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介使希望我多看看为世人请命的人,我那时没有回答它,因为我从前便是这样做的,这样的道理不需要谁来向我重申。 路走不通的时候,我通常会换一条路,如果不行,那就越过去,如果障碍物太高,还可以御剑飞过去,假如实在走不通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焦乌说我是命定之人,世人也说我救世,花常在跟晚晴更是逼着我在既定道路上行走,那么我真的在救世吗,如果是,那我救的是什么世,救的又是谁的世?如果如天道所说,人各有命,那为什么需要我来强行改变,我又凭什么来拯救他们呢? 魔气为什么是主杀伐,为什么会让人失控,而正统的修行为什么一定是使用灵力?如果我体内是纯正的灵气,为什么我的立场天然就是正义的,可如果我体内是暴虐的魔气,为什么我需要别人来替我担保不会害人?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我不知道谁能给我解答,所以只好在菊花村里过着和凡人一样的生活。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么当我跳出修士的身份再回过头来看时,会不会看得更清楚一点,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不需要,但也尽量找了一些事做,比如我开始拿起笔作画了。买来笔墨纸砚,在长桌上铺开,对窗临摹起来,窗外是大雪,偶尔有犬吠声传来,我对书画不怎么精通,胡乱在纸上画着,上面画着一个年长女子坐在破旧的屋子里,满脸哀戚。 那是我的娘亲,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记忆里她总是愁容满面,和我说话的时候也是很勉强的笑,从前我以为她不喜欢我,所以才笑得勉强,她离世以后我才后知后觉,娘亲其实是很喜欢我的,喜欢到有勇气打破她从小受到的规训。 这幅画大多是我的想象,她应该眉眼低垂面容平和的模样,可眼里又带着几分果决不甘,画好以后摊在那里等着墨迹干涸,笔法很稚嫩,我当然可以等到技艺长进之后再画,可第一幅画总该是画娘亲的。我把这幅画装裱好后挂在了身后的墙上,如果娘亲没有死,我也没有踏上修行的道路,那我应该是会常伴在她左右的,就像现在她在我身后一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妙妙的父亲从城里回来了,牠是个穷酸秀才,多年科举不中,靠在城里教书为生,十天才能回家一次。我见过牠几次,很瘦,穿着破旧的长衫,很典型的读书人模样,不怎么会与人打交道,走起路来飞快,乡人与牠问好时才会停下笑笑。 妙妙的娘亲是个很好的人,她总是让妙妙送些自家做的吃食过来,不贵重但很好吃,心意很重要。妙妙很喜欢到我这里来,一来我这里烧着炭火暖和,二来我总是备着一些干果等她来,开始的时候还不好意思,直到我说这就是为她特意买的才惊喜地睁大眼睛拿着吃了。 凡人总是要庆祝新春的,阖家团聚,很热闹,放着烟花爆竹,门上贴着门神春联,我隔壁就很热闹,本打算随便应付一餐后早些休息,不想妙妙的父亲牵着妙妙登门了。 那是个很腼腆的男人,拘谨地对我说道:“我娘子让我请姑娘到家里坐一坐,热闹一些。” 一番好意,也被牠说得活像求人办事一样,妙妙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兴冲冲拉着我上自己家去了,妙妙的父亲也不多说什么,慢腾腾跟在后面。 一进门,就见妙妙的娘亲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见我进来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马上过来拉我坐下:“姑娘一个人住,平日里也就算了,今个是团圆日,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热呵热呵。” 这是上位,哪里坐得,见我要起来,她马上摁住我说道:“姑娘是客,安心坐着。”推辞了几番,也只好坐下了,妙妙平日最喜欢到我那去,所以紧紧挨着我坐下,神色里满是快活,妙妙的父亲还是很拘谨,牠看上去反而更像是来做客的。 “厨房里还烧着鱼,我去端出来。”妙妙的娘亲马上就要起身去厨房,被丈夫拦下了,只听这个瘦弱男子说道:“娘子坐下吃饭,我去端。” 因着我在场的原因,妙妙的娘亲脸上添了几分薄红:“牠在家的时候就这样,别看牠不怎么说话,可人还算体贴。” 妙妙的父亲面相不坏,眉眼细长,为人儒弱,可本性不差,比村子里大多数男人要强上许多,对妻女也很尊重,但凡在家,一应大小家务事总是会干的。 “牠不经常在家,进城教书前总会把家里要用的柴劈好,水缸里的水也挑满。回来了也不闲着,总是做这做那的。”妙妙的娘亲面上薄红更多,“日子过得清贫,可牠从城里回来总会带些新鲜玩意,牠说这些年我一天富贵日子也没过过,实在是愧对了我。” “还有还有,爹爹回来我都不用洗衣服了。”妙妙也兴高采烈的,“冬天河里的水可冷了,爹爹总是自己去洗,二丫可羡慕我了。” 当事人正好端着鱼回来了,见我们都在笑,牠也笑了,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欢声笑语,这就是人间。 昵称: 75 | 你是在说本后言行不一吗 在这样女子身份低微的时代,妙妙的父亲确实算得上很难得了,可我心里却是半分都高兴不起来,男子做了应做的事便人人夸赞,女子血泪熬干却是应该的,心里不免一阵悲哀,可这不是我能改变的,当事人要是知道我这么想,大概也很委屈。 村子里有些年岁高的老人没能熬过这个寒冬,生命老去的同时,也有新生降临,寒冬一过,妙妙的弟弟便会走路了,走得歪七扭八,时常摔倒,可到底是会自己走了。 哦,对了,妙妙的弟弟叫万里,我大概明白妙妙不喜欢自己名字的缘由了,一个饱含母父的期待,一个,就那样吧。难道能说妙妙的母父不爱她吗,好像也不太对,只是没有像弟弟那样爱,爱少一点,能活,但也没有那么高兴,长大以后也很难下定决心怨恨,只是终究少了很多,外人看来也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对此,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冷眼旁观,村里哪家的媳妇被丈夫打死了,这家人又重新娶了一个,哪家媳妇吞了毒药上吊了,大家吃完席又各回各家了,女人的死亡只是引来一阵惋惜或者怨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大家都很忙,活人从不关心死人的事,没有意义。 那种想象中的死亡报复快感好像并没有出现在这群人身上,他们只是声泪齐下故作夸张地痛哭,之后吃席,收礼金,接受亲朋好友邻里街坊的哀悼,然后开启了新生活,闲暇时骂上两句这女子怎么如此不懂事,然后就没有了。 我管不了这群人的,更救不了这样的人,所以只是看着,窝在自己的地方日复一日地画着画,有时是鸟,有时是狗,我总是在画动物,很少有画人的时候。 妙妙养的大黄狗没能挺过这个冬天,它死了,埋在雪地里,小小的一个土包,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痕迹留下,人也是如此。她求我画了一副大黄狗的画,跳来跳去刨着土,旁边站着叫好的女娃,捂着快被冻伤的耳朵,一人一狗,好不快乐。 妙妙捧着这画泣不成声,半晌才沉默的回了家,来年,她家又养了一只小土狗,小小的,站都站不稳。妙妙重新快乐了起来,偶尔也会怀念一下从前那只大黄狗,然后就没有了。 我始终相信时间会抚平任何伤口,所以在知道关西白爱我入骨的时候也决然赴死,她那样年轻,有着美好的未来,怎么能死磕在我这呢,不过现在看来,这仅仅是我一厢情愿。 春天到来的时候,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辛凃。 人牙子在村里出现的时候,全村人都去凑热闹,我看到了被捆住双手的辛凃,她满面泥垢,披头散发,跪在泥土里,我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个和辛凃长得很像的人了,可她喊住了我。 “郑真人!”辛凃泪眼婆娑地喊我,人牙子很机灵,见是我认识的人,马上把价钱涨到了二十两,明明是以非法手段绑架了平民,我却得按着价格付钱,这何尝不是一种助纣为虐。我以为辛凃和伏苍能两情长久,不想辛凃沦落至此,若是我没有恰好碰上,又会是怎样的惨象。 我把辛凃带回了家里,待她洗漱完毕才与她叙话,桌上堆满了吃食,她出来后两眼放光,甚至来不及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见她吃得如此之急,我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她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真切,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还不过瘾,干脆直接端起茶壶大口灌起来。 等桌上食物吃完一大半,她才打个饱嗝放慢了进食速度,左手抓着肉饼,右手还在夹菜,边哭边吃:“真人,还好遇上您了。” 原来辛凃跟伏苍走后在琉璃境住了一段时间,她开始以为伏苍只是一个普通的妖怪,不曾想来头如此之大,整个琉璃境金碧辉煌,到处都是穿着锦衣华服的妖怪,等级又森严,偏偏妖后跟没她这个人一样,任由伏苍把她养在自己殿里,辛凃待着很憋屈,可除了伏苍谁也不认识,只能忍着。 好在伏苍对她一直都很好,住进伏苍宫殿的第一天,她就把两人的关系广而告知,没有一点要金屋藏娇的意思。只是妖后仍然当做没这号人一样,照旧唤伏苍前去议事,伏苍屡次提起辛凃,妖后也只当没听见,妖族人见妖后这个态度,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面上的恭敬总是有的,可打心底谁也没承认过她。 辛凃自己觉得无所谓,只要在一起,怎样都好,可伏苍不这么想,她总是故意在妖后面前挑起合籍大典,非得逼着妖后承认辛凃不可。伏苍当然明白自己母后的意思,辛凃只是一个无法修行的凡人,伏苍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百年过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可合籍大典不是这样,天道承认的道侣是无法反悔的,伏苍是妖族的四殿下,是妖族未来的妖后,一妖之主怎么能跟凡人绑在一起。 妖后当然不会同意两人的关系,可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所以她只能把这件事拖着不处理,百年一过,自然就迎刃而解了,可伏苍偏偏不愿这样,在妖后寝殿门前长跪不起,大有不同意就跪死在门口的意思。 妖后没办法,只能走出寝殿问她:“你喜欢凡人女子,本后从来没有阻止过你,如此纵容,这样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母后不阻止,是因为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喜欢的女子,在母后眼里,我与凡人女子在一起恐怕和养了一只猫狗差不多,厌烦了就丢掉,喜欢也无关紧要,只要不影响妖族未来就好。” “你既然明白,那还跪在这做什么?”妖后很奇怪,“凡人只有百年寿命,转瞬即逝,你不去陪着那凡人,到本后这浪费时间做什么?” “正因为辛凃只有百年寿命,所以我才想让母后认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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