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秋权连连点头,“臣在宫门口邀他赴宴时,他原本还有些犹豫,后来臣说在揽芳楼设宴,他立刻就应了。宴上,他怕是喝多了,搂着小倌去睡房时,还说要把人给赎回去,带回府日日……” 他停了一下,不敢重述赵瑾的原话,于是润色委婉了一下,“……欢好。” 秦潇一向看不惯那些玩男风的,现在听着更觉得粗鄙不堪,厌恶地皱了皱眉。 段秋权道:“赵家虽然封得远,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这等污秽之词都能公然说出口,只怕是在梁州做土皇帝做久了,就这么说习惯了。” 秦潇阴着脸沉默,段秋权怕他不信,又加了一句:“此事仪安公主也知。” “什么?”秦潇错愕,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阿珩?她也在?” “是。”段秋权低下头,“谷骁卫昨夜恰好也在揽芳楼,公主只怕是听到了消息,跟着追去了,碰巧就遇上了赵侯。臣不得已,只能邀他共同入席,可公主非要跟着,就……” 秦潇没什么表情,问他:“兴王也在吗?” 段秋权点点头。 “孤就知道。”秦潇一甩袖子,眼中浮怒,“现在想想,就不该看着阿珩的面子将他提到这个位子!” 沈盏已经将事情尽数梳理清楚。 赵瑾看着桌上计时的沙漏,盘算了一下时辰,准备起身,“今夜有劳你。” 沈盏道:“属下职责所在,不敢邀功。我们的人一直守在侯府周围,日后若有要事,自会有人告知少主。” “好。”她记起一事,想着不如问个清楚,“对了,仪安公主和谷怀璧是怎么回事?” 沈盏想了想,“约莫是三年前,谷怀璧救了仪安公主一命。这事之后,仪安公主便对他心怀感激,后来又慢慢生了情。公主从小在皇后膝下长大,与太子也亲厚,凭着这层关系,谷怀璧步步高升,如今已是羽林军的左骁卫。” “听闻此人极会察言观色,投人所好,他打听到兴王的喜好,便在揽芳阁中私养了一群乐娘和舞娘,每每有新的歌舞时,他都会邀兴王来听曲,今夜原本就是如此,只是不巧,竟然正好碰到了少主。我等也不曾料到,少主突然就来了。” 赵瑾解释道:“段秋权是太子的人,他故意在宫门口堵我。我听说是来这儿,想着倒是正好。”她说完,又将话题拉回去,问道:“谷怀璧不是潭垣伯的嫡孙吗?还要用这些来讨好兴王?” 沈盏道:“常言说,富不过三代,这潭垣伯府也是一样。谷怀璧虽是嫡孙,却不是这一辈中的嫡长孙,他上头还有一个兄长,名叫谷怀京。这位是个十足的纨绔浪荡货,凭着他祖父的那点遮荫混了个羽林军校尉的职务,日日在羽林大院点个卯就回,什么事情都不干。比他位置高的人顾全他的家世背景,不便多说,比他低的那些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赵瑾明白了一二,“这么说,谷怀璧实则是被他大哥给连累了?” “可不是?”沈盏道,“谷怀京这二混子的名声传出去了,便让不少人觉得谷家的子孙也就这点气数了。可谷怀璧与他大哥不同,他是个要强之人,还有些野心,如今的潭垣伯府又渐渐地不行了,若不是还有这爵位在,邑京怕是没人会给他们这个脸。” 赵瑾彻底懂了,“他一心要强,刚巧又有搭救仪安公主的功劳,于是就顺着这根竿往上爬,一面讨好追随太子的兴王,一面又与仪安公主眉目传情。太子看着弟妹们的面子,顺势在邑京的巡防军中插人,提了他做了羽林军的左骁卫。” 她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太子此举一石三鸟啊,既给了弟妹面子,又掌了一部分羽林军的权利,还拉拢了潭垣伯府,是步好棋啊,真是妙不可言。” 沈盏接话:“虽说潭垣伯府不比从前了,但这爵位好歹还在。凭着圣上对仪安公主的宠爱,保不准就顺了公主的心思,招谷怀璧做驸马。这样一来,太子的羽翼就更深一层了。” 说完,他忍不住叮嘱赵瑾:“谷怀璧城府颇深,不论日后如何,少主一定要当心此人。” 今日点头一面,赵瑾就看出了谷怀璧的不简单,否则也不会专程多问这些。她记下沈盏的话,道:“你让夜先生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东宫的君臣二人还在暖阁里对谈,段秋权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将揽芳楼的一切讲得细致透顶。 秦潇手中托着一对翡色的玉球,正慢慢地转着,他脸上有些阴郁,问道:“全程就是这些?” 段秋权道:“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秦潇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对谷怀璧恨声连连,“他跟着瞎起什么哄,还给赵瑾提娶妻一事!孤日后即便是想给赵瑾塞个高门贵女,他怕是也不会轻易咬饵。” 段秋权看着他的眼色,小心地斟酌了一遍,道:“殿下,这也不至于吧。谷骁卫不过是随口一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秦潇烦闷地打断,“已经打草惊蛇了。赵瑾的底摸不出来,他要真是个没脑子的浪荡纨绔还好说,就怕他有心藏拙,故意装混。” “那殿下可有试探的良策?” “容孤想想再说,你别再找赵瑾了。另外还有大哥那边,你多看着点。” 段秋权连声道是,秦潇又问:“昨夜是谷怀璧送阿珩回的公主府?” “是,臣派人偷偷跟了一路,谷骁卫将公主送到后就走了。” “你确定他没跟着进去?” “他怕是没有这个胆子。不过——”段秋权问道,“殿下之前不是还说,公主若是下降于他,也是一桩好事?” 秦潇皱眉摇头,烦躁不安,“阿珩被他迷得食不知味,竟然还跟着跑去那等烟花之地。还有兴王,他本来就不好政务,孤好说歹劝,总算让他不至于当个闲王。谷怀璧倒好,还怂恿他去听曲。潭垣伯府如今就是个空壳子,样样都帮不上孤,若是要在羽林军中插人,孤有的是人选!” 他一时之间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觉得憋屈,“谷怀璧若是能顶了傅玄柄倒还好,现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唉!孤如今多希望父皇别把阿珩嫁去潭垣伯府。” 段秋权道:“公主的婚事是大事,下官倒是觉得,圣上不太想将公主嫁给谷怀璧,否则公主府建成了这么久,为何迟迟没有旨意?” 秦潇有些出神,喃喃道:“若是能将阿珩嫁给程新忌,倒是能够拿捏住朔方。” 段秋权问:“殿下说的是,朔北王的胞弟?” 秦潇颔首。 段秋权分析:“可……公主若是嫁了程新忌,那程新忌就得到邑京来,程新禾只怕要想方设法地推诿阻拦。” 秦潇按捏起眉骨,颇为伤神,“父皇看重程新禾,自然不会自毁长城。可朔北那是十八万铁甲军,叫人不得不防。” 二人同时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忽闻殿外传来一道钟声,秦潇对段秋权道:“该上朝了,暂且先这样吧,等过几日,孤再邀赵瑾一回。”
第006章 惊寒 赵瑾清早从揽芳楼出来,百花大街上还空无一人。 纵然一宿未眠,她却没有半分困意,只是撑着手臂伸了个懒腰,沿着百花大街慢慢往外走。 斜对方就是与揽芳楼平分秋色的绵韵阁,那大门的阶下站了一个人,看衣着该是哪家公子哥的随身侍从。赵瑾不经意地看了两眼,对方正好也朝她看来,忽然开口:“你——” 赵瑾左右一看,这四周除了她以外再无旁人,她正要开口相问,侍从已经迎了上来,问道:“您、您可是梁渊侯?” 她刚刚点头,侍从便有些神色激动道:“赵侯,您不认识我了?我是燕王殿下身边的幺伏啊!五年前您来邑京,我还服侍过您。”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赵瑾便问:“大早上的,你怎么在这儿?” “殿下昨夜在这里喝多了,干脆就睡下了,我早上来为殿下送衣裳。说起来——”幺伏说着朝绵韵阁的大门看去,“殿下也该出来……” 门槛处跨出一只穿着黑靴的脚,三五个姑娘拥着一个灰衣大氅的俊朗公子出来,叫喊不休:“殿下今日走这么早!” 公子挨个摸过她们的脸,打着酒气说:“有……有事,下次再来!” 他脚下下阶,刚一转身便半趴着身子,对着墙脚吐个不停。 姑娘们担心弄脏衣裙,个个都站得远远的,只知道喊:“殿下您没事吧?” 幺伏一见,慌着扑了过去,哭天喊地起来:“主子!哎哟我的主子啊,您怎么又……早就叫您少喝些,您非是不听,哎您慢着点儿!” 燕王秦佑。 赵瑾隔着半条街看着,并未上前,对于这位曾经有着三个月之谊的少年玩伴,她揣着一份谨慎。 污物刺鼻,绵韵阁外转眼只剩了燕王主仆二人,幺伏不知对秦佑说了什么,后者擦了嘴,回身朝赵瑾看过来,似乎很是高兴,招手喊道:“阿瑾!” 赵瑾慢慢地抬了脚,秦佑亦是兴冲冲地跑过去,“早就听说你要进京,怎么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不过这一大早的,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喝花酒去了?啧啧啧,你要喝花酒也不来找我,但凡你说一声,我给你包场子,要多少姑娘就有多少姑娘。” “殿下。”赵瑾忍着他身上的酒气,保持不动,微笑着:“我喜欢玩小倌。” “小倌也好说!”秦佑并不惊讶,袖子一挥,先对幺伏道:“去,把马车赶过来,先送阿瑾回去。” 幺伏应声就去,赵瑾忙说:“不用……” “用的用的,你难得来一次,我送一下也不为过。”秦佑一脸疲累地揉着额头,道:“若不是府里突然有事,我啊,定要带你再去玩一玩。” “下次吧,下次。”赵瑾温和地与他打哈哈,道:“五年不见,殿下倒是快叫我不认得了。” 秦佑拍拍她的肩,“士别三日都还要刮目相看,更何况是五年呢。你这人也是,一个人在梁州潇洒快活,也不来邑京看看我。我就记得咱俩之前过的那三个月,那才叫好玩。喂,咱俩那时候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不过五年不见,你可别与我生分。” “谁敢与殿下生分?”赵瑾推开他的手,好气又好笑,“不过殿下,你这话我不服气,梁州能有邑京快活?” 秦佑道:“既然没有,那这次就多玩几天,想去哪儿跟我说,想要小倌也跟我说。” 幺伏赶着马车来了,秦佑拉着赵瑾上车,已经掐着手指为她排起了日程,“我这两日有事,等十五之后,我带你玩遍邑京的大小乐坊,揽芳楼的歌舞最美,槐秀桑的酒最甜,绵韵阁的姑娘最好看……哦我忘了你要玩小倌,那就清风明月馆吧,你别听这个名字多文雅,里面那可是什么样的小倌都有,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提早叫那边把人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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