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又勾起愁思,林薇止想岔开话题,见她怀里露出一角的册子,便笑道:“又在翻《到任须知》了?再翻书脚便要卷了,你都快要背下来了,还担心什么?”
“行船无聊,一闲着便想翻,”沈清疏不好意思笑笑,摸出来,抚着蓝色的封皮,上面端正的黑色楷体书名,似乎有几分说不出的威严 。
“总有些紧张,岳水县有五万人,上任之后,官员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民生,我没有经验,怕自己做不好。”
她要是从基层公务员一步步做上去,政务了然于心倒还好,这样直接空降,一头雾水,怎么可能不忐忑。
“别担心,你有这种心思便能做好,我爹从前不也是直接上任,连师爷都没有,你历练一段时日,便熟练了。”
林薇止有些失笑,别人做官都是踌躇满志,十年寒窗,终于出人头地,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她倒好,小心谨慎得不行,不知担心些什么。
沈清疏不知如何解释,新手总难免出些差错,朝廷考核官员政绩也会考虑到这一点,但就她自己来说,百姓要承担历练的成本,一个差错就会影响数人生计,她想尽力做到最好。
不过她现在,也确实是空想,沈清疏反扣住她的手,笑道:“嗯,我确实想得太远了,等到了岳水县再看吧。”
有时林北澜教她哥,林薇止跟着也耳濡目染了一些,但绣花枕头,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她想了想,没有大放厥词,只柔声道:“你那么厉害,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是吗,”沈清疏听在耳里,忽然凑过去,微仰着脸看她,眼里一片细碎的笑意,“我哪里厉害?”
刚刚还那么正经,这会儿又随棍上了,林薇止无奈看她,却还是顺着夸赞她道:“读书习武都很厉害。”
沈清疏有心逗弄,“还有呢,具体一点。”
还没完没了了,林薇止白她一眼,“还有,嘴皮子最厉害。”
沈清疏哈哈笑起来,便要倾身过去吻她,只蜻蜓点水地一碰,林薇止偏头避开,拿她没办法,无奈道:“你当心过了病气。”
“昨日不是停了药么,不怕,我身体一向康健。”沈清疏不依,又偏头寻上去,手护着她的后脑不让她避开。
两人缠绵着吻了一阵,出京以后,沈清疏虽然不舍,却也觉得像是终于抛去枷锁,自由自在了许多。
她到底不忍心太折腾林薇止,过得一阵便放开她,让她好好休息补觉。
林薇止横她一眼,眼中水光莹润,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沈清疏等她睡着才出了船舱,过去甲板上吹吹风,正好有几个人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她在旁边难免听到几句,竟然刚好是蜀地口音。
这条船是官船,能搭上的多少有点人脉关系,沈清疏暗暗打量一圈,见这三人皆着上好的锦袍,面色红润,神色平和,像是颇有身家的商人。
沈清疏竖起耳朵,听得他们在讨论一伙流窜作案的江洋大盗,说是得到风声,他们最近似乎转进逃到了蜀地,官府一直没能缉拿到。
他们在京城做完生意回蜀,携金带银,颇为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
沈清疏吃了一惊,她之前未曾听说这些下九流消息,也不想把上任搞得太张扬,所以带的侍卫并不多。
刀剑无眼,这些江洋大盗都是杀人劫财,心狠手辣之辈,她们一行女眷多,也带了不少财物,不知道会不会被盯上。
沈清疏决定谨慎一点,下船以后拿牌子去官府,再要上一队衙役护送。
顺运河南下,再转进往西,到了中上游逆水行舟,水的阻力越来越大,有些地方还需纤夫拉船,遇着险滩,更是有翻船的风险。
一行人下了船,再换成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入了蜀地境内,却还有蜀道横在面前。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沈清疏这才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诗词,举目四望,皆是高山深谷,山道又窄又陡,有些地方还必须要人下马步行一截,马车才拉得上去。
这会儿到了六月,天气也是又闷又热,晚上却又多夜雨,一路熬下来,便是几个侍卫都精疲力竭,更别说女眷了。
怪不得蜀地虽不算穷困,却没几个官员愿意外放到这里,可本地士子,又不准回乡,要异地为官。
晓行夜宿,终于到了充州境内,岳水县眼见在望,大家心里都忍不住松驰了些。
车队在路边的茶水摊停下歇息,沈清疏下马要了些茶点和粥,分发下去,又给林薇止端去车上。
掌柜的见她面善,好心提醒道:“我见客官一行有不少女眷,一会儿过渡口可要多加小心。”
沈清疏一惊,急忙问:“怎么说?”
掌柜的道:“前面渡口,有一拨水匪盘踞,时常做下案子,似客官这般富贵模样,又有女眷,是他们最爱下手的。”
沈清疏不解道:“他们盘踞在这里,官府不管的么?”
“如何管,你来剿他,他往水泽中一藏,找也找不到,官府也不能日日守在这里。”
“你这老儿胡侃些什么呢,”护送沈清疏的捕头放下茶杯站起来,拱手道:“大人放心,有我们护送着,您只管安心赶路,一定没有宵小敢做乱。”
沈清疏心里生出几分疑虑,道:“还是小心警醒些好,你吩咐下去,都打起精神来,倘若出了什么差错,休怪我不留情面。”
虽说她打着官旗,没几个小蟊贼敢惹,但也保不住有胆大包天,铤而走险的。
也怪她在后世没路匪这个概念,又在京城呆久了,习惯了良好的治安,忘记这些偏远地区的险恶。
一行人休息完毕,侍卫在前,衙役在后,提着小心过了渡口。
离着渡口不远处,水草丛里掩着一只小船,几个汉子坐在上面,远远地看着沈清疏她们船只远去,坐中间脸上有疤的那个,不甘心地唾了口唾沫,“呸,真是晦气,还以为是只肥羊,不想是官宦人家,还如此胆小,引这么多衙役护卫。”
他旁边的汉子道:“官宦人家我们又不是没劫过,大哥,这些衙役都是废物点心,只要不叫人走脱,我看做得。”
有疤的汉子破口大骂道:“你他妈这么些年怎么跟老子混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你看前边那些侍卫,那个小白脸,都是好手,一时半会儿肯定拿不下来,你再看那个小白脸的衣服靴子,他腰上配的玉,那能是普通的官人吗!怎么敢去招惹,官府再加大力气缉捕,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旁边汉子不敢辩驳,问道:“那大哥,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逃到这里,钱财花销了大半。”
“如今官府追得紧,走,先去投奔白五这个地头蛇,避避风头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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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78章
晚间便抵达岳水县境内, 沈清疏才放下心来,遣了那班衙役回去复命。
“夫君,你刚刚怎么这么紧张?”林薇止掀了车帘问她, 不知怎么的, 沈清疏虽然表情如常, 她却觉得她一直绷着,这会儿才松懈下来。
沈清疏之前怕她害怕,没有声张, 现在平安无事,说与她听也无妨, 便如实道来。
林薇止倒并未后怕, 她想了想, 突发奇想道:“那伙盗贼逃窜至蜀地,兴许是在这边有相熟之人, 会不会便是那渡口的水匪呢,他们投奔过去,水草芦苇之中, 便有了藏身之所,做下案子,官府也以为是一拨人。”
沈清疏一愣,她倒是没联想到一块儿,琢磨了一阵, 觉得颇有道理, 外地的盗贼过来, 能去哪里藏身?只能是贼窝。
见她不说话,林薇止又补充道:“当然,我只是随便猜猜, 没有依据,你若觉得不对,那听过便罢了。”
沈清疏笑道:“怎么会?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那伙水匪并不在我管辖区域内,倒是可以给州里去信一封,多种缉捕思路。”
她只是岳水县县令,不可能越权管辖,有心无力,真管了,邻县县令面子往哪儿搁,肯定会往死里参她。
另外,她觉得邻县不管,也不是不想管,一县就百来号人,三班衙役没有编制,薪水微薄,剿匪还不一定有抚恤,死了白死,不临阵脱逃都算好的了,指望不了他们下大力气,那县令拿头去剿匪啊?
只能上报给知州,哪天派出地方驻军来处理还差不多。
边走边聊,队伍渐行至城外道路,忽然见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迎上来,拦住队伍,拱手道:“冒昧相问,照面的可是新任令君一行?”
沈清疏打马上前,“正是,我便是县令,阁下何人?”
那男子脸上立马露出喜色,腰弯得更深了,“下官见过令君,我是本县主簿,张明,奉命为大人一行引路,这几日都候在这里,今日才终于等到了大人。”
见他穿的确是主簿公袍,沈清疏心里信了几分,下马道:“有劳主簿了。”
张主簿连道不敢,之前他接到州府公文,万万没想到,会是一位进士来做新任知县,而且还是陛下亲赐。
这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要知道他们这地儿,都是候不到好差遣的举人才肯来,这到底是恩宠还是贬谪啊?
他不知底细,便很是小心,现下见沈清疏这么年轻,一行人气度不凡,更是不敢得罪。
因官员上任一般从东门入,张主簿又引着他们往东门绕。
一路行来,沈清疏暗暗打量,这样的小县城当然和京城天差地别,城墙年久失修,显得矮小破旧,道路由黄泥夯土铺就,十分狭窄,两侧车辙印深深地凹下去,可以想见雨天是怎样一番情况。不过远处田地里连片的麦浪,倒是看起来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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