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利卡笑起来,“只是怀疑而已,他们没让裴先生给我使美人计?” 棠生气地不理她。优利卡安抚道,“好啦,既然这样,再给他们故布几个疑阵好了。那天你说黑鹤在研究破坏灰质功能的药剂,是不是就和这个逆向应用有关系?” “大概吧,组织曾经一度想要复现能开启神之能力的因子,后来发现太过困难,便只能先从效果入手,用一项一项试错的方式研究怎么模拟出这种效果,倒是做出了不少毒药。只是他们的药剂都很粗糙,不能做到精准地定位基因片段然后发生作用,而是在蛋白质层面就开始肆意破坏,这样的副作用很大,效果也不尽人意。但研究组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姑且也只能这样了。” 优利卡笑道,“我看沅清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样子。”她看棠提到顾沅清,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道,“你已经放下了么,棠?” 那个海岛上的风带着椰子的气息,天色阴沉,远处的海云翻涌着,她和优利卡已经走过滩涂,在沙滩干燥的部分漫步,她说,“我有在意过么?” 如果不是优利卡的出现,她只会把这些当成年少时一段感伤的经历,像放入厚书中压平的干花,将书页烙出浅淡的印痕。如果不翻开书,何曾在意,又何必要在意。 优利卡问她,“为什么当初没有报复顾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在组织里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笑了一声,藏在尾音里,“我还没有那样大的本事吧。” 优利卡回过头,很正经地看着她,“比如说,以研究为名,让詹森帮你把沅清绑架回来,然后囚禁在你的地下室。和我最近看的那本小说写的一样,我觉得这个你完全能办得到。” 裴婴棠不置可否,笑道,“你应该少看点地摊小说。不然我可以考虑把你绑到我的地下室。” 优利卡问,“棠,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完全没兴趣呢?” 是啊,为什么没有恨呢? 是她的心被辜负,是她被抛弃在异国,沦落到孤身一人,如果不是Vera救助,险些流浪街头。 当初许下承诺的不是她,突然离开的也不是她,明明对她并没有感情,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是因为她看起来格外好骗么? 毕竟这样听话和省事,连在意,都只有一句克制而疏离的问话。 她看向遥远的海风,“也许是因为……我是想要她的爱,而不是她的人。” 而爱是无法勉强的,至少她勉强不出来。对着一个满眼都是愤怒和厌恶的人,恐怕她只会觉得疲倦。倒不如就这样两两相忘,再见面时还姑且能当朋友。 她看着优利卡笑了笑,“我还是应该谢谢她,沅清做出的是明智的选择。如果不是及时离开顾家,我又怎么能成为裴先生……尔后遇到你呢?” 优利卡回到城堡的时候安迪正在马厩旁边等她,“姑姑和姑父回去了?” 优利卡微微点头,安迪便走进去,拿着一篮胡萝卜给黑马喂食,抱怨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外面已经闹翻天了,白熙半死不活,被女副手抢了位子,黑鹤在全世界搜捕Tequila,工作室那边更是让伊迪亚全权代替了裴先生的职务。优利卡,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优利卡说,“上船那天下午我让你给我留一具当日死亡的浮尸,现在把它放出去,在警方那边过一手,但是不要给他们体检的机会。你带人以家族的名义再抢走,之后处理掉。” 安迪皱眉,“你要安排Tequila假死?组织会相信么?” “警方的泄密是奥格斯汀带人抢走了一具尸体。家族的泄密是我下了这个命令,”优利卡伸手抚弄着马儿的鬃毛,“如果对方足够聪明,拿到这个信息就会笃定那具尸体是棠。至于另一些人,信不信由他,大部分人会按兵不动,这就够了。 “我会说服棠好好留在翠池堡……替我保护好她。”
第38章 我将于今日重逢 岛上昨夜下了一场淋漓的大雨,晨起时空气依然有泥土的清新。裴婴棠懒洋洋地在甜云一样柔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旁边的位置却很快被按压凹陷下去,没有人。 优利卡什么时候起来的?她半睁开眼睛,卧室的红丝绒窗帘好好地拉着,门锁咔哒一声响了,有人踩着极轻的脚步进来,手里端着早餐和她面面相觑,“棠——?” 她们对视了几秒钟,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棠直起腰,靠在床头上,“今天怎么穿得这么隆重?” 也不能算非常隆重,这看起来像是某种大型礼服的衬裙,做得同样精致,领口翻出层层叠叠的花边,如同翻涌的海浪,优利卡在她身边坐下,动作优雅地整理过裙摆,“我来替裴先生履行一下那天的承诺……我们现在算订婚了,是吧?” 裴婴棠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呢?我得带你去挑礼服,然后选钻戒?” 她瞟见优利卡别在腰带上那双一般用于配礼服的长手套,“不过看起来不用我挑了。” “是啊,”优利卡笑眯眯地搂住她,“我专门从法国请人来给你定制的婚纱,这是惊喜哟。” 她微笑道,“很好的惊喜。” 这天上午她被优利卡拉到礼堂后面的化妆间试婚纱,各自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又一次看着彼此忍不住笑起来,日光透过礼堂的玫瑰花窗,在讲台上投下梦一样的斑斓光影。纤尘可见的微光里,凯瑟琳和设计师丽兹坐在台下笑着鼓掌,而安迪站在布告台旁边清了清嗓子,做出一个搞怪的表情,“现在,钟声已经敲过了十二下——”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愈发怦然起来,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见伊琳娜的时候,同样面对是优利卡的家人,她都没有如此紧张。而那些紧张到空白的情绪,又在接触到优利卡明朗从容的笑意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穿着不太习惯的大摆礼服裙,迎着众人的目光,抓着裙摆一步步向台上走过去。 布告台上摆满了洁白的百合,她好像能嗅见赤红花蕊散发出来的清雅香气,优利卡在一步之遥的时候伸手拉着她的臂弯站到一起,满面笑意,“所以可以宣誓了吗?” 她压低声音,“我只答应你来试衣服。” 优利卡也笑眯眯地凑到她耳边,“是答应来跟我一起试婚纱喔——,不事先演练过,到时候出错了怎么办?” 她对着安迪,忽而突发奇想,“我在这里念首十四行诗怎么样?” 棠毫不领情地戳穿,“你还读诗?我看你床头只摆了点安徒生和王尔德童话。” 安迪跟下面的凯瑟琳都笑起来,安迪嘲笑地尤其明晃晃,她伸手敲了一下安迪的脑袋,“快念誓词,愣着做什么?”安迪伸手捂住头,“我今天是给你们主婚的牧师诶!你好歹对我放尊重一点吧?” 他正了正衣领,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青年人平日里活泼飞扬的声音罕有地沉稳下来,“优利卡小姐,你是否愿意对裴婴棠小姐承诺,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她、并且承诺对她永远忠诚,直到死亡将彼此分离?” 优利卡抓着她的手,掌心温热,十指相扣,“是的,我愿意。” 安迪又将同样的问题询问了她一遍,尔后道,“请你们齐声重复一遍誓词。” 优利卡依然握着她的手,无声地向她做口型,三、二、一 “在上帝的见证下,我愿对你承诺,从今天开始,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并且承诺对你永远忠诚,直到死亡将彼此分离,阿门。” 安迪看了看手里的台词卡,点头笑道,“现在,新人可以亲吻了。” 他甚至还体贴地让开两步,眼睛里闪烁着欣赏的笑意,她看向优利卡,“这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优利卡想了想,“我也很愿意这么安排一下,但我怕你会生气——” “我现在也很生气。” 优利卡和她靠得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轻,“别这样嘛,棠,我知道你不想给他们看,既然如此的话……”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那么我们就再来一次……三、二、一、跟我跑!” 手腕骤然被扯动,她心下一惊,身体已经被优利卡带出去几步远,铃兰手捧花仓促地被丢在地上,她抓起裙摆,奋力跟上那个人的脚步,从教堂两排座椅中间的走廊上穿了出去,匆匆踩下台阶,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满目新绿的草场。 优利卡的脚步没有停,她的长发在晨风中飞扬,像是云间流动的阳光,有一瞬间似乎比金子还要更加耀眼。脚步的震颤提醒着她已经远离了教堂和城堡,在白松林的边缘,草坪愈加茂盛,优利卡牵着她躺下来,仰面看向天空。 团团的云朵正随着西风向东移动,偶尔遮蔽正午的日光,在草场上投下大片阴影。云朵的边缘散发出高旷透射的彩色光晕,优利卡伸手过来遮住她的眼睛。 “你做什么?” 声音从旁边发出来,躺着的人说话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正经,“不要看云,看我。” 她忍俊不禁,“你有什么好看的?” 优利卡哼了两声,“以后看不到可不要想我。” 她敏锐地发现话中之意,“你要走了?” 优利卡点头,“母亲叫我过去给她帮忙处理一些听证会的事情,不方便让你一起去。不过最多一个月,我很快就回来,我会记得每天给你发短信。” 她转过头去,那双湛绿的眼睛凝望着她,满怀温柔,“棠,留在这里给我们筹备婚礼吧。” 她不由自主地答应下来,“好。”
第39章 无用之瘿 送优利卡上飞机之后,裴婴棠就和丽兹一样留在了翠池堡,着手整理她们那次从曼哈顿离开时优利卡帮她打包带走的零碎,安迪偶尔也会来看她。 那张拍摄于海洋公园的照片被她摆在了卧室的床头,和一本王尔德童话一起,这是优利卡放在那里的,她没有动。优利卡送给她的眼镜,她终于也抽出时间来修复了,刚好丽兹有整套宝石镶嵌用的工具,她借来一部分使用,一边聊起婚礼场地的布置和婚纱改进,还打算将那枚优利卡送给她的玫瑰胸针镶嵌上去。每天晚上再接到睡前短信。 有几天她睡得格外晚,裴先生则在短信里毫不留情地批评了这一点,第二天优利卡就发来一个哭泣的颜表情并求饶,声称实在是因为工作太多了,恳求她原谅,连着几条都是。裴婴棠看着短信忍不住笑出声来,丽兹正在画设计稿,闻声抬头看向她,“怎么了,裴?” 她看了看表,“今天很晚了,明天再画吧,我送你回房间。” 丽兹爽朗地笑笑,“我一定要今天把这里画完才行,工作是不能耽误的。” 她也觉得这些天休息得很好,夜里甚至不怎么困,便道,“那我来帮你削铅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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