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我坚持下来自己走,她又一路搀着我下山去,果然有关西白在,这下山的路都好走了起来,不仅没有风雪摧残,连路都少了一大半,不过腿该痛还是痛的。 等我们赶回家里,果不其然,这丫头身体好得不得了,能跑能跳,一场闹剧下来,倒霉的只有我,一点灵力都没了,额头磕得红肿,右腿还断了。 洛桑在大家的鼓励下,走到我面前来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却对我挑眉冷笑,只能安慰自己,跟个蛊虫计较什么,还是这么小个娃娃。 昵称: 30 | 话本子什么都是骗人的 因着腿断了的缘故,关西白这几日都是自己去放牧,我则是待在家里枯坐,曲礼什么事都不让我干,洛桑则变着法来赶我走。 篝火晚会那天有吃剩的烤全羊骨架,我选了几根腿骨带回来,先将骨上的肉剔刮干净,锯掉两端骨节,磨平上下管口,从下往上每隔一点距离敲出一个按音孔。 开孔的技艺很难把握,哪怕有曲礼手把手教我也没能成功,不是骨头开裂就是音调都跑到爪哇国去了。 在嚯嚯掉所有腿骨之后,曲礼看不下去了,隐晦地说要不算了。 我一听这哪成啊,还等着做好骨笛哄人呢,苦于没有材料,我只能趁着关西白出去的时候,撑着棍子拖着伤腿到处转悠。 天道酬勤是我在关西白身上学到的,在我日复一日瞎转悠的时候,还真就让我捡到了雌鹰的骨架,用它的翅膀骨精心打磨制作,许是有经验了,这次居然像模像样的,真就被我做出个骨笛来。 看着白净光滑的骨笛,心里是越看越喜,干脆又往上面刻了一朵小小的雪莲花,这下算是能送出手了。 曲礼告诉我,骨笛要真正制作完成还得挂起来风干半年,当然我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一制作完成就趁关西白睡着以后放在她脑袋边。 她第二日醒来见到骨笛,拿在手里反复把玩,欢喜是欢喜,只是没高兴多久,又将它放下,神情忧郁地该干嘛干嘛去了。 洛桑一脸讥讽,得意的嘴脸我看了就烦,偏偏我毫无办法。 按理说这秘境很好出,出口都知道了,而且洛桑嘴上说讨厌我,到底是没有真杀了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关西白到现在为止一点恢复记忆的迹象都没有,难道真如洛桑所说,是她自己不想记起来。 自雪山回来以后,关西白再也没有单独和我待在一块过,我有心解释和好,却怎么也找不到机会。 从前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每每看到纠结误会处,不免嘲笑一番优柔寡断,可轮到我自己的时候,也不免束手束脚,诸多犹豫考量。 按话本子的故事来,下一步就该别离了。 除了上一世我自杀殉道以外,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关西白分开,所以这一次更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第二天关西白又想一个人出去,我赶紧揣着骨笛在怀里,拄着拐跟上去。她明明看见我在后面,还是一步不停,甚至加快了速度。 讲讲道理啊,我现下是个断腿的人,怎么可能追得上她。所以我改变了策略,得亏那些年没白看话本子,当下假装跌了一跤,不想没收住力气,真就直接顺着小坡滚下去了,还是撞到一个大石头才停下来。 真是倒霉,额头原本的伤还没好,这下又添了一处,关西白走得跟踩了风火轮一样,我猜她甚至没看到我跌下山坡了,果然,话本子什么都是骗人的,这教的破伎俩一点用都没有。 唉声叹气了半天,也没见人回来,我只得挣扎着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接着追上去。许是她见我许久没跟上来,以为我回去了,便坐在地上把下巴枕在双腿上发呆,身后是悠闲吃草的牛羊。 明明在念着我,为什么要和我闹别扭?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那个时候叫错名字,可这话好像也不对,我若是真叫了央金这个名字,她恢复记忆以后不还是要吃一边醋。 当时压根不应该叫名字,我应该直接吻过去,现下就是蜜里调油,何至于在这拖着伤腿追人。 终于,我站到了她面前,不过她生气地别过头去不看我。 “和我说说话好不好,你都好几天没理我了。” 我尽量把姿态放低,柔声柔气的。 不想她冷笑了一声:“做什么来找我,不应该找你的西白去吗?” “哦,我知道了,阿姊找不到人家,所以来消遣我权当解闷是不是?” 救命,这让我怎么回答,伦珠央金是她,关西白也是她,我现下若是不顾一切哄她,那之后出了秘境该怎么办,若是不哄,这辈子怕是都出不了秘境。 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生死局啊这。 “腰刀都送我了,你不能反悔。” 腰刀,对,她都赠我腰刀了。 “我现下反悔了,还给我。” 她说着还真就伸手往我腰间解腰刀,草原女男都这么直接的吗? 我赶紧趁机抱着她,哪成想她拳打脚踢,比年猪还难按,打闹之间我又滚下山坡了。 这破腿真不争气,关键时刻总掉链子,从今天起,我与洛桑不共戴天! 我捂着撞破的额头,坐在坡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她到底是见不得我这幅可怜样,从怀里掏出手帕替我按着留血的伤口。 “给我了就是我的,哪里有收回的道理。”人都到跟前了不得跟八爪鱼似的扒住,“不喜欢我为什么还留着我的手帕?” 这手帕可是当初搬干草的时候我给她的,收藏的这么好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谁喜欢你了,我这是习惯好,还给你。” 她一把就将手帕甩我怀里,恼火地要挣开我,那哪能啊。 “你不喜欢我,那我喜欢你好不好。” 喜欢二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出口嘛,见她不再挣扎,就知道话说对了,这么管用我应该早点说的。 “我一直都很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我从前太傻了,一方面不忍心看她希望落空,另一方面又想着多绕她一下,想着看她什么时候会发现,玩心太重,实在没有必要。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的是你徒弟关西白,还是我伦珠央金?” 她钻牛角尖似的,非得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换我失忆,我指不定也是这样,所以这很正常,可正常是一回事,这致命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不知道怎么回答是不是,我不知道自己和她到底有多像,才会让你分不清楚谁是谁!”她以一种决然的语气痛心说道,“我伦珠央金是喜欢你,可若是你分不清楚,那我替你选择。” 选择什么,我究竟要分清什么? 她自己在秘境里喜欢上我,难道就没有一点从前的缘故吗,怎么她行我不行。 关西白沉默隐忍,善良倔强,伦珠央金敢爱敢恨,胆大心细,我同时喜欢不行吗,要知道人性是很复杂的,一体两面很正常啊! 可是人家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这破牛羊群还是我给赶回来的,真真让人生气。 她嘴上说替我选,行动上也是如此,骨笛不收,话也不说,可就算她没有日渐消瘦,沉默寡言起来,我也不至于真信了她那一番话。 上一世我死了她都没放下,何况我现在还在她面前晃,她能放下才有鬼。 唯一能给我安慰的是洛桑那日渐沉重的脸色,开始还会嘲讽我两句,见她阿姊越来越消瘦,简直强颜欢笑,洛桑就再也没来烦过我。 有一日洛桑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关西白真的笑出来时,她终于决定和我长谈一番了。 “我们谈谈吧。” 洛桑也是一脸疲惫,实在没有力气折腾了。 “有什么好谈的,你把她记忆恢复不就行了。” 想谈拿出点诚意来行不行。 “你没醒之前,她扮演我阿姊的角色扮演得挺好的,疼我爱我。”洛桑这时候了还不忘一拳打在我脸上,小孩子一个我忍,“自从你醒了以后,她眼睛就没离开过你,你到底有什么好的,让阿姊喜怒哀乐全因为你。” 摸了下鼻子,满手血,小家伙下手还挺狠。 “洛桑,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什么喜怒哀乐全为了我,她瞎了吗,“你人还没追风马腿高,担心你摔下来的是她;你一脸骄傲为她自豪的时候,她满眼欢喜看向的是你;你撒娇说不让她给我编花环,她真的就没编;你跌断腿哀嚎声不断,为你流眼泪心疼的是她;冒死跑到雪山来找雪莲花给你治病的,也是她。” “我不管她是关西白,还是伦珠央金,人就是她,做这一切的也是她,有没有记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本性从来善良,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她真的很在意你吗?” “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妹妹,不是因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天人蛊又怎么样,封我灵力又怎样,鱼死网破我不是不能做到,她洛桑难道以为我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让阿姊伤心的是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干什么?” 一点错都不认,怎么还在狡辩,真想直接打她一顿。 “罪魁祸首是谁你不知道吗?” 洛桑真的在秘境里待太久了,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了。 “你要么见你阿姊抑郁而终,要么出秘境继续做你的好阿妹。” 这狗东西自己选吧,话讲了一箩筐,那是半点听不进去。 偏偏卓嘎这天晚上也来找我,凶神恶煞的,二话不说就想打我,毛病。 “无耻的外乡人,收了央金的腰刀,竟然还辜负她。” 比力气是吧,我就是两只腿都断了,也能把这少男打得满地找牙。 见牠张开臂膀就想把我摔倒在地,我直接借着棍子腾空,用完好的那只腿狠狠踢了牠一脚,踢得牠半晌站不起来。 卓嘎被我踢怕了,不敢再冲上来第二次,我这才慢悠悠走回毛毡房,不想恰好听到里面的一家人正在谈话,干脆站在门口等待。 “阿姊,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外乡人吗?” 洛桑还是一贯的装可怜语气。 “是啊,阿姊的腰刀都给她了。” 关西白笑着摸了摸洛桑的脑袋,只是笑意很浅,和往常完全不一样。 “既然喜欢,那为什么闹别扭呢,我看客人对我们央金很用心,送你的骨笛可是费了老大力气做的。” 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是曲礼大娘替我说好话。 “阿妈,你不明白。” 关西白不想深入谈这个话题,抱着曲礼胳膊撒娇。 “是是是,阿妈不明白,可我眼睛看得明白。”曲礼一手拍着她,语重心长起来,“这人哪,不能看她嘴上说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是好还是不好,骗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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