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带着笑意的,忽然脸色一沉,眉眼低了下来。 吴恙跟着她的讲述,想起那个下雨的午后。 她捡起地上的塑料碗,先是跑到一棵大树下,发现雨越下越大,想要跑到屋檐下躲雨,却被一群人挤了出去。 放眼望去,能躲雨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她只好淋着大雨,往人少的地方跑去,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又矮又破的棚子,蹲在里面将就躲着。 “然后来了一伙人,把我们带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她们在吵架,雨太大了,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跟着我的眼睛也睁不开了,只看见妈妈倒了下去,好像在看我。” 麻安然的记忆很模糊,全是碎片化的场景,只能一点一点拼凑出大概。 吴恙记得,那天一个女人带着一群人,麻安然和她妈妈就在人群中,突然她们往雨里逃跑,还大喊着救命,可周围除了自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麻安然母女,自然是逃不掉,为首的女人和她妈妈吵起来,然后不知怎么的,她妈妈就倒地抽搐,没过多久身体就腐烂了,死状凄惨恐怖。 接着,麻婆婆就来了,从她们手里抢走了麻安然和她妈妈的尸骨。 至于她自己,由于过度惊慌,没忍住叫出了声,被那群人发现后带走了。 醒来后,她就在泰国了。 “醒来后,我就在三江镇了。” 在这件事里,麻安然是记忆缺失的受害者,吴恙是被无辜牵连的目击者。她们一个想记,却记不起来,一个想忘,但忘不掉。 后来,吴恙的人生,被噩梦充斥,坠入永无止境的黑暗。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麻安然担忧地问。 吴恙回过神来,抿着唇,摇摇头,“没事,风有点大。” 麻安然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双掌合在一起,快速搓了搓,然后贴在吴恙的脸颊。 “捂一捂。”她非常虔诚,像是在献祭。 麻安然的手心里像握着一个小太阳,温热的温度迅速传递,暖化了吴恙冰冷的心。 “安然。” “嗯?” 恍惚间,麻安然那双迷人的眼睛又在吸引她,但这次的湖泊不是深不见底的难以捉摸,而是一块无暇的翡翠镶嵌在群山之间。 “你现在长这么大,这么健康,她一定很开心。我想,那天的游乐园,她一定也是期盼了许久,放下手边的工作,推掉了重要约会,打扮漂亮,给你也穿上了小裙子,她想要和你制造更多美好的回忆,那是你们相处中重要的一天,也是你成长中平凡的每一天。她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因为有你。” 麻安然的湖泊惊起一阵涟漪,在黄昏中若有似无地闪动。 她的双手用力往里挤压,使得吴恙的嘴嘟了起来,打破了原本的气氛。 “干嘛啦!”吴恙嘟着嘴问。 “我发现,你这张嘴是不是在哪学过?” 吴恙又是一阵心虚,她这张嘴没有在哪里学过,但麻安然这言下之意是在暗示什么吗? “哪有啊?没有吧。” 忽然,麻安然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呢喃,“谢谢你,总是安慰我,鼓励我。对我很有用,也很重要。” 吴恙心里跟着美滋滋起来,冒着泡泡。 这个拥抱没有温存多久,就要继续赶路下山了。 一路上,她们又聊了许多。 吴恙像一个好奇宝宝,不停地聊麻安然的事,关于她的妈妈,关于麻婆婆,还有龙吉,但都是些琐碎的事,聊得麻安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算是情侣间互亮底牌,想知道对方的事无巨细,也得有来有往吧! 怎么只有吴恙单方面提问,麻安然老实作答呢? 于是,麻安然将话题一转,向吴恙提问:“怎么一直说我的事,你的爸爸妈妈呢?你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 吴恙顿了一下,很快掩藏住小心思。 她以一种极其夸张的方式,像演戏似的,“我小时候过得可惨了!” “可”字还特意加重了,拉长了。 麻安然见她演起来了,便顺着她,夸张地问:“怎么个惨法?” “我小时候是个乞丐,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有记忆以来就住在一个大仓库里,那仓库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冷得想死,又黑又臭,还有很多老鼠。我们一共有十几个小孩,有男有女,有比我大的,也有比我小的。还有几个男的,凶神恶煞的,他们每天逼我们上街去要钱,如果没要够钱,回去就要挨饿,还要被毒打一顿,所以我经常要干些偷摸骗的事。我们经常吃不饱,也睡不好,还经常被打到吐血,生病了也没人管,只能自生自灭,好惨的!” 这情节在电视剧里看过,但吴恙说这些时候的表情,又认真又搞笑,而且语气特别夸张,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在胡编乱造。 “那也太惨了!后来呢?你逃跑了吗?” “对!你怎么知道!”吴恙一副星星眼崇拜的样子。 这拙劣的演技,麻安然要破功了。 “我看你住的地方是教师宿舍,你又还在读书,应该是你爸妈是老师吧。” 吴恙恍然大悟,“对哦!你还挺会察言观色的嘛!” “还行还行。” “我的养父母是老师,不过他们很早也去世了,所以我一直住在那里,靠他们的一些积蓄活着。不过我明年就毕业了,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啦!” 前面那些话,吴恙是带着诙谐幽默的语气,而这句话却是十分正经,不像是假的。 “养父母?” “你是不是不信我啊?我说的是真的。” “你小时候真的是乞丐?” “是呀!真的,真的。” 不知怎么的,吴恙越是正儿八经地说,越是叫人难以置信。 实在难以把吴恙和乞丐联系在一起。 “到底真的假的啊?你骗我的吧?”麻安然还是不太相信。 最后这五个字,戳到吴恙的痛处。 她甩开麻安然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不信算了!” 这么看来,吴恙没比她好到哪去。 从出生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沦落成为乞丐的那几年也不知道是如何活过来的,好不容易有了养父母,还没过上好日子又失去了,她只不过是去三江镇旅游采风,好心送婆婆回家,却又中了这不知名的蛊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是百般折磨,让人身心俱疲的致命一击。 她们都拥有悲惨的童年,是同病相怜的人。 可吴恙对自己的身世只字未提,还一直在积极阳光生活,对她更是不吝啬的夸赞,毫无保留的体贴和关心,不计代价的回报。 这一刻,麻安然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之前竟然对她有所猜疑,处处提防。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吴恙的真心实意。 或许,她活得太紧绷了,她应该学会去相信人,学会与人相处,学会如何爱人。 她小跑追了上去,挽住吴恙的胳膊,黏黏糊糊地说:“我信你!真的,我只信你。” “谁要你信我了,别信我!” 吴恙还在生气,嘴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我就信你!” “哼!” “别哼!” “就哼!” 整条山路都能听到这两位幼稚鬼,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回又毫无实际内容的互呛。 她们所在的这座山的对面同样是陵园的山,那片区域还没开发,现在是一片荒凉,树叶掉得七零八落的,只有树干孤僻地撑着,光秃秃的黄泥巴清晰可见。 山脚已经有挖土机在动工,但现在这个时间点,挖土机也下班了。 昏暗的夜色中,山腰处的一团火焰尤为明显,像是一棵树被烧了。 吴恙指着那边,惊奇地问:“安然,你看那边,起火了!” 话音刚落,那团火就灭得无影无踪,“怎么没了?我眼花了?” 📖 血萤蛊 📖 null 46-1 临近春节,在哪里过年是一个问题。 对于麻安然来说,她从三江镇到沪城,只是跟随本心来找吴恙,给彼此一个答案。 她没有过多考虑以后会在哪里,甚至连行李都没带,匆忙奔赴而来,就像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在吴恙身边待久了,日子过得惬意舒适,让她无暇顾及其它,忘记了思考也就少了烦恼。 旅行终究是旅行,无论出门多久多远,始终有归期。 时间本是不存在的,人类为了记录和提醒创造了时间。 日历上的“春节”二字在提醒着她,手机推送的春运抢票攻略在提醒着她,好像全世界都在提醒她,该回家过年了。 唯独吴恙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不知道她是没有这个概念,还是完全不在乎。直到小年夜的聚餐,龙满满开口问,才把这个问题摆在她们面前。 短暂分开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以她们的家庭状况来说,吴恙完全可以和麻安然一起回去,但恰恰是因为两个人都没开口,这件事变得非常微妙。 不知为何,麻安然总觉得如果自己离开了,她们的关系好像就要断了,而如果她开口邀请吴恙,大概率会被拒绝,准确来说是她害怕被拒绝。 这种无来由的猜想没有线索支撑,仅仅只是因为直觉。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们的关系太过脆弱,貌似经不起任何考验。 至于吴恙是怎么想的,她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想法,就被梁以乐的三声震惊打断了。 “天呢!天呢!天呢!” 梁以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拍打着龙满满的肩膀,嘴角在颤抖,瞳孔在地震。 “干嘛?干嘛!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我发到群里了,你们看看。” 众人打开四人小群,点进梁以乐转发过来的聊天记录。 这种信息往往是一线吃瓜群众发出的一手消息,比媒体报道要快得多,但有很多添油加醋的内容,真实性有待观望。 梁以乐作为热爱且深扎在这座城市的本地人,经常转发这类消息,有时候是火灾、车祸、命案,有时候是诈骗、出轨、找猫…… 这次的信息有点炸裂,难怪梁以乐如此震惊。 聊天记录里是几个人的对话截图,还有两张偷拍照片和一个四秒视频,内容是一样的。 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倒吊在一棵树上,整个身体被黑色的东西糊住,甚至已经结痂,双手被绑在身后,且手指向内交叉相扣,大拇指被一次性尼龙扎带捆绑住,以一种极其扭曲且诡异的方式死亡。 由于视线不清且尸体高度腐败,单从这些片面信息无法确认死因,以及这些黑色的东西究竟为何物。不过,这些画面足以把人吓得半夜做噩梦,引起生理不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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