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歌强忍笑意,正色道:“你我同争一筐菜,我怎能轻易告诉你?” 祁牧野思索一番,点点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指着青菜道:“二十五文,不能再多了,若老伯不肯,我去别处看就是。” “娘子。”她轻握许朝歌的胳膊,随手指了个地方,“我方才过来,北边还有几处卖菜的,若交易不成,你往那边看看。” 许朝歌甚是“惊讶”:“那边我倒是从未去过,有空倒真是该往那儿瞧瞧,多谢娘子告知。” “老伯,二十五文,你可愿意接受?” 金伯连连摆手:“不卖不卖,二十五文,我这条老命的辛苦钱都不够。” 祁牧野了然,向金伯鞠了一躬,挥袖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许朝歌:“娘子勿忘,那边,还有几处卖菜的。” 许朝歌捏着袖口的衣料,抿嘴:“晓得了。” 待祁牧野远去,许朝歌凑到金伯一边,眨眼:“金伯,你看,我出的价钱够良心吧?我阿娘说,我们家往日也是种田的,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要体谅他们的辛苦,所以往日我们摊位前经过卖菜的贩子,我阿娘看都不看一眼,那些都是倒卖的贩子,赚的钱都进不到我们农民的口袋里。” 她指着祁牧野渐远的背影,骂道:“坏透了。” 金伯提溜着眼珠子,叹道:“行,四十文便四十文。我啊,是不赚一分钱。若不是同乡,我宁愿多等一会儿,也不愿意贱卖。” 许朝歌爽快地付钱,背起背篓:“金伯,今日忘带篓子了,待明日我还你。明日我再来光顾!您老早些回去,还能赶上午饭。” 祁牧野正在不远处的拐角等着许朝歌,待许朝歌走近,她自然地接过背篓,背在身上。 “姐姐,你一点都不听话,说好三十文,你偏要说二十文,瞧把金伯吓得。” 祁牧野将手中的铜钱还给许朝歌:“姐姐是大人,自然要有自己的主见。再说了,我这样一点点升上去,万一那老人家一时糊涂,就这样同意了呢?我还能以比你更低的价格买下。” 许朝歌撇嘴,低声埋汰:“老奸巨猾!” 祁牧野赏了一个脑袋瓜子:“我那叫取之有道。” “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啊?” “北边啊!刚刚向人打听了一下,北边也有几处菜摊,说不定比那老伯便宜,往后买菜还能省下一笔钱。” 许朝歌学着祁牧野,踮脚给她来了个脑袋瓜子:“笨蛋,我们现在正往南边走。” “南边都是商贩,没一处是卖菜的。” 祁牧野摸摸脑袋,没想到这小小年纪,力气不小,那一下打得自己脑袋嗡嗡的。 “原来你都知道啊。” “那是自然。”许朝歌迈着大步,“做生意嘛,得知己知彼才行,不然被人坑了还在那傻乐,岂不让人看笑话?” “既然你知道别处还能买到,为何还要去那一家?还要我配合你演那么一出戏。” 许朝歌叹了口气:“金伯身世凄惨,家中独子早逝,夫人又残疾,家里就全靠他那点卖菜钱过活。我买下他的菜,让他早日回去吃上午饭,照顾妻子。反正是举手之劳,况且我还能少走几家,少费点口舌。” “既如此,为何还要我配合你压价?” “我虽可怜他,但我也不能让自己吃亏。我和阿娘卖了这么久的面食,哪能不知道青菜的行情?” “还是朝歌聪明。” 许朝歌晃晃脑袋,洋洋得意:“那是自然!” 昵称: 11 | 第 11 章 祁牧野抓着背带,往上抬了抬:“你每日都会来这买菜?” “是啊。” “那多累啊,每天起个大早,赶到城门口,收拾好东西又要来买菜,每日这般来回都要花去不少时间吧?”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许朝歌说得认真,“现在日渐转暖,青菜放一个晚上就恹了,总不能以次充好,砸了自己的招牌吧?” 祁牧野无法反驳。许朝歌就是这样认真的人,绝不会因一些蝇头小利舍弃自己的道义,而这样的许朝歌,不就是自己一开始最希望看到的吗? 祁牧野长呼一口气,感叹道:“要是有冰箱就好了。” 她几乎是以气声感叹的,许朝歌没听清,探着身子在祁牧野眼前问道:“什么饼香?” 许朝歌嫣然一笑:“姐姐,你又饿了?” 她戳着祁牧野的胳膊:“这里都是些手工的玩意儿,可没有卖饼。” 祁牧野自知失言,不好反驳,只能接着许朝歌说下去:“是啊,走了那么久的路,确实有些累了,回去让江姨煮一碗面好生弥补一下。” “不过······”祁牧野停下脚步,四下张望,“我们怎么走到这来了?这看着也不像是来时的路。” “姐姐多年未来过这,我得带着你好好熟悉一下,不然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又不识方向走丢了怎么办?” 祁牧野梗着脖子嘴硬:“谁说我不识方向的?你只消跟我说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我闭着眼都能回城门口去。” 许朝歌掩着嘴偷笑,她看了眼祁牧野红脸的模样,又是可爱又是搞笑,干脆转过身去,笑得浑身颤抖。 “你干嘛,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祁牧野掰过许朝歌的肩头,心有不悦。若是旁人,她大可不必如此在意,可现在是在许朝歌面前出了此等洋相,自己好说也是她的姐姐兼老师,怎么可以有这样弱智的人设? 许朝歌笑得眼眶粉红,眼角泛着泪花:“姐姐,城中三岁孩童都能做到你所说的。” “怎么可······”祁牧野下意识想反驳,却又想起古人的智慧,古人向来比现代人早熟,说不定真的像许朝歌说的那样。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周围的事物随口道,“这边这么多精美的东西,你喜欢哪样,姐姐买与你。” “姐姐没有钱,怎么买给我?” 祁牧野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是啊,自己刚穿越过来,现在身无分文,又怎么给许朝歌买东西?现在不是在双横村,不能像之前那样钓鱼养家了。 “那便你先垫钱,我回去向江姨说明情况。我在面摊上干活,江姨定会给我开工资,到时候以工代酬,以我的劳动抵那部分钱就是。” 许朝歌握住祁牧野的手掌,摇头道:“姐姐远道而来,是客人,该是我这个主人尽地主之谊招待姐姐才是。姐姐想要什么,朝歌来买单。” 祁牧野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个脑瓜崩,忍俊不禁:“几日未见,朝歌倒像是个大人了。” 许朝歌揉揉自己额头:“我马上就要十七岁,本就是个大人了。” 是啊,许朝歌就要十七岁了,距离她登上历史的舞台也就几年时间了。祁牧野停下脚步,紧紧握住许朝歌的手。 “朝歌。” “嗯?” “你想不想继续学习?” 许朝歌迟疑了一会儿,转而又困惑道:“我每日都在学习啊。” 祁牧野摇头:“我之前誊抄的典籍已经不适合这个年纪的你了,你该学些新的东西。” “什么新的东西?” “像这个朝代的其他男子一样,他们这个年纪学什么东西,你便也学什么!”祁牧野说得铿锵有力,若许朝歌学的都是当代男子必受的教育,那后世又有什么好指摘的呢?后世再怎么批判,只会显得当代教育的迂腐无用,怎么也怪不到许朝歌头上。况且,祁牧野也觉得,古代的一些教育方法和内容,还是有很多值得现代人学习的地方。 许朝歌低下头,沉默不语。她的手祁牧野还牵着,两手相握的力度并没有改变,但祁牧野能感受到她情绪的转换。 “你怎么了?”祁牧野侧身问道。 许朝歌扫了眼祁牧野,轻咬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跟姐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姐姐。”许朝歌的声音细若蚊蝇,“有时候我在想,我读的那些书,到底有什么用处?” 她担心祁牧野误解自己的意思,快速补充道:“我知道,你让我读书,肯定是有你的道理,说不定中原的女子各个都是知书达理的。我只是不懂,读那么多,深陷这尹江,每日做着重复的事情,我读的那些圣人书能发挥什么作用?男子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有朝一日鸡犬升天。可我一介女子,虽然不想,可未来的某一天,我的命运仍归属于相夫教子,然后一代又一代地麻木、无知下去。读书,除了让我更清醒,更痛苦外,似乎没有别的收获。” 祁牧野不知道这些年许朝歌经历了什么,她只能心疼地揽过她的肩膀,拥她入怀。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姐姐挺欣慰的。”祁牧野带着许朝歌,在两处摊贩的空隙间坐下,“看清这世道,是读书的主要意义,我们只有看清了世道,才能寻找方法改变世道,不是吗?” “之所以让你继续读书,是想看看以你的聪慧,能不能想出与众不同的法子。读书的痛苦在于,看清了这个社会,却没有能力改变它。千百年来,也有很多文人深陷这样的泥潭。我看着你长大,我了解你,你不会止步于泥潭中的挣扎,有朝一日你会跨出这片泥潭,出去寻找更广袤的天地。认识世界,了解世界,改变世界,这是每个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物必经的顺序。男子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但谁又能保证,女子有才,不能像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呢?铭朝历史上没有这个先例,你便去做这个先例,前无古人,你便去做这个古人。你要记住,女子同男子一样,都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虽然这个过程会比寻常的艰难,但总会拨云见日,迎来属于你自己的曙光。” 许朝歌的心情稍有好转,她托着下巴,转头看向祁牧野:“姐姐,你懂这么多,为什么自己不去尝试一下呢?” 祁牧野露出慈祥的笑容,她伸长了腿,指着对面雕刻的工匠,说道:“有个词语叫“因材施教”,你肯定学过。就像对面那个工匠师傅,他在雕刻上极具天赋,可你说让他像教书先生一样,整日写诗作画,朗诵典籍,他不仅会一无所成,还会痛苦一生。姐姐也是这样,我没有你的天赋,但我很会培养学生,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学生,便是我一生的骄傲了。“ “那姐姐要教我什么?” 见许朝歌被开导得差不多了,祁牧野也不过多言语,她拉着许朝歌起身,重新背上背篓:“像这个朝代的每个男子一样,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每样都精通。不,我们甚至要比一般男子做得要好,让世人没有可以诋毁的地方。尹江商人众多,人员庞杂,你也该学点武艺傍身。只是我自己也不会武艺,得给你另外找个老师才是。” “姐姐行走江湖,你更应该学点武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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