聆才回过神。 手边落着一张纸,背面有墨痕渗透的迹象。 陈聆拾起它,展开,看到了陈郁的字迹。 与陈郁平日里的严谨工整不同,字条上的字迹,看着像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涂鸦。 略过几段不知所云的内容后,陈聆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妻子死了,雨夜的一场车祸永远带走了她。” 最后几个字有些模糊,看着像是浸过水渍。 陈聆想,这应该是陈郁的眼泪。 “血水味道很腥,它弥散在我鼻尖,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刚在一起的那几年,我们想象过所有的结局:父母可能不同意,可能遭受很多的非议,可能扛不住压力分开,也有可能打拼出属于自己的路,无畏世俗。 这一路虽然也会有坎坷,但大体都很顺利。 我们什么都拥有了,很少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了。 可我的爱人死了。 我思考了很久,想不通我们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样戏谑的结局,我用了十年来消化,依旧不能接受。 我试着寻找过答案,一切都是那么茫然。 小聆说我疯了,我也觉得我疯了。 坚持了这么久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甚至淡忘了她的眉眼,夜深时也梦不到她了。 我开始思考生的意义,思考我存在的意义。 我真的累了,也真的很想念她。 我想放弃了。” 纸张被陈聆捏皱了。 她开始翻落在地上的书本,寻找陈郁留下的话。 最终,她找了设计得很像复古图书的笔记本,打开来看,最初几页却不是陈郁的字迹。 陈聆认出这些都是纪惜桐平日里的随记,有几页记录了未完成的工作,有几页写着不知道从哪里摘下的句子。 记录本的前半部分很破旧,泛黄的纸上布满了不少划痕和翻页导致的褶皱,有些地方还有被眼泪打湿留下的痕迹。 这些都是陈郁生前对纪惜桐无声的思念。 陈聆跪在地上,腰背越来越弯。 她一页一页翻找,终于看到了平整的书页。 看到陈郁字迹的刹那,陈聆泣不成声。 她像纪惜桐还在时那样,碎碎念念,将自己想告诉她的一切都记录在了纪惜桐没用完的记录本上。 清冷干净的声音犹在耳畔: “看完了你喜欢的书,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托尔斯泰了。” “心里落空空的感觉,就像是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割舍了。” “他们劝我多走走多看看,不要在囿于一段没有结局的情感了。我答应了,心里却想着多记录一点,以后可以给你讲很多故事。” “纳奈莫条好甜,甜到掉牙。你真的好喜欢甜的东西呀。” “我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存在。” “我好想去找你,可又有点舍不得小聆。” “我好想你。” …… 早已干涸的陈旧泪痕又覆上了新的痕迹。 记录本落了下来,陈聆掩面,哭到不能自己。 她意识到,自己从来没能留住陈郁。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结局就早已注定。 这漫长的十年于陈郁来说是灰暗痛苦的,死亡对她而言是一场解脱。 晚冬的凉风吹动了书页,陈聆泪眼婆娑地看向了最后一页,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风是自由的,我希望你也是,但你要慢一点,等我找到你再离开。” 作者有话说: “风是自由的,希望你也是”出自《猛虎续集》 感谢在2035-09-08 22:37:45~2035-09-09 22:3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阡云 290瓶;Torako9 54瓶;Tokey 10瓶;势破南墙 5瓶;祸妄、幸存者 4瓶;言繁、不是这个就是那个、29950815、被窝里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番外二 ◎陈聆视角(2)◎ 这是陈聆几个月来第二次见心理医生了。 心理医生落座,目光炯炯。 陈聆在她的注视下来到沙发边,拢了拢披肩。 “您别紧张,我们随意谈谈就好。”心理医生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面容和善,一言一行都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陈聆颔首:“说出来也挺巧的,我姐去世之前接受心理咨询时也是坐在这个位置。” 心理医生眨眼,若有所思:“您想说的事情,和您姐姐有关。” 陈聆再次颔首,复述道:“她去世了。” 心理医生静默的这几秒,陈聆微笑了下:“我该从哪里讲起?” “就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心理医生鼓励道,“随意说就可以。” 陈聆抚平了膝上衣料的褶皱,目视前方。她的视线掠过了心理医生的肩膀,落在了紧闭的木门上。 她许久不出声,目光略显空洞,旁人见了,会以为她走神了。 心理医生很有耐心,静静等待她开口。 室内很静,静到能听到窗外飞鸟振翅的声响。 陈聆的鼻息重了些,听着像是在叹气。 “我姐五个多月前去世了,媒体报道是车祸。”陈聆道,“她是追随爱人自杀的。” 见惯了风浪的心理医生点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的身份,也对几个月前邺城女富商陈郁的死讯略有耳闻,因而陈聆找她咨询时,她并不惊讶。 但听完陈聆的讲述后,她的心中不免也生出些唏嘘来。 “您是怎么确认,她是为爱人殉情的?”心理医生问。 “她死前几个月,说过自己能看到她。”陈聆补充道,“她的爱人。” 见惯了风浪的心理医生并不惊讶,她道:“她和她爱人的感情一定很深,爱人去世后带给她的创伤太大了,导致她无法走出来。” 陈聆苦笑了声,垂首揉了揉眉心:“可是她的爱人去世十年了。” “十年?” “十年。”陈聆答,“也是从今年年初她出了那场车祸开始,她开始尝试和一个已经不存在了的人对话,也尝试了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 陈聆打开了话匣子。 “我咨询过很多心理医生,也带她去医院诊疗过,确认是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有说是创伤应激障碍的,也有说是精神分裂的。我也偷偷找过中医,中医说这是臆症,也有可能是谵妄。”顿了顿,陈聆痛苦地扶住头,指节陷入了发间,“但是我昨天找到了她这些年记下来的只言片语……” “我发现她早就有这种症状了,她习惯了和她死去的爱人对话,行文里不止一次流露出了想要自杀的信号。”陈聆咬唇,“我发现得好晚,我发现得太晚了。” 陈聆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症结,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难过。可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在心里,无处倾诉。 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不捆绑利益关系也能听她诉衷肠的人了。 心理医生眼眸微动:“她去世前有发出什么明显的信号吗?” 陈聆点头,眼泪落在了掌心,她不想被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看到自己眼睛。 掩面虽然能遮住神态,可说话时的哽咽却无法掩藏。陈聆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 “是我没能留住她,都怪我。” “我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 “如果我再细心一点,她说不定就不会离开了。” …… 她讲起了年纪还小时,对姐姐能力的钦佩,讲述了自己在姐姐光环庇护下成长的经历,讲述了从姐姐记录本里读到的这些年她心中的苦楚。 她一边痛恨自己的粗心,一边痛恨自己的自私。 回忆的画卷一幕幕展开,陈聆几度哽咽。 说到最后,陈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送走心理医生后,她只身坐在沙发上。 上午保洁来了一趟,但没来得及做更细致的清理,许多家具仍蒙着薄膜。 陈聆弓着腰,瑟缩在沙发角落里,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她有很多话想对陈郁说,可此刻的她思绪沉重,做一切都迟缓又笨拙。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石助理打来的。 陈聆调整好状态,拨通了给石助理的电话。 “喂,是陈小……陈董吗?” 过了这么久,石助理还是偶尔会改不过来称呼。 “是我。”陈聆的声音很哑。 “如果您现在心情不好的话……” 石助理话音未落就被陈聆打断了。 “我想请你陪我去看看我姐。”陈聆语调里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石助理心软了。 这几个月和陈聆联系时她也会难过,每次和陈聆解释公司不同部门的业务流程,她都会想起陈郁,经常说着说着嗓子就哑了。 她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您现在在老宅还是在茗苑,我派车去接您。”石助理道。 “在茗苑。”陈聆答。 * 车辆来得很快,石助理替她打开门,注意到她衣着单薄,又特意回去给她取来了厚外衣。 “您以后有事直接联系我就好了。”石助理道,“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陈聆望着窗外,好似听不到她的声音。 “到墓园附近的花店停一下吧。”陈聆道,“我要买几束花。” 石助理应声,及时提醒司机停车。 “陈董,到了。”石助理回头。 陈聆推开车门,湿冷阴寒的风灌了进来。 她的眼眶被冷风吹得更红了。 “你还是像原来那样称呼我吧。你这样,我总觉得我姐还在我身边。” 石助理微僵。 陈聆立起衣领,没有在意她的反应。 陈郁葬礼那天,她路过了这里,几个月没见,店里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店主家的小孩倒像是长高了不少。 女店主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又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她小声试探道:“您和我一个老顾客长得很像。” 陈聆的眼睛暗淡了下去:“你是说的我姐吧,她常过来买百日菊。” “是啊。”店主眼睛亮了些,“上次她过来,一次性付了很多钱,让我按照她给时间送花。” “她说她要搬走了,以后可能来不了了。”店主道,“你们是还没有搬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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